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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从小白第一次见到凤弥和长鱼佑乐,就没想过还会再次和他们相遇,可世事无常,他们不仅相遇了,还见了很多次,并且共同经历了许多旁人无法想象的事情,这对小白而言,是可遇不可求的经历,也是她一辈子不能向旁人提及的经历。
小白同样没想过,像凤弥和长鱼佑乐这样天人般的少爷,会出现在自己的生活里,他们不像偶尔路过迎客来的富家子弟,全身上下充斥着身份规矩和对奢靡的习以为常,他们很不同,所以经常会给小白一种错觉,是不是身份越高贵,反而没有那些乱七八糟的习惯呢?
但后来小白明白了一件事,他们两个其实和自己是一类人。这是心境不同造就的格局变化,小白自认身世已经无法改变,再低能低到那儿去呢?只能改变心态,所以不管遇到谁,都能不卑不亢,而他们则恰好相反,已然无法再高了,装作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也是无趣,不如恣意些。
可小白不能任着性子真将他们当成朋友,虽说跟他们坦白了自己的秘密,可当时的情况不允许她藏私,再者,也是她没来由的相信他们的秉性。亦或许他们之间充斥了太多不能说的秘密,所以也让他们对自己产生了一种自己人的错觉,可小白不能无缘无故接受这份好意,有来无往,这不是不要脸吗?
冷酒入杯,小白一饮而尽,酸甜的果香冲淡了酒气,即便是女子也能畅饮,可这酒入了长鱼佑乐的口中,却被他赤果果的嫌弃了一番,小白这里的好酒太多,怎么今天拿出来的如此普通?
眼看半坛子酒下去,长鱼佑乐还是那副仰头看向晴空的忧愁模样,小白忍不住笑了出来,说道:“有时候我真不明白,像你们这样身份的人,吃喝不愁,要什么有什么,动动手指还能随随便便取人性命,有什么不高兴的。”
长鱼佑乐悠悠的看了小白一眼,笑道:“是不是就像我也搞不清楚,像你这样身份的人,明明有更好的前程,却偏偏不要,有什么好矫情的一样?”
“等你变成了我这样的人,你就明白了啊。”小白笑嘻嘻的看他。
长鱼佑乐没想到小白能这样坦然,一下子没了火气,“哼!小丫头,我可不像你这般不识抬举。你知不知道丽水长街代表什么?老五疯了一样,哪怕让桑家散尽家财也要盘下来的地方,我白白给了你,你还不乐意,真不知道你怎么想的!”
小白吐了吐舌头,笑道:“西越城的事儿我不知道,可这天上掉下来的馅饼我可不不敢随便吃,要是我银子够了,买你手里一间铺子也成,可我知道,就算我在这儿干个一百年,也不够的,所以,怎么好白拿你的。”
“你这歪理到有一句说对了,别说一百年,就是一千年,丽水长街也不是你能买下的地方。”
小白不问各中缘由,摆出了几碟糕点和水果,继续说起了之前被打断的话题,“我倒是真好奇,八爷总喜欢来惠城,是为什么?”
“不是惠城,是伏蠃地!想来他也没告诉过你,这伏蠃地呀,是八爷的地方。”长鱼佑乐没打算绕弯子,一句话说到了点子上。
在慧县根本就没有正主儿的伏蠃地竟是帝八子凤弥的地方?小白突然想起了她和凤弥的最后一次谈话,当时觉得没什么,可现在想想,凤弥好像知道那些血红的蚂蚁一样,“他为什么会要这片森林,这里什么都没有,只有恐怖的传说。”
“传说还不是人传出来的?原先我也是不知道的,不过说起来,这一切,还真应该感谢你。”
“我?”小白咬着嘴唇,怎么想这事也不应该和自己有关系呀。
长鱼佑乐微微叹气,说道:“那一年我们往海兴去办事,要不是伏蠃地边儿上戳着你开的这间小饭馆,他有了那么一丁点儿的兴致,怕是连过去那些事,到现在还提都不愿意提一下呢,他总是爱藏在心里,没人知道他有多难受。”
“别人不知道,你知道呀。”
看着小白纯净的双眼,长鱼佑乐心里却阵阵刺痛,其实不止他,如果他们几个都能陪在凤弥身边,凤弥不会是今天这幅样子,对任何事情都索然无味,一副看破红尘的样子。“八爷对你。。。挺坏的,可你别怪他,他就是那副样子,对谁都不冷不热。”
其实小白心里清楚,凤弥对她已经算是够客气的了,只是越客气,她越心虚,到底为什么?一会儿一副好像见过她的样子处处关照,一会儿又是一副冷若冰霜和她素不相识的冷漠态度。
“其实八爷从前并不是这样的。只是秀妃突然离世,又死的。。。蹊跷,这么多年,他一直没有寻到答案,才变得有些喜怒无常、更多的时候。。。是冷漠,你没见过他不说话的样子,比寒冬腊月还要冰冷,像是怎么都捂不化的冰坨子,谁都不搭理,那双眼睛像是要吃人似的。”
“看来,八爷和他母亲,感情很好。。。”
想起温柔的秀妃,长鱼佑乐的眼眶有些发热,“秀妃娘娘真的很好,她虽然只有八爷一个孩子,可但凡在八爷身边的人,我、阿成、明玉,哪个不是被她真心当做自己孩子一样对待的,就连小舅舅,虽然与八爷并无血缘关系,也都拿我们和八爷一样看待。秀妃娘娘过世,八爷就像没了魂儿一样。。。所以他才想不通,这么多年来,他一直想不通,帝王为什么要骗她!明明秀妃娘娘是帝王最宠爱的女人,为什么。。。为什么还要替另外一个女人欺骗八爷。”
帝王、帝后、秀妃的情感纠葛终究是世间的传言,小白虽听过,但从来没有往心里去,如今听长鱼佑乐这么一说,倒是信了那些传言几分,有些事不一定都是空穴来风,可她也听出了另外一层意思,不论秀妃的真正死因是什么,总归帝王为了一些人按住了凤弥,所以才越发让凤弥觉得事有蹊跷。
“这天下人都说八爷命好,生下来帝宫里就只有他一个帝子,帝王为了保住他的帝位,不惜舍弃了所有的孩子,让他占尽尊贵,给他至高荣耀,要不是秀妃娘娘的事,八爷兴许就信了。什么宠爱!什么看重!哼!都是假的!帝王心里怎么想的,谁能知道?他到底想让哪个帝子继位!只有他自己清楚!”
小白想到了如今在西越城风头无二的帝五子凤舞,他若真能挤下凤弥来,为什么还要辛苦谋划,帝王不应该将凤弥所拥有的一切转手放到凤舞手里吗?
长鱼佑乐自然不会告诉小白,帝王对凤舞另眼相看或许是有缘故的,只是说到继位一事,他也想到了凤舞,接着,便想到了之前凤弥遇刺那回,当时,似乎小白也在场,“老五派人来刺杀八爷的时候,你害不害怕?”
这个问题让小白有些哭笑不得,刚才长鱼佑乐脱口而出的每一个字,都不该是她能听的,而关于上次刺杀凤弥的事,小白本也打算烂在肚子里头了,没想到,长鱼佑乐会问她感想,连凤弥都没问,还是她没忍住多嘴问了一句,“八爷都说不是凤舞了,你怎么能这么肯定呀?”
长鱼佑乐不禁愣了,以他对凤弥的认知,凤弥绝不会主动提起这种事。“八爷什么时候说的?”
“就二月份的时候呀,你不是也在吗?我去伏蠃地采冰草,八爷不放心我,跟我一道去了,我还害得他冒险救了我一命,不仅弄湿了衣裳,还受了伤。那个时候我顺嘴问了一句。。。不过。。。八爷其实也没说什么。”
说起年节的时候和小白共处的一段时间,长鱼佑乐的心情又不禁变好了,难得凤弥会那么在意一件事,情绪又那么放松,“你不知道,八爷从来不穿玄色以外的颜色。”
“他从前就这样吗?”
“我记得小时候,秀妃娘娘总爱用自己喜欢的料子给我们做衣裳,因着八爷最好看,像极了挂在墙上的年画娃娃,所以秀妃娘娘总爱用大红色给他做短袄,我的是珍珠白,明玉是绾色,阿成最老成,所以是靛蓝。”
“大红色。。。”小白想了想,那样一个冷清的人,真是不敢想象,红色加身,会是何等的惊艳。可凤弥讨厌红色,所以小白也无法想象,大婚之日,凤弥要穿什么样的衣裳了,“其实,我能理解,八爷那么讨厌红色,也拒绝与人交往,定是小时候受过刺激吧?”或许是见过秀妃真正的死因?小白没敢问出口。
长鱼佑乐摇头道:“虽然我们目睹了秀妃娘娘当时的惨状,可让他如此不安的,并不是这个原因,而是因为小时候,他常做的一个噩梦。”
“噩梦?”
“对,八爷三岁时,落过一次水,从那以后,他便噩梦缠身,直到秀妃过世,才爆发了出来。”
小白想到了自己,可她和凤弥不同,她早已忘了昏迷之前她所经历的一切,如果凤弥能想起来,一定会对噩梦有帮助的。她有些心慌,起身问道:“八爷为什么会有噩梦?是在落水前看到了什么?还是在水里看到了什么?”
“不知道,八爷也不知道。”长鱼佑乐看了看小白一副急切的模样,笑道:“你真的很奇怪,要是旁人听了这事,定会说八爷很可怜,还会问是不是有人指使,你怎么问起了这个?”
小白一下就笑了,且不说凤弥当时真的看到了什么,他不过一个三岁的孩子,就算看到了,也会被吓得什么都不记得了吧,“你知道我最害怕什么吗?是蝴蝶,旁的蝴蝶都没关系,可唯独白色的不行。”
“你害怕的东西怎么也这么奇怪?”
小白赧然,脸色微红,“其实我也常做噩梦,自从我在伏蠃地醒来,便有一个白乎乎的噩梦跟着我,纯白的,像是那些怎么都抓不完的白色蝴蝶,飞来飞去,赶也赶不走。”
“你。。。”长鱼佑乐想起了凤弥跟自己说过的,关于小白的话,如果说当时凤弥将小白比作可以开启自己噩梦的钥匙,他已经很诧异了,那么现在,小白同样拥有一个无解的白色噩梦,更让他觉得不可思议,也许凤弥是对的,他们两个在冥冥之中是有关联的。“其实在几年前,八爷的噩梦曾被治愈过。”
“真的吗?怎么做到的?”小白自然也想让纠缠自己好久的噩梦消失,可转念一想,长鱼佑乐的话又另外的意思,曾经被治愈,然而又出现了?为什么?
“就是那朵你在郡王府拿出来的梦兰花。你不好奇百枯为什么会那么惊讶吗?那朵花是传说之花,当年黑雾大人不知寻了多少地方,才找到一朵,做了药引,救了昏睡不醒的八爷。”他深深的看了小白一眼,叹气道:“可自从遇到了你,那个噩梦又回来了。”
梦兰花的功效再次刷新了小白的认知,原来它不仅是毒花,也能救人,还能治梦魇呢!她慢慢的伸出了手,手心处多了一抹闪烁着的鬼魅光华。
长鱼佑乐登时站了起来,瞪着眼珠子问道:“你怎么还有?”
“天意吧,你不是说,遇到我之后,八爷的噩梦又出现了吗?看来是老天爷让我把这个送到他面前的呀。”如此也好,小白不用再去纠结凤弥帮了自己很多,可她却从来没有回报过的这个问题了。“拿着吧。”
长鱼佑乐自然是不会推辞,如果能叫凤弥摆脱了噩梦的困扰,再好不过。“多谢你!不过,你怎么会有?”他不敢忘,当初黑雾大人当着帝王的面拿出这朵花时,说了多少辛苦,难不成,都是骗人的?
“说起来你也许不信,那年我在伏蠃地醒过来的时候,身边就长着这些,我不知道别的,只知道它们止血特别好,当时我身上有很多伤,拿它们敷在伤口上,一会儿功夫就能好。我曾经想送给南大夫的,可他不让我随便拿出来,这些年,我便谁都没说。”
现下小白说什么长鱼佑乐都是相信的,至于保和堂的南大夫,给他的印象还算不错,至少他和小白打那儿离开,却没人寻来,一定是南大夫说了什么阻拦了他们。
“你把这个交给八爷吧,再帮我捎句话,上次在客栈,我对他说的那些话,都不是故意的,其实我知道,他是为我好。”
这算是小白先低头了,长鱼佑乐有些想笑,“我自会问他到底发生了什么,不能叫你白白受了他的冷言冷语。”
“真不是他的错,之前在林府门口,发生了一点不愉快,是我不好,明明说了要彻底忘记的,却总是含含糊糊,他生气也是应该的。”
“你又和林府的人来往了?”长鱼佑乐想了想,说道:“不对呀,我记得那天,你不是说。。。你要去买东西吗?怎么跑林府去了?”
小白苦笑道:“是买东西,可运气不好,碰到文娟了。。。然后。。。我们吵了几句嘴,她就动了胎气,我便将她送回了林府,本来是等在外头听信儿的,谁知道,陈珩找了出来。”
“那个窝囊废!当初就不该一时心软给他活路!”长鱼佑乐仔细的将梦兰花交到了身后之人的手中,小白竟是没注意,这人什么时候出现的。“你知道八爷是为你好就行,他对你冷言冷语,不过是想将你骂醒,林府的人,有一个算一个,都是见利忘义。”
“也不全是。”
“行了!我可不像听你那番歪理,对了,黑雾大人如今在仙山岛上,距离菟孖岛不远,你既然不想去西越城,我可以带你一起去拜访他。正好说说你也被噩梦缠身的事,反正治一个也是治,治两个也是治,咱们还带着药引去,他没道理拒绝。”
小白笑着摆手,“我可不去,虽说我那个是噩梦,可你不明白,最近它有画面了,这么多年,还是头一次发生了变化,我想看看,到底是什么。”
长鱼佑乐想起了凤弥对他说过的,关于梦境的话,“你怎么和八爷一样,这梦做的,跟唱戏似的,一台接一台,没完没了的。”
小白也有些怀疑了,好像自从越到了凤弥,她的梦境就不一样了,而这一切似乎就是天意,刚才长鱼佑乐不是也说了吗?自从凤弥遇到了她,明明治愈的噩梦又突然出现了呢。
“这个也不愿意,那个也不愿意,算了,随你吧。”长鱼佑乐也不再坚持,这天下人有多少是渴求能够追随在他们身边的,或者希望能够得到他们照拂的,偶尔有像小白这般不识抬举的人,他们也算了解了热脸贴冷腚是什么滋味。
长鱼佑乐看着小白那双异常明亮的双眼,心想真是可惜,附身拉起了小白的手腕,从怀里掏出了一条手串给她戴上,笑道:“这是上次你捡来的石头,我瞧着挺好看的,就让人做成了链子。”
小白惊喜的晃了晃腕上那串石头做成的手串,笑道:“我说看着眼熟,劳你费心了。”
“咱们三个一人一条。”长鱼佑乐也抬起了手腕,上头同样有一条,那些不算剔透,却有着别样光泽的石头,正在阳光下闪着奇异的光芒。
凤弥会看得上这种货色?小白心里起了疑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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