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锦文用手揉捏着眉头,看来这起失窃案就是个无头案,无从查起,当然他也并不打算去查,这种费时费力费钱的事,就算是查得水落石出又怎样,吃力不讨好,董文浩的渎职是板上钉钉的事实,上海站纵然立功无数,可若是出现一点失误,一次败绩,也是劳而无功,况且局座这人很少念及旧情,王亚樵不就是前车之鉴吗,当年局座和王亚樵,胡宗南结为金兰兄弟,后来因政见不同,王亚樵还不是被局座暗杀于广西梧州。
罢了罢了,内部泄密也好,碰上汪洋大盗也罢,反正事已至此,懊恼,郁闷都无济于事。
凌云鹏见赵锦文不作声了,便低声问道:“老师,你对这事怎么看呢?”
“云鹏,你分析得很透彻,我想这事也无非是这两种可能性,不过,这事是在上海到重庆的途中发生的,到底在哪一段水域发生的,也没人知道,反正也不归我们上海站管,我们何必多管闲事,我看上面也没有彻查的意思,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凌云鹏点点头:“也是,这事要是彻查起来,费时费力费钱不说,搞不好还得罪人,万一牵扯到那些有头有脸的大人物,老师,我觉得就你这种温俭恭良脾性的人到时候肯定吃闷亏。”
凌云鹏的这番话绵里藏针,既向赵锦文摆明了彻查此事的难度,又向他提示了彻查此事的风险,让他早些罢手,不再追究。
赵锦文对局座的处置本来心里就窝火,只是心有不甘,本想暗中查一查,但听了凌云鹏这么一说,知道此事颇为棘手,自己何必去啃这个硬骨头,搞不好把自己的牙给崩了。凌云鹏的这番话更坚定了他不再追究此事的决心。
凌云鹏见赵锦文决定放弃追查此事了之后,也松了口气,毕竟这件事他是始作俑者,如果是个有心人,一定会找到与他不利的蛛丝马迹,凌云鹏相信那句古语: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虽然自己目前还处于着安全的境况,但凌云鹏知道干他们这一行的,安全只是暂时的,危险却永远伴与左右。何况像他这样的,表面上是军统骨干妙玉,而骨子里却是中共的信鸽,时刻要提防危险,他周围的这些生死弟兄,他那位如兄如父的老师,还有对他赏识有加的局座,一旦知道他的真实身份,会有多少把枪对准自己,稍有不慎,便会坠入万丈深渊,万劫不复,死无葬身之地。尽管凌云鹏似乎看到了自己的结局,但他依然会义无反顾地继续逆风而行,因为他的身体里流淌着的是他父亲彭若飞的骨血,那是一位普罗米修斯般的修行者,坚定的信仰是他战胜一切艰难困苦的源泉,作为彭若飞的儿子,他也同样具备这种信念,这种决心,在荆棘载途中前行,即使粉身碎骨,即使马革裹尸也无怨无悔。
而新四军驻地收到金翊轩的电报之后,喜出望外,便派黄健斌政委亲自护送,用一艘拖船将一只密封箱固定在船底,因为拖船承载量有限,所以只能装运一只密封箱。黄政委装扮成船老大,与几位化妆成船员的战士驾驶着拖船,船上堆放着猪草,从新四军驻地出发,悄悄地驶往大达码头,大达码头就在十六铺码头附近,这个码头规模较小,主要是运输长江沿岸的货物。
而交通站的同志早已在码头上守候着了,等拖船一到,便派两名水性好的同志下水,将密封箱从拖船船底卸下,然后几个人拖拉着上岸,随后将这只密封箱抬上了早已准备好的卡车上,上面用拖船上的猪草做伪装,趁着夜幕,悄悄地将这只密封箱送达了金顺贸易行。
金翊轩便连夜带领几位行动队队员将存放在贸易行内的多息磺胺药品装入密封箱内,然后搬运上车,再将那些湿漉漉的猪草遮盖在密封箱上,伪装成装运猪草的货车。
陈伯打开贸易行的大门,望了望四周,见周边没人,便招呼了一声金翊轩,金翊轩便坐上了副驾驶座位,这辆卡车朝着大达码头驶去,新四军的那艘拖船就停泊在此。
随行的车上几位行动队员先将卡车上的那些猪草卸下,然后卸下这只密封箱,将这只沉甸甸的密封箱抬到码头上,交通站里那两位水性好的同志已经准备好了缆绳,将这只密封箱捆绑结实之后,推入水里,这两人随即跳入江中,将缆绳固定在拖船的底下。
金翊轩与护送这批药品的黄健斌政委握了握手:“老黄,这是第一批,里面装的都是最好的消炎药,这下子可以挽回不少前线的战士的性命了。”
“老金,你们辛苦了,没想到你们一下子搞到了这么多的消炎药,这可是我们前线战士的救命药,我代表司令员,代表全体战士感谢上海地下组织对我们的全力支持。”
“应该的,这是我们的本分工作,老黄,如果这种运输方式可行的话,我仓库里还有不少物资呢!”
“老金,没想到你那儿还是聚宝盆呢!”黄健斌笑呵呵地开着玩笑。
“这也是托了信鸽同志的福,我那儿就是个中转站,信鸽同志想要通过我们这条地下交通线,将这些物资送往我们的前线部队。”
黄健斌感叹地点了点头:“信鸽同志真是位无名英雄,我还真想见见这位我党的财神爷的真容。”
“你我都一样,对这位战斗在隐蔽战线上英勇无畏的信鸽同志充满了敬意,不过目前看来,信鸽同志还未有公开身份的意图,这恐怕也是中央的决定吧!我想终有一天我们会认识信鸽同志的庐山真面目的。”尽管金翊轩对这位信鸽同志充满了好奇心,但组织纪律让他必须按捺住这份好奇心。
“嗯,我也相信会有这么一天的。”黄健斌点了点头,忽然看见江上起雾了,便连忙与金翊轩握手告别:“好了,老金,我们先走了,后会有期。”
“一路保重,老黄。”金翊轩拍了拍黄政委的胳膊。
拖船驶离了大达码头,在一片迷雾中渐渐远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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