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位是……?”上官谦望了望宋泽炎,愣了愣,不知这是何许人也,这么关心康钧儒。
“哦,这位是上头派来的宋监察长,他特地来看看康钧儒。”唐崇信赶紧给宋泽炎编造一个身份,宋泽炎身份特殊,若是让人知道他出现在司令部里,给唐崇信扣上一顶汉奸的帽子也不为过,所以他很是提防,不过他一向把上官谦视作是不问政治,不懂权谋的书呆子,所以觉得对他也不必太过防范,便随口编了个借口。
“你好!”上官谦向宋泽炎点头示意了一下,然后说道:“哦,宋监察长,最危险的阶段应该是已经度过了,不过目前因为他刑伤严重,恐怕一时半会儿还醒不了。”
宋泽炎听上官谦这么一说,便赶紧来到了康钧儒的床前,见康钧儒仰躺在床上,双目紧闭,脸色煞白,嘴唇发紫,且布满血痕,额头上则缠着绷带。
“他的头怎么啦?”宋泽炎怀疑康钧儒的脑袋受了刑伤,担心他的脑子受到影响。
“哦,那是车祸造成的。”唐崇信连忙解释了一下:“我们没对他的头部用刑,连电刑也没用。”
唐崇信知道宋泽炎在担心什么,怕宋泽炎责怪他把康钧儒的脑子弄坏了,不能为南京政府效力了,那周部长肯定要找他算账的,所以赶紧辩解。
宋泽炎看见床头有一台心电图仪,便问了一句:“他有心脏病?”
上官谦点点头:“是的,他原本就有冠心病,被老虎凳折断双腿之后,疼痛引发了心脏骤停,差点就救不回来了。”
上官谦实话实说,而唐崇信则不停地朝他使眼色,意思是要他避重就轻,可上官谦毫不领会,还在向宋泽炎谈及刑伤对康钧儒身体造成的影响。
宋泽炎一听,连忙把盖在康钧儒身上的被子掀开,看见康钧儒的两条肿胀变形的腿上绑着夹板,断骨处鲜血淋漓,便明白了是怎么回事。
“唐司令,你下手也太狠了,你让他以后还怎么走路?”宋泽炎瞪视着唐崇信,忍不住斥责了一句。
唐崇信连忙向宋泽炎解释:“泽炎老弟,你听我解释,这个康钧儒真的是软硬不吃,我们也是被他逼急了,才出此下策。本以为他一个生活优渥的大老板见到那些刑具早就吓得腿软了,肯定会屈服于三木之下,供出那些机密材料,可没想到这人骨子里还真的是挺硬的,死也不肯交代,我们也是一时心急,手里便失了分寸,我已经严厉斥责了负责刑讯的龚处长。”
“他到底掌握了什么机密材料让你们下此毒手?”宋泽炎不明白是什么机密材料让康钧儒死都不肯交代。
“这个……”唐崇信尴尬地笑了笑,他并不想让宋泽炎了解那些账本之事,于是编造了一个理由,搪塞了一句:“就是有关共党内部的一些文件。”
“你不是说只是怀疑他是共党分子吗?既然没有抓住真凭实据,就想让他屈打成招,你们也太过武断了,你看看,现在把人打成这样,你让我怎么向周部长交代?”
唐崇信无语,他不知道康钧儒在周部长的心目中份量这么重,早知如此,他一定把康钧儒奉若上宾。
“上官医生,根据你的经验,他大概多久能醒来?”宋泽炎转头问上官谦。
“这个……不好说啊!也许一两天,也许要三五天。这要看他的体质了。”上官谦模棱两可地说道。
“这么着吧,我先不回南京了,就在上海待几天,等康钧儒醒了之后通知我。”宋泽炎对唐崇信说道。
“好的,好的,泽炎老弟,那你住哪儿?”唐崇信恭敬地问道。
“我就住在华懋饭店314房间,你可以打电话给我。”宋泽炎将礼帽戴上,刚走了两步,又回过头来,从衣袋里掏出一张照片给唐崇信:“差点忘了,这张照片是你老母亲前两日在自家院子里拍的,你收好!你老母亲还是挺牵记你的。”
宋泽炎每个月都会为唐崇信的母亲拍一张照片,转交给唐崇信,以示他们对唐母照料有加,让他安心,同时也是为了提醒唐崇信,他的老母亲在他们的手里拽着呢!
唐崇信接过照片,望着母亲在自家庭院里,坐在藤椅上所拍的照片,百感交集:“唉,老娘又苍老了几分。”
“好了,唐司令,那我先走了,有事随时电话联系。”
“好的,好的,我送你出去。”唐崇信亲自送宋泽炎离开淞沪警备司令部。
上官谦疑惑地望着宋泽炎和唐崇信的背影,感觉有些奇怪,从没见过唐崇信对谁如此恭敬,尽管嘴里不停地叫着‘泽炎老弟’,但浑然没有年长几岁的老资格,反而让人觉得他在姓宋的面前像是跟班的小弟。
康钧儒直至第二天半夜才苏醒过来,这两天上官谦一直密切关注着康钧儒的身体状况,所以一连几天没回家,在医务室里值班,守在康钧儒的身边。
见康钧儒终于苏醒了,上官谦悬着的心总算是放下了。
“康先生,你终于醒啦!”上官谦兴奋地叫了一声,脸上露出欣喜的笑容。
康钧儒马上认出了眼前的上官谦,他想撑起虚弱的身子,向上官谦致意,被上官谦阻止了。
康钧儒只能躺在床上,微微地向上官谦点点头,轻声说道:“上官医生,没想到我们又见面了,我们还真是有缘。”
上官谦点点头:“是啊,我也没想到,不过我真不希望在这儿见到你。”
康钧儒淡然一笑。
“这次你还真是命悬一线,突然心脏骤停,我当时吓得手脚冰凉,按了足足半个小时,才让你恢复了心跳。”上官谦回想起前天的那次经历,让他至今心有余悸。
“辛苦你了,上官医生,不过要是这颗心脏真的停跳了,也好,我就彻底解脱了。”康钧儒无奈地笑了笑。
“康先生,你别这么说,你和彭先生都是我这辈子最钦佩的人,我希望看到你们得天下的那一天,也希望你能活着亲眼目睹那一天。“上官谦看见了康钧儒,就不由得想到了彭若飞,他是多么希望彭若飞也能亲眼看见他的理想实现的那一天,可惜,彭若飞再也看不到那一天了。
上官谦一直视彭若飞是他的人生导师,是彭若飞开启了他对这个社会不同阶层的认识,是彭若飞帮助他对这个世界有了更深的了解,是彭若飞豁达的人生观改变了他,是彭若飞那充满魅力的人格感染了他,他为此生能结识这样一位高尚的人而深感荣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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