一大早,太阳就出来了。
孟绍原搬了一张躺椅,坐到了福记当铺的院子里。
边上的凳子上,放着一把茶壶。
太阳照在身上的感觉,真好。
下大雨的感觉,也真好。
点着了一支烟。
吸了一口,喷出了烟雾。
香烟袅袅。
该怎么对付一丸凉,在进入界牌镇的时候,他还没有想好。
不过听了宋月春的介绍后,他的心里第一时间有了一个计划。
每个人都是有弱点的,谁也不能例外。
魏云哲搬了一张凳子坐到了他的身边。
孟绍原把烟递给了他。
魏云哲掏出一根烟,默默的点上,过了一会说道:
“大哥,咱们七虎,到抗战胜利,还能剩下几个?”
“不知道。”孟绍原的眼睛眯了起来:“可能你会死,我也会死。”
“我不想死。”魏云哲叹了口气:“我想活着,把他们的故事告诉大家。”
他们是谁,孟绍原知道。
孟绍原问了句:“等到抗战胜利了,你能做些什么?”
魏云哲一怔:“我能做什么?”
当然还是做这行了。
一入此门,终身军统。
难道还能去做别的?
“总不能做一辈子的特务吧?”孟绍原淡淡说道:“眼下咱们对付的是日本人,等到日本人被赶跑了,咱们的任务也就算是完成了。这两年,你也攒下了不少钱吧,做点生意去。去香港,去澳门,去南洋,哪都可以去。”
“我就留在这里,哪都不去。”魏云哲却这么回答道:“当不了特务,我就当兵去,还和以前一样带兵打仗,除了这个,我什么也不会。”
“日本人都被赶跑了,你还和谁打啊。”孟绍原一声叹息:“军统七虎,你们的岁数都比我大,可我官最大,所以你们都叫我大哥。要真把我当成大哥,就听我一句话。当个普通人吧,老婆孩子热炕头,多好啊。”
魏云哲觉得今天大哥有些古怪,怎么说了那么多莫名其妙的话?
正还想说什么,宋月春已经回来了。
“巡视员,我刚才在街上见到了一丸宽子,我邀请她中午到这里来吃饭。”
“她一个人?”
“是的,一个人,她以前也经常来这里吃饭。”
“好。”孟绍原又抽了一口烟:“吃饭的时候,把我介绍给她,就说我是你的表弟。无锡来的商人。”
“是。”
宋月春去准备了,魏云哲不怀好意地说道:“大哥,你听说那个日本娘们很漂亮,动心思了?”
“放屁,我是那样的人?”
“别说,您还真是。”
“你们这些人啊。”孟绍原摇了摇头:“我为的,是抗战大业啊。”
魏云哲认真的点了点头:“能把好色说的那么清新脱俗的,咱民国您是头一份。”
我靠!
孟绍原站了起来:“你看着吧,要把一丸凉千刀万剐,就落在这个日本女人身上了!”
……
一丸宽子长得还算不错,娇小可人。
从见到一丸宽子的第一秒钟开始,孟绍原的脑海里已经转过了无数的想法。
没有穿和服,穿的是小洋装配马裤,洋装自己修改过,显得更加束身……说明这个女人很在意自己的外形……一串珍珠项链戴在外面,有可能是有些虚荣的表现,但是不能确定,可能她就喜欢这种搭配方式……
她没有和自己做太多的眼神交流,但当宋月春介绍自己的时候,她悄悄的瞄了自己一眼,时间很短……而就在刚才,她又悄悄的看了自己两次……
这说明她对自己并不反感……
那是什么?
洋装的领子较高,但孟绍原还是看到了她脖子上一些若隐若现的东西。
是伤痕吗?
如果是伤痕,那么自己之前的某些判断将可以成立了。
宋月春说喝点酒的时候,她并没有反对。
当宋月春给她倒酒,她的手先是碰到了杯子上,但随后又缩了回来。
倒好了以后,又把酒盅朝自己方向挪了一下,动作很轻。
这在大多数情况下是不自信,害怕失去一些东西的表现。
她的头发是盘起的,插着一枝玉簪。
最特别的,是她的颧骨处,画着一道红色的反半月型的妆容。
这是……唐朝专有的妆容!
日本大量文化都是从中国流出,包括日本女性的打扮,很多模仿了唐朝时候的女性妆容。
比如日本女性特别喜欢用的唇妆,上嘴唇为“M”型,下嘴唇为倒“M”型,其实就是大唐时候特别流行的蝴蝶妆。
而一丸宽子的反半月形,在唐朝时候叫做“斜红”。
这是完完全全的大唐专属妆容。
日本女性最早的时候也用,但从明治维新之后渐渐的消失了。
孟绍原曾经专门和小眼镜一起去参观过西安的唐代艺术博物馆,里面包揽了唐朝的艺术、文化、服侍、音乐、舞蹈、餐具等等一切!
一丸宽子心在还画着这个妆,会不会她对大唐文化情有独钟?
那首诗是怎么说的来着?
快,赶紧的想出来。
不管是宋月春还是一丸宽子,哪里会想到这个男人在这么短短的时间里,已经把一丸宽子的性格猜测了个遍?
“我这个表弟段誉,是从无锡来的。”宋月春介绍道:“他的买卖很大,这次也是想我这个表姐了。”
“段先生,你好。”一丸宽子说着一口流利的中国话,只是多少带着一点陕西的口音。
“一丸女士的中国话真好。”孟绍原恭维了一声:“只是,教你汉语的是陕西人吗?”
“是的。”一丸宽子接口说道:“我认为,只有西安才能代表真正的古老中国文化。”
没错,是大唐粉!
孟绍原可以确定了。
“一丸女士让我想起了两句诗。”孟绍原终于想出来了:“花钿委地无人收,翠翘金雀玉搔头。”
这是白居易“长恨歌”中的两句。
一丸宽子一听,眼睛顿时亮了,甚至直接和孟绍原四目相对:“君王掩面救不得,回看血泪相和流。”
孟绍原那叫一个汗颜啊。
自己憋了半天才算憋出了这么两句,人家不暇思索就接上来了。
“这是?”宋月春听得云里雾里的。
“这是白居易的‘长恨歌’。”一丸宽子好像换个一个人似的:“您的表弟文学功底真好。”
您过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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