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膳毕。
碗筷尚未放下,梅开院匆匆跨进来几个人影,为首的赫然是苏江之。
苏江之听说苏豆蔻回来了苏家,急得一溜烟从自己住的院子跑了来,全然不顾自己的年龄和身手。
自从他来到王都见识了苏豆蔻的本事,就一根筋地认定了这个孙女儿在香事上天赋异禀,最有资格继承苏宥亭衣钵,且,必然会将苏氏香业发扬光大。
咳,尽管苏豆蔻对此并不以为然,但苏江之他老人家对自己的眼光和看法颇为执着。
“丫头,你回来就好了,回来了就好!”苏江之看着苏豆蔻老怀甚喜,“你回来了就考虑跟老夫回福州老宅,进中堂阁……”
中堂阁不大,乃苏家重地,里面所藏皆是历代制香珍本孤本,没有对香料的高超的悟性根本没有资格目睹的。
能进中堂阁的苏家子弟不只是能力不俗的体现,更是一种难得的荣誉。
多少人求之不得。
苏宥亭见苏江之对自己爱女如此看中,自然是十分欣慰。
而一旁的李思兰听闻苏江之此言,面上波澜不兴,却别过了脸去。
苏豆蔻忙打断苏江之的话:“三爷爷多谢您抬爱,这事还是以后再说吧。”
福州老家,她不感兴趣。
有阿爹在,该学的她还能少学了?何必回去应对那一帮心思各异的老古董。
“什么以后再说,正好你回来了……”苏江之有点急。
“是啊,我回来了,又不会跑了,”苏豆蔻笑言道,“三爷爷,我想知道咱们苏家大门怎么回事?”
苏豆蔻的话让大家表情一顿。
“蔻儿,”苏宥亭散了闲杂人等,招呼苏豆蔻、纪恕和苏江之来到自己书房坐好,“你们离开王城之后不足两月,王城便发生了惊天变故,令咱们这些寻常百姓措手不及。”
这话,苏宥亭有许多自谦意味在里面。普通百姓地确没有可能嗅到王室、权贵之间的暗自博弈的气味,但苏家算是巨商大贾,平常与京城权贵之间往来不少,他们自身更是精明无比,对朝廷上的风吹草动感应十分敏锐。
然而,苏宥亭这么说,至少说明了另一个原因:京城之变确实严密、突然。
“淮扬一案事发之后,朝堂之上风起云涌,各方势力明争暗较,”苏宥亭继续道,“据闻,三月中旬韩王赈雪灾回京,尚未到朝堂复命,便被君上召进宫中,之后更是责令韩王回到他的韩王府禁足。说是禁足,实际上确是看押,然而,天有不测风云,不久老君上却突然驾崩了!”
纪恕心中冷笑一声:“君上对他的大儿子还是有感情的。”
苏宥亭停顿了片刻,好似在叹息,然后他接着道:“国不可一日无君。随后,太子不日登基,成为咱们上渊新的君主。岂料王座飘摇,登基之后的太子不足一月却一下子中了风,陷入昏迷之中,至今未醒。可当时偏偏安定王又被派出了王城,去了西北之地勘察边地军事布防。太子登基之后,收到不少弹劾韩王的折子,经查,群臣弹劾之事皆有来源。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韩王下狱。哪知风水轮流转,在满朝文武保奏之下,本来身在天牢的韩王竟然出了狱,开始监国……”
苏宥亭叙述的中规中矩,苏豆蔻和纪恕却听得惊心动魄。
不难想象,这其中成就了多少人又牺牲了多少人。
“唉!”苏宥亭叹了一声,苏二扳指套在他的大拇指上,发出幽淡的紫光,他眼光望着苏豆蔻,“那一日,我正在沉香阁清查账目,突然被几个身着便服之人带走,他们说有人请我有事相商……为父难道连普通人与身负功夫之人都不能判断出来吗?”
苏豆蔻心中一动:“那些是什么人?”
“韩王手下。”
“果然是他!”苏豆蔻眼睛一眯,“我们都小看他了。”
身在天牢还能漂亮翻身,手段果然非常!
“他有没有为难您?”苏豆蔻紧张地问。
“这倒没有。”苏宥亭缓缓摇头,“可我随他们走后,咱们的沉香阁就走了水。”
苏豆蔻呼吸急促,握紧了拳头。
“他的目的在于整个苏家沉香阁!他对我,对苏家是放长线钓大鱼。他放为父回来,在于他有志在必得的把握。”
纪恕悄悄握住了苏豆蔻紧绷的拳头。
“所以,他们也监视并破坏了咱们苏家?”
不算大的书房里一片沉默。
苏江之脸色几变,对苏宥亭述说之事颇有些愤懑难抑:“哼!还不是为了威慑!”
话说到这里,苏宥亭眉头轻展:“多行不义必自毙,上天不亡我苏家,更善待我上渊!如今咱们君上正是昔日的安定王!”
纪恕他们回来的路上就听闻了安定王继承君位的消息,所以此刻再听,已不新鲜,只是听苏宥亭讲了这前前后后的曲折,不亚于酒楼、茶肆中听人说书,一波三折,起伏不断。
苏豆蔻与纪恕相视片刻,道,“事情又怎么演变成了这样?安定王不是被派遣到西北巡防了么?又怎么……那李晏呢?”
……
同时,白府。
正好踩着饭点回到府中的白眉终于说完最后一句话,端起茶杯饮了一口润嗓,又叹了口气:“事情就是这个样子。”
“这也未免太猖狂了!”阿宁义愤填膺道,“不由分说就把白叔父抓走,他们眼里一点王法都没有?”
“呵!”白眉冷笑,“他们自己就是王法,你能奈何?”
“这简直……”纪默脸上有明显的怒气难平,“果然是什么主人养什么走狗,小小部尉史也敢光天化日为非作歹,助纣为虐!”
又是韩王!
不由得谦谦君子也爆了粗口。
没有他的授意部尉史敢平白无故抓走千面阁大掌柜千面砺石?
李晏对千面阁照样是觊觎已久。
等他手里有了千面阁和江半图,什么暗处的事情不能做?
“能救出爹爹,都是师父他全力周旋。”白眉低头神色黯然,“我爹在狱中受罪不少,被救出来时已是奄奄一息。寻常大夫哪能医治得了?我只能派人去找纪伯父。”
“京城之事未了,我本也就打算回来。”纪巽拍拍他的肩头,正然道,“王城发生这么大事,安定王又去了西北,牛鬼蛇神齐出洞之际最是热闹之时。既能识人又能捉鬼。”
阿宁却听话听音,从方才白眉的话里挑出来两个字:师父!
“眉哥哥,你拜了师?宁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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