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连几天的绵绵细雨,让天气一下子冷了不少,马上就要到迎客来了,小白心里是说不出的激动,有一个地方在等着自己回去,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
距离越来越近,她能看到路口的那一盏灯笼,和许多停靠的马车,也能闻到空气中飘出来的烟火气,还有那些爽朗的笑声,都和原来一样。
将马车停稳,小白迫不及待的跑了进去,明亮的烛火下,几个人围坐在大厅内,正喝酒吃肉,一点儿都不像是来投宿的客人,还有忙前忙后的余珂,哪儿有一丝少爷的派头,瞧见了小白,余珂停了下来,拿着酒壶的手,有些颤抖。
“哟!小白姑娘回来了!”一个老者扶着椅子站了起来,笑道:“你可是病了有些日子了,怎么样啊?可痊愈了?”
“瞧你这话说的!”年轻的男人笑了,“要是西越城的大夫都医不好小白姑娘的病,那这天下可就没地方能治病了。”
一圈人纷纷上前跟小白问好,小白别提多感动了,只好一一谢过了大家的关心,笑道:“我不在的时候,给大家添麻烦了。”
“添什么麻烦?这官道上幸好有你的迎客来,不然咱们得淋多少雨?”老者笑了。
“是啊是啊!”有人附和着,“你这儿还能让咱们用灶台和柴火,咱们有地方遮风避雨,吃口热乎饭,不知道多感谢你呢。”
“还有小余!不愧是你挑的人,又机灵又懂事,别提多讨人喜欢了。”
小白瞧着余珂涨红的脸,笑道:“这样把,我去做些锅子来,给你们添菜,今晚上酒也管够,小余!快去多拿一些来,正好天也凉了,喝了酒暖暖身子。”
“合适吗?”老者有些担忧的问道,“你可是刚回来,还淋了雨,别因为咱们,再得了风寒。”
“没关系!我高兴!”小白确实很高兴,她不在的这段时间,余珂把迎客来照顾的很好,干净整洁,井然有序,尤其是后院儿,没有大门隔着,也没人随意进去。
有了热乎的羊肉锅子和肉丸锅子,再加上烫的温热的酒,一群人直到了后半夜才散了,有的去楼上客房休息,有的就在雅间里对付了,还有的就在大厅直接搭了两条板凳就睡了。
余珂收拾了一切,去了后头,小白正查看院子里长的发了疯的青菜,果然是雨水足啊,这一颗颗的青菜饱满茁壮,看上去就很好吃。“对不起。”余珂轻轻的道了歉。
“为什么呀?要道歉也是我道歉才对,把你这个堂堂大少爷当小厮的使唤。”
“本来我跟昭阳说过了,这儿是你的院子,叫他别进来的。”
小白听到了果昭阳的名字,才抬起了头,惊讶的问道:“他在这儿?”
余珂点头,对着正对面的屋子有些不好意思,“没有客房了,他便去你的屋子里睡了,只比你早回来了半天。”
“没事,我不介意的,再说了,他可是世子,要他住在这儿就已经是怠慢了,他可吃饭了?”
“你。。。”余珂瞧着小白,那个为了救他而血粼粼的场景,他一直放在心上,“伤都好了吧。”
“早就没事儿了,倒是你,吓坏了吧?”说话间,小白已经拔了一大筐的青菜,明天早上可以用这些做点卷饭吃。“没想到会耽误这么久,不过还好,八爷事先告诉了你,不然可真要急死我了。”
“八爷他。。。”余珂想问八爷的身份,却又觉得小白不一定会告诉他,因为果昭阳对八爷也是闭口不谈的。
事实上,小白确实不会说什么,她笑了笑,说道:“既然已经没事了,明天一早,你便和世子一道回星云府去吧。”
余珂点头,果昭阳已经把大概的经过告诉了他,在西越城又多了几百份的订单,他是该早些回去忙的,“这些天,有很多人都来看你,还送了很多礼物,我都记在这册子上了,你看看吧。”
“不会吧?”小白有些惊讶,即便和这些老主顾关系再好,她都没想过会有这么多人惦记自己。
余珂看着小白的双眼亮的出奇,“我终于知道你为什么不想离开这儿了。”
小白翻看着手里的册子,眉头是越来越紧,快要皱成一团了,“你不会明白的。”她很笃定的说道。
“对了,我没有未婚妻。”余珂本来已经要走出院子了,却停了下来,轻轻的解释了一句。
“什么?”小白自然不明白这话的意思。
“我祖母曾经有意让我和阮家的大小姐阮媪萝定亲,可我在外头胡闹了一整年,这事儿也就没成,都是她们长辈乱说的。”
“这不是挺好的?”小白笑了,“反正你也不喜欢她。”
可现在余珂有了喜欢的人,却是不敢说出口了。
第二天一大早,小白就蒸上了一笼屉的粳米和糯米,卷着刚刚炸出来的油果子和清爽的凉拌青菜,再抹上她用余氏酱料再次加工过后的香菇肉酱,用油纸一包,别提多诱人了,刚刚端出来,就被离开的客人拿走了一大半,只剩下了几个,卖是不好卖了,她便做了个蛋花汤,让余珂给果昭阳送进房间里去了。
吃过早饭,余珂匆匆告辞,让小白没想到的是,果昭阳居然没走,还颐指气使的让她再多做一些饭卷,可小白哪儿有空啊?笼屉里的小葱花卷还没出锅,外头已经等了五六个客人了,除了大四喜,竟还有十几道小菜。
这边小白忙的晕头转向,刚刚装好了食盒,就见果昭阳搭着一条毛巾走了进来,那样子,比余珂还像小厮,“世子怎么这样?”小白惊讶的差点让手里的鸡蛋掉在地上。
果昭阳拎起了食盒快速的走了出去,头也不回,只有轻快的声音在厨房里回荡着,“总得谢谢你吧?我不想欠你人情,叫我阿阳就行了!”
“阿阳?”那个鸡蛋到底还是掉在了地上,“哎哟!好浪费!”小白撅了嘴。
“小白姑娘!今儿有什么主食啊!”
“小白姑娘!能不能先做我的?”
“小白姑娘!来两坛酒!”
“小白姑娘!”
“小白姑娘!”
外头的客人还没走,又来了新的一波,听着此起彼伏的询问,小白忙的满头大汗,根本就顾不上说话。
“您别急啊!都是老主顾了,还不知道掌柜的规矩?照着顺序来,耽误不了功夫!”
世子?外头的笑声让小白双手一顿,心里升起一股暖流。
果昭阳搬来了两坛酒交给了小厮,笑道:“大早上就买酒?是不是打算赶夜路了?这包花生您拿着,一路上小心些!”
送走了一位,又赶紧给炉子上的茶壶续了水,说道:“不瞒各位说,掌柜的昨天夜里才回来,时间有点不够,笼屉上除了糖包什么也没有。”
“那就来糖包!”众人笑了,“只要是小白姑娘做的,大馒头也成啊!她可是刚从西越城瞧病回来,也不说好好歇几天,就惦记着咱们,咱们心里明白!”
果昭阳不知道是不是自己产生了错觉,同样的场景换做别的地方,大家只会认为小白是贪财之人,可这儿却是一片其乐融融的景象,这儿果然是一个奇怪的地方。
......
忙碌了一整天,小白简单的做了几个菜,拉着果昭阳在院子里说话,她没想到,身份如此高贵的人居然会这样不拘一格,经过一天的相处,小白也没有那么拘谨了,笑道:“怪不得你和余少爷是好朋友,你们两个真的很有意思,是不是我见识太少?星云府的大少爷都是这样的?”
“怎么可能。”果昭阳嘲讽的笑了笑,“在星云府,我和余珂才是异类。”
小白给果昭阳盛了一颗鱼丸,笑道:“那我希望我的朋友都是你这样的异类,尝尝吧,你一定喜欢吃。”
“不喜欢,但凡是海里的东西,我都不喜欢。”
“我知道了。”小白边说,边将一道炒青菜和一盘水果推到了他跟前,笑道:“你是不是吃了海里的东西之后身上起小红点?”
果昭阳闻言一愣,问道:“你怎么知道?”
“我这儿的鱼都是河里抓的,放心吃吧,像你这样的人其实不算少,但我真没想到,你是海兴人,居然也有这样的毛病。”
“要是我早一点儿认识你就好了,兴许能更早发现。”
小白从他低缓的声音中,察觉到了一些无可奈何的心酸和憎恶,她不愿意揭开他的旧疮疤,说起了自己在西越城的事儿,“要不是听八爷说了,我都不知道原来夏商馆那么大!原先我一直认为长鱼少爷家里就是卖瓷器的呢!看来光听那些商客说些趣闻可不行,还是要多去瞧瞧才好,还有春日坊,那地方可真够大的,十个惠城也赶不上。”
“你也遇到了她吗?”果昭阳面无表情。
小白心中叹气,还是惹他难过了,“楚馆主说,过几天,会和媪萝一起回星云府。”
“哦。”
“所以你才不想回去,留在我这儿躲开她吗?”
“不完全是吧。”果昭阳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突然笑了,“她那个样子,斗不过郡王妃的,还回去干什么?自讨苦吃!”
“楚馆主是个光明磊落的人,才不屑和郡王妃那样阴险的人斗呢!”
“就因为她不屑,所以才抛弃了我吗?那我算什么?”果昭阳看着小白的双眼,哀伤而落寞。
“我不是。。。那个意思。。。”
“想解释也晚了,你没听说过吗?郡王府世子可是个睚眦必报的人呢。”果昭阳敛去了哀愁,又变成了一副浪荡少爷的模样。
这个人还真是不太好理解,小白微微蹙眉,时而落寞的像个受伤的孩子,时而张狂纨绔的让人讨厌,可有时候又体贴温柔的像是个哥哥,或者,一个值得依赖的男人。
“吓着了?”果昭阳塞了一块雪梨给小白,笑容灿烂,又好像在这个时候才是真正的他,“骗你的!别当真啊!你这小丫头这么好骗,也怨不得那些商户能这么照顾你,谁会忍心欺负你这么个丫头片子,你到底多大了?”
“十五。”自从林文娟将她拉回林家之后,她便比林文娟小了一岁,但其实她根本不知道自己的年纪。
“瘦的像跟柴火似的,能有十五?那你的及笄礼呢?十五岁的生辰可是女孩子一辈子的大事,你要是没过,我来帮你张罗。”
小白想说谢谢,可这句话堵在心口半天没出来,果昭阳也不问了,两个人各自安静的吃着饭,朦胧的月光下,果昭阳的眼中有着小白读不懂的哀思。
忽然,果昭阳扔了手里的筷子,一把将小白拖拽到了身后,屋顶上,细碎的脚步声传来。
“怎么了?”
“我又连累你了。”
小白来不及说什么,就见两个黑衣人嗖的一下从屋顶上跳了下来,她拽着果昭阳的胳膊说道:“不会又是郡王妃吧?”
“不是她还能是谁?”
“她怎么知道你在我这儿?”
果昭阳冷冷一笑,“是我得意忘形了,这儿毕竟是个饭馆。”
“都怨我!不该让你去招呼客人的。”
“可我没想再躲下去了。”果昭阳轻轻的拍了拍小白的手背,瞬间冲了出去,速度之快,连杀手也没料到,三两下,便被拧断了脖子。
谁会想到,海兴郡出了名的废物果昭阳,是个身手如此了得的人。
小白吞了口口水,她不是在害怕那两个杀手,而是诧异与果昭阳的功夫,如果他这么厉害,怎么能被那对夫妻逼的跳崖自保?又怎么会被郡王妃欺负了这么多年?
“我恨他们所有人。”果昭阳缓缓的转过了身,双眼中的肃杀让小白为之一震,“包括我自己。”
海兴郡王府
后半夜,奶娘送走了十几个大夫,拿着刚刚才来的消息慌张的跑进了内宅,寝室中,尚有几个大夫没有离开,文卿正在大发雷霆,说什么再没有具体的药方,便拉着他们一同陪葬。奶娘悄悄的将她拽了出来,贴耳说了几句话,只见文卿的脸色变了又变,攥着奶娘的那双手青筋可见。
“王妃,您仔细听奴婢说,那两个人没回来就已经证明奴婢的猜测是真的!果昭阳确实还活着!眼下已经不能再有什么举动落人话柄,万一他回来找麻烦,或者王爷知道了这件事怪罪王妃,王妃就说是奴婢做的,王妃什么都不知道!”
文卿并不害怕果志峰来责问她,反而冷笑道:“一开始我还不信,亡生门的杀手怎么还能失败呢?当真是他命不该绝是不是?没想到连老天爷都不收他那条贱命!怎么我的命就这么苦!我到底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我不过就是想活的好一些,让我的孩子也活的好一些,这有错吗?”
“没有!”奶娘压低着哭腔,听着里头果朝晖止不住的喘息和咳嗽,心里的难受不比文卿少半分。“都是果昭阳那个贱种!想当郡王想疯了,害的小主子无端吃了这么多年苦!那么小的孩子天天跟个药罐子似的,真是把那贱种千刀万剐了也不解恨!”
“老巫是不是还没回来?”
“没有。”奶娘也纳闷,金丸蜜到底是个什么东西,怎么那么多得力的人找了好几个月,竟然一点儿消息都没有。
“让老巫去找那个丫头!”
“可是。。。”
“还说什么可是!百枯阻拦了几次?他说他有办法让那丫头拿出来,可结果呢?”文卿冷冰冰的看了奶娘一眼,她才不管果昭阳是不是还在迎客来,虽然这一次又被他侥幸逃脱,可他也不是傻子,总不会接连遇到两次刺杀还不考虑如何保命,再说了,她可不怕果昭阳来找她的麻烦,她巴不得呢!“我儿子的命才是最重要的!让老巫不惜任何代价,把金丸蜜带回来!不然,我便要他的命!”
几道人影趁着夜色离开了郡王府,百枯叹了口气,终是决定去见见小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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