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日,纪默陪着云桑出了弦歌居,徒步走出芳华里,走上紫荆大街……在相邻的街道上游荡闲逛。
云桑对或繁华或冷清的街道表现出了浓厚的兴趣,对上渊百姓的生活有了一个近距离的接触。她兴致勃勃买了不少小玩意儿,见到药材店更是一脚踏进去,高高兴兴抓了不少药材,说是要回去制成药丸随身携带。
当然是纪默付帐。
云桑也不客气,大不了回去送他一些防身的药粉。
付账的纪默一路行来心事满腹。
云桑的话在他心里掀起了不小的浪潮。
江半图十多年前双手尽废,去过毒医谷。
与他同去的是一个老者。
那老者是谁云桑倒不知。
老毒医救人不避云桑,但那些人背后究竟有怎样的恩怨纠葛老毒医不关心,自然云桑也没有机会知道。
救与不救只在老毒医一句话,老毒医有自己的做事风格,说是风格,其实说白了就是随性,看心情。
“你们毒医谷人人可入么?”纪默问云桑。
云桑打发了他一个白眼,反问:“你们纪家堡人人可入?”
是了,明知是个蠢问题他还问。
显然,毒医谷有自己的规则,不是谁想进都能进。
同样毒医谷也不是个无聊至极的所在,没事就去邀请外人前来。
江半图显然不在邀请之列。
“医治那个男人不过是怪老头在还一个人情。”云桑对纪默道,“怪老头说这世间最不能欠的就是人情,还人情是个既变态又麻烦的事情!”
纪默深以为然。
“所以,我不会欠你的。”云桑拿着买的面人,“我包裹里有钱也有药,回去你要什么随你挑选。”
一席话令默少高冷的脸上浮躁丛生。
可……他自然不能与山野女子一般见识。
一天下来云桑逛到尽兴,二人打扮随常,就像普通的市井夫妻,倒也安全无虞。回去的时候纪默臂弯里提了一只不小的包裹,里面全是入了云桑眼的东西,不过还是药草居多。
回到弦歌居简单用过晚膳,歇息不表。
第二日,云桑果不其然睡到日上三竿,娴静老实了一天。纪默回了千面阁。第三日那姑娘开始捣鼓药草,忙碌俨然,一副严谨认真的气息扑面而来,纪默过去给她打了下手,只觉沙漏的流速都比往常快了许多。
第四日清晨纪默早起练剑,云桑早起跑步,精神饱满,肤色明丽。
纪默的剑式耍到三十六路,云桑在弦歌居的后院里走完第三十圈的时候,一个轻飘如羽、迅捷如流星的身影翻入弦歌居,径直来到纪默练剑的院子,推开院门,朝挥剑的年轻人招呼了一声:“师兄!”
纪默看到来人,收了剑:“小恕?”
“云桑呢?”
纪默看了纪恕两眼,仿佛眼里带了一点点责怪,“何事?”
纪恕从怀里掏出一张纸,在纪默面前晃了一下:“有个人需要她看上一看。”
纪默接过那张纸,展开来,上面画了一张男人的半身像。
纪默用询问的眼神回视了纪恕一眼,纪恕没做什么解释,只道:“昨晚无意中发现的,心中尚有疑惑,还需要云桑证实。”
突然,一个声音自门外传来:“纪灭明?需要我证实什么?——纪默,你那后院太小,三十圈下来还不及毒医谷里的半个林子大!”
云桑进了院落,说话的当口脚步不停,来到二人跟前,伸手抽出纪默指尖捏着的纸张,展开一看:“云锦?”
纪默与纪恕对视一眼。
云桑抬起头,看着师兄弟二人:“纪灭明,这么久都不来看我,一来就拿着云锦的画像,你什么意思?哪里得的?”
……
谷朗在温柔乡里出来已是两日之后的事情了。
巳时前后,谷朗先是出了名翠楼,后又坐上了一辆雇来的马车,不紧不慢离开了长春街。
马车向北行驶,又过了几个街口,朝南一拐,进了一条巷子。
巷子比较窄,也有点短。
马车停在巷口,谷朗下了车走了一小段路程,在一处紧闭的门前停下来。
拍了拍门,大门应声而开。
眼看着谷朗的身影消失在合上的大门里,彻底没了动静,纪恕这才走上前来,他身边赫然还跟着一男一女。
男的纪默,女的云桑。
这三人早已打扮成了三个风尘仆仆的乡下人,看那脸色,起码像在路上走了半月不止。
今日一大早纪恕就带着纪默和云桑守在了对面的茶楼上,直到谷朗出现这才不动声色地一路随了下去,来到这里。
纪恕抬眼无声地询问了云桑一下,云桑沉默地点点头——
“谷朗,云锦?”
“是啊就是他!”
“要行动吗?”
云桑脸上露出无所谓的表情。
云锦是她爹,可,也实在是个陌生人。
“那就看我的!”
……
纪默看着纪恕和云桑二人互动,不露声色将云桑朝身后拉了拉。
云桑撅着嘴,给他一个抗议的眼神。
纪恕忍住笑,紧了紧手里同样风尘仆仆的破旧包裹,来到谷朗方才进入的门前,抬起“皲裂”的手在大门上“砰砰砰”拍了三下。
大门上没有字,也没有镌刻“××宅”的字迹,纪恕敲起来格外没有心理负担。
半天没有动静。
纪恕并不着急,耐心等了一会儿,又拍了几下。
这次并没有让他们久等,一个看起来年逾花甲的老者开了门——只开了一小半,他精神矍铄,一脸精明,带着防备之心问:“你们找谁?”
“老伯您好!”纪恕换上怯表情,“我们是乡下来的,家里不好……特来投奔姑母。我这里有我爹亲自写给姑母的信,您老行行好,让我们进去吧。”
说完,从包裹里翻出来一个褶皱不堪的信封,递过去。
信封上的几个字歪歪扭扭,不成样子。
一边站着的纪默木着一张脸,胳膊被云桑紧紧地抓着。他想不通为何当初对易容不屑一顾的云桑,不过化了一次妆,戴了一次面具之后居然对易容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云桑抓他抓得真心实意,脸上的表情也够真,既期待又紧张地看着那老者。
那老者将他们上下打量了一番,脸上露出鄙夷之色,任由纪恕伸着手保持着递信的姿势,冷冷道:“你们找错地方了!”
说完就要关门。
纪恕忙上前一步,左臂拦在门上:“老伯行行好,麻烦您通报一下姑母,就说她的娘家侄儿侄女到了!我爹说姑母家就在这里,不会错的!我们已经走了半个多月,好不容易到了!我姑丈张伯兴……”
纪默脸上没有表情。
云桑忙不迭地点头表示附和。
“这里没有姓张的!”
“不姓张?那姓什么?”纪恕大吃一惊。
“这里是谷家!快走,快走!”
“难道错了?不可能啊!”纪恕兀自不信,“老伯……”
老者看他纠缠不休,脸色一变,就要发怒。
“您让我妹妹进去就成,我和大哥就在这等着也没关系。”
老者终于怒了:“再说最后一遍,这里没有姓张的!不要搅扰我家主人休息,再不走我就不客气了!”
“好好,我们走,我们这就走!”纪恕慌忙道,“老伯息怒,”他怯怯地自言自语,“嘉兴街,不错啊!”
接下来,砰一声老者关上了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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