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我这么一拉,就死了?不可能呀!他明明是压在我的身上的。”
她不信邪,一手撑在地上,前倾着身子靠近他,打算去摸他的脉搏。
人身上,除却手腕的脉搏外,在生死之间,最重要的判断,在人的颈动脉,也就是喉结两侧的两横指处。
唯有那一处,是最直接的判断。
只是此人衣服穿得严密,即使在大夏天,衣服的领子也将脖子包裹的严严实实的。
这不得不让她去解开他衣领的纽扣,才能去判断。
而因时间紧急,所以她动作有些粗鲁。
就在她不小心扯断他衣领扣子后,伸手去摸他脖子的时候,她的手腕,突然被一只冰凉的手给握住了。
“你趴我衣服做什么?”
曲幽荧听到声音,下意识的低头去看他,猛然对上一双淡紫色的眼瞳,吓得她尖叫一声。
“你你你,是人是鬼?”
她一屁股坐在地上,神情紧张的看着他。
若她没有感觉错误,刚才手指探上他颈部的时候,是没有摸到搏动的。
这究竟是她没有触碰仔细,还是他真的不是活人?
“光天化日之下,你趴我衣服,人性之色也。”
他从地上起身,慢条斯理的整理着自己的衣服,说道最后,轻微停顿,然后目光上扬,轻佻之间的瞳仁落在她的身上,将她里里外外的看了个仔细。
然后他那淡紫色的瞳眸里,就蓄积了满满的嫌弃。
“头发散乱,衣冠不整,说话颠倒,动作粗鲁。”
他一连串的将曲幽荧从头到脚的评论了一下,最后慎重的得出了一个答案。
“蠢女。”
他薄唇轻动,吐出这两个字里,嫌弃之中,尚且还带着一丝嘲讽。
这让曲幽荧在瞬间就沉下了脸。
她最讨厌的就是蠢女二字,之前苏长决那样说她,她可是从不嘴上留情的。
现在此人也这般说她,更是害她摔倒在地的罪魁祸首,她岂能放过?
她深吸一口气,缓慢吐出,再深吸一口气,缓慢吐出,如此反复数次之后,她沉下的脸上,忽而露出了一抹极为灿烂的笑容。
怎知,她反驳的话还没说出口呢!那人就又看似漫不经心的吐出了一句话,“刚才还漏了一句。”
他这突来的话,让曲幽荧微微怔松,下意识的询问,“漏了什么?”
“丑人多作怪。”
曲幽荧嘴角一抽,脸色骤然垮了下去,她盯着他,双手紧握成拳,身子瑟瑟发抖,却还是强撑着与陌生人接触时的最后一丝冷静。
“你刚才说什么?我没听清。”
“原来尚有些耳疾?啧啧。”他竟然觉得有些惋惜的叹了口气,“真是可怜。”
“可怜你毛头呀!”
曲幽荧被气的再也控制不住的爆发了起来,双手揪住他的衣领就死命的摇晃,狰狞的脸上恨不得,张嘴就是獠牙森森,啃咬他的血肉,这样才解气。
而他被女子这般揪住泄愤,却也丝毫不动,一双少见的淡紫色的瞳仁里,连一丝波动的涟漪都不曾出现。
他就这样的看着她,那眼神就像看着一个可怜的乞丐一般,而他不过是施舍乞丐的好心人。
即便会被乞丐掐死,他也没有想要阻止她的冲动。
所以当木景烛找到曲幽荧的时候,看到的就是她发着疯对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男子,施以暴力。
“小荧,快松手,松开。”
木景烛快步上前,从后面抱住曲幽荧,抓住她的手,好不容易才将两人给分开了。
曲幽荧被木景烛抱住,动弹不得,一双眼睛直瞪着面前的男子,鼻孔张得老大,快速的喘着气。
男子被她掐的面色苍白,但话语吐露之间,丝毫不见慌乱之色。
他从容的整理着自己被弄乱的衣服,继续以他波澜不惊的语调,评价了一句,“果然属牛的。”
“啊?”曲幽荧又是一愣,“什么意思?”
“蛮横无理。”
“你再说一遍!”曲幽荧再度暴狂,她在木景烛怀中不断地挣扎,“你有种别走,老娘非要揍得你满地找牙不可!”
可回答她的只是他无声摇头的惋惜。
气的曲幽荧差点吐血。
最后还是木景烛拦住了这愈发愈乱的趋势。
“你是谁?”
被询问的男子,从地上站起身,拍去衣袍上的尘埃,他穿的很素雅,衣衫为白,发色为黑,全身上下仿佛只有这么两种色彩,简单,却又十分的出尘。
他听得木景烛的询问,似乎这才将神色落在他的身上,仔仔细细的将他从头看到了尾,这才轻言道,“路人。”
“路人?”
木景烛轻笑,他并不相信。
先不说此人一身行头,用的都是上等的绣工制成的,就说他那一双淡紫色的眼眸,普天之下,又有几人能够拥有?
所以他一笑之下,又说,“水大公子如此形容自己,我等岂不是连名字都不敢说了?”
水瞳泽波澜不惊的神情,轻微的一动。
他的确是江南水府的大公子,从出生就拥有一双紫色的瞳眸,但因他的出生,导致了生母的死亡,所以被老太君喻为不祥之色。
从那之后,他一直都佩戴着一种刻意隐藏瞳色的东西在眼睛里。
知道这件事的,整个江南水府,除却他的父亲,老太君,就只有自己的心腹,除此之外,其他人都不知道水府的大公子水瞳泽,天生眸色奇异。
但此人却在看到他的那一刻,就认了出来,而且对此似乎是十分确信的。
此人是谁?
饶是总是看淡一切的水瞳泽都不禁微微吃惊,但这份惊讶,也只是存在了那一刹那之间,很快就恢复了如常。
“你的名字。”
他没有承认自己的身份,也不曾否认,只是问了木景烛的名字。
木景烛微微一笑,“木景烛。”
“嗯,我记住你了。”
他淡淡的应了一声,竟是转身就走了。
一直等他走了老远,曲幽荧才反应过来,她侧头后仰看着木景烛,生气的说,“你干嘛让他就这么走了!”
“他是江南水府的大公子,水瞳泽。与水瞳泽是亲兄弟,我们之后还要去水府贺寿,此刻不宜多加招惹。”
“水瞳泽?你确定?”
曲幽荧知道水府的大公子是这个名字,但她不知道,水瞳泽竟然有一双出奇好看的淡紫色眼睛。
虽然他嘴巴很恶毒,但那眼睛的确很漂亮。
“确定。”
木景烛点点头,关于这位大公子的消息,是少之又少,几乎整个水府最大的关注都在三公子水雾泽和四公子水麟泽的身上。
两位都是深的老太君喜爱的孙子,也是下一任江南水府继承人的候选。
本以为老太君不喜欢这位大公子,只是因为大公子的出生害死了其生母,但没想到初次的接触,水瞳泽竟然是这样的一个人。
木景烛眯着眼,还看着早就消失在巷子拐角处的背影,心中暗想,看来事情会有变动。
“放开我。”
木景烛正想着事呢,怀中的人就开始挣扎,似乎很排斥他这般搂着她。
他的眼中因此闪现一抹不快,手也故意一紧,摇头拒绝,“不放。”
见她瞪大双眸,露出不悦,他又无奈一笑,补充说,“你这样出门,也不怕人笑话?我还是抱着你回去比较好。”
他说着就要弯腰将人抱起,但曲幽荧却拼命打他的手,表示拒绝。
“我不要。”
“为什么?”
“反正都这样了,笑话也闹了,害怕更多的人看到吗?”曲幽荧一边说着,一边去掰开他的手,“我有手有脚,可以自己走!”
“胡闹!”木景烛呵斥一声,不悦的说,“你衣冠不整,这一路也不知被多少人看了去,你还是个未出阁的姑娘,知不知道什么叫做羞耻?非要所有人都把你看光了,你才满意么!”
“羞耻?呵呵!”
曲幽荧原本就引水瞳泽起的火气,还没有被完全压下去,就冷不防听到木景烛扳着脸说的这句话,气的她一阵冷笑。
木景烛微微蹙眉,“你笑什么?”
“我笑我不知羞耻,木公子以为是什么呢?”
曲幽荧弯眸眨眼,嘴角在笑,可眼睛里的寒意却犹如冬日的冷风,一点点的凝聚成了冰霜。
“你才二十有四,正值风华正茂,有无数女子为你害了相思苦。而我及笄未曾婚配,如今已有十八,在老一辈眼中,已经是老姑娘了。既然是老姑娘,便又是知耻而后恬不知耻,所以我怕什么?就算此刻围了无数人的观望,我也可以就这样淡定、坦然的走回去,而不需要你的一点相助!”
“不准这么说自己!”
“为什么不准?我是我的,我要如何形容自己,谁也无权干涉。”
她终于掰开了他的钳制,忍受着背后的摔疼,忍受着足下因为奔跑而破碎的皮肉泛起的疼痛,一点点的从他怀中撤离。
她不想每一次的生气,都因他的一句话就忘了疼痛,她不想一看到他,就想起刚才房间里的那一幕。
哪怕她心中知道木景烛不是个拈花惹草的花花公子,但不得不说,在她看到那一幕的时候,心真的很不舒服。
即便现在只是看到他,心也会泛起疼痛。
既然因他而疼,那么离开,就不会疼了。
她迈开步伐,转身离去,却被一只手拉住了肩膀。
“小荧,别闹了,我抱你回去。”
曲幽荧吸吸鼻子,听得出木景烛音色中的那份压制的情绪,可她偏偏不要。
“我有手有脚,可以自己走,不劳烦木公子了。告辞。”
她说的清冷,木景烛眸色却骤然暗沉,眯起的眼底,是盖不住的波涛汹涌,连带着搭在曲幽荧肩膀上的那只手,也在顷刻之间,变成了紧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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