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堆动了!
最近的距离最大的敌意!
纪恕瞳孔收缩,他终于看清了那些狼的样子。
无疑,生长在司幽山的狼个头更大,四肢更有力。
它和同伴红着眼睛,呲着它们尖利锋锐的犬齿。
再凶猛的动物也怕火,可显然它们不怕。
它们在火堆前徘徊、试探,很快其中一只凭着嗜杀的本能就跨过火堆朝石头冲过来!
压根不管有没有嗅到人气!
纪恕显然吃了一惊,身子向后一错——随即沉闷的撞击声伴随毛发烧焦的味道送进了山洞里。
这狼绝对是疯了!
身体里显而易见有一股压也压不住的狂躁之气。
纪恕身子后错的同时干净利落地揽住了苏豆蔻的肩头,不出意外,只浅浅一瞥他就从豆蔻的眼睛里看到了与自己同款的震惊。
她正睁大不可思议的眼睛和嘴巴,甚至都忘记了呼喊。
纪恕揽住她时她还没有回过神来。
不怪她如此,实在是外面的狼行动太出格。
然后……那只不要命撞过来的狼发出了一声凄厉惨叫。
不仅仅那一撞它用了大力,身上毛发也因着火堆燃着了。
地上的火堆被一趟一蹬,登时火星四溅、七零八散。
另一只狼见同伴如此遭遇,非但没有停下来逃跑,反而低低嘶吼了一声,效仿前一只狼的行径也撞了过来。
好一个前赴后继。
纪恕眼里的神色越来越深。
这完全不合常理了。
看来这狼真的是受到了什么影响,把非同类都看作了自己的敌对方。
正如豆蔻所说,不排除因司幽虫致幻的可能。
果真如此的话,那么,致幻的表现就是双目赤红,无知无惧吗?
“这样下去不行,我们要做好准备冲出去。”纪恕飞快地反应过来并收拾好包袱,放在苏豆蔻手里,“快绑在身上!”
苏豆蔻恍若未闻一般,一只手抚上额头,“纪灭明我有些困,好像眼睛都睁不开了。”
纪恕拿包袱的手一顿,心里骤然升上来一种说不清的感觉。眼前的豆蔻乖乖巧巧的,右手还没有从额头上放下来,左手轻轻搭在他的臂上,浑身上下透着一种娇弱。
这是以往的苏豆蔻不曾有的。
纪恕咬了咬嘴角,温声劝慰道:“现在还不是睡的时候,你先打起精神来好不好?”
一边说着一边放下她的手,三下五除二将她的包袱替她牢牢在背上系好,然后再系了自己的。
洞口堵着的石头正因撞击而松动,照这样下去他们很快就会暴露在野狼的利齿之下。
狼为刀俎,我为鱼肉。
不是开玩笑的。
做完手头之事,他道了一声“抱歉”,红着脸在苏豆蔻腰间摸了一把,确认那把锋利至极的匕首在她身上,整个人舒了一口气。
剩下的就是瞅准时机冲出去。
此时,他更加明白了把握住时机才能真真切切活命的道理。
好在,外面的那只毛发着火的狼已经惨叫着跑开了,后继的那一只撞上来之后并没有逃脱与第一只狼相同的命运。
一撞之后它也嘶吼着跑了开去。
大概是再疯狂的行为也要遵循活着的本能吧。
纪恕心想,但愿火带来的切肤疼痛能刻在它们心里,让它们长点记性。
然而,纪恕堆在洞口的石块不但已经松动了,最上面的两块也掉了一块下来。
这下,纪恕的视野开阔了。
同样打开视野的也有狼!
许是这两只狼的其它同伴已经进食完毕,许是听到了纪恕这里的动静,纪恕看到那两只狼跑了之后,其余的狼红着眼睛、不声不响地围了过来!
足足有七八只之多!
纪恕顿时有些头皮发麻。
本来,他心中还残留一丝固守在洞里的希望,依靠眼前的火堆和还算坚固的石块安静地躲在洞里等狼群撤走。
哪知眼前的情景完全打破了他最后的幻想?
等到群狼群起而攻来,他和小豆子焉有命在?
此时不冲出去更待何时!
“蔻儿!”他咽了一口唾沫,“咱们走!”
……没有回音。
此时的纪恕精神高度集中,每一根精神都散发着它的触角,敏感度惊人。
处境危险,他反而神奇地镇定下来,一颗心在胸腔里稳重有力的跳动着。
他双眸犀利,猛一回头——
苏豆蔻没有动,正有些迷茫地看着他,看着洞外。
对身处的危险浑然不觉,有些迷糊有些呆。
纪恕一下子想起来她说过两次“头晕”。
难道……
纪恕脑筋转的飞快,迅速而精确地找到了一个疑点——她碰过那只手帕里的司幽虫,那只司幽虫翅膀上的金粉如细碎的尘土一样闪了一闪消失了。
是司幽虫!
是翅膀上的金粉!
他没有料错的话,此时他心爱的女孩正沉迷于幻觉之中。
纪恕脸色有些青。
他自己身上揣的有银丹草。
半刻也不停,他手指的动作极快,捻出两棵来,指腹碾碎了叶子,将汁液一股脑儿涂在了豆蔻的脑门和鼻孔之下。剩余的碾碎了放进了苏豆蔻的口中。
豆蔻竟然是全程配合的。
“小宝贝,你干嘛呢?”苏豆蔻迎着纪恕手指间的银丹草汁液,笑嘻嘻把脸伸过来,“你这肉乎乎的不老实的小手手!”
纪恕:“……”
他松了一口气,突然有些想笑,于是他遵循本心真的就笑了。
从小到大他本就是个随和爱笑之人。
管它外面狼不狼的,要不是担心他的女孩儿他哪能严肃起来?
再说,几只狼他还是有把握对付的。
左右他怕的也不过是豆蔻受伤。
“很好闻是不是?”他手指不停,轻巧地把汁液涂到她太阳穴,“很快就好。”
“咦?小宝贝咿咿呀呀要说话呢。”苏豆蔻笑得更甜了,浑身洋溢着幸福,“阿娘你快来看小弟弟,想要跟我说话呢。”
纪恕:“……”
霎时心有些疼。
原来,小豆子心中的遗憾就是早夭的弟弟和阿娘啊!
也是她的疼痛和执念。
她从来不说,她一直放在了心底最深的地方。
纪恕一声不吭地涂抹完,余下的银丹草喂到她嘴巴里的时候,她两片唇瓣微张,一副逗弄小婴儿的模样:“啊呜啊呜咬一口,小宝宝,姐姐要吃你的小手手喽,咯咯……”
清脆的笑声从她喉间娇憨地发出来。
她轻轻柔柔小心谨慎地抓起纪恕的手,举到唇边呢喃道:“姐姐真要吃了噢。”
直到手上传来酥酥麻麻的感觉,纪恕终于意识到苏豆蔻是真的抓着他的手放在牙齿间珍视爱怜地触碰着。
她沉浸在了小时候,那时她也只是个四五岁的小女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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