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可没跟俺说这些……”
“大哥没说你就不不会自己想想?”
“俺是驸马,陛下说什么俺就去做什么,哪用多想?”
“你既然不愿多想,那只好我替你来想了,到时你听也不听?”
“多谢多谢,有妻如此,夫复何求?那俺还多想个什么?”
夫妻你一句我一句的在这里逗闷子,安静上片刻,黑暗中,公母两个都乐开了花。
笑了良久,徐世绩止住笑声,却是幽幽叹息一声道:“唉,你说的俺心里其实都清楚。
当年我家勉强沾个寒门的边,俺自小读书,也只想求个一官半职,上能奉养父母,下能养育妻儿也就成了,没什么大志向。
你是不知道,当年瓦岗匪作乱,翟让,单雄信等人下山劫掠,动辄灭人满门,祸害的东郡人家人人自危,昼夜不得安宁。
俺家那会也算富户,俺怕的厉害,唯恐被人摸上门来,而且官府也不太管用了,只知道催逼人们交粮,还大肆征募丁壮到辽东效力,其他的一概不理。
于是俺干脆上山入了伙,想着为乡亲们做点什么,只是那会年轻,想的太过简单,不成想一去就再也难以脱身……”
夫妇两个结亲也有几年了,但徐世绩一直奔波在外,夫妻两个很少有这么坐下来谈心的机会。
他们到扶风待了几个月,夫妻感情有所增进,今夜气氛合适,徐世绩便也扭扭捏捏的向妻子倒起了苦水。
若是搁在以前,他是断然不会主动将从匪的经历跟妻子说的,即便他的来历妻子都清楚……
嗯,这厮还是很要脸面的一个人,有着当世读书人特有的虚伪,不管自己做过些什么,都想留个好名声。
就像当年他在弘农大冬天的领兵对单雄信穷追不舍,最终斩下了对方的脑袋,一看就知道结仇已深,根本无法化解。
可他报功于晋阳的时候是怎么说的?
俺与单雄信等人义同生死,本不忍相害,可为了公义,还是杀了他,所以请求主公能允许俺厚葬单雄信,以全当日结义之情。
你说这话说的,其实完全就是当世读过书的那些人的惯用套路,除了向主公表明俺是个重情重义的好人之外,还不就是想把自己身上的污点巴拉干净。
有什么比灭口更好的办法?如果时机合适,他和程大胡子,张亮等人互相捅刀子也不用奇怪。
李破把这些人看的透透的,当时就毫不客气的剥了他的脸皮。
河南匪类颇多,皆汝兄弟乎?
于是徐世绩偃旗息鼓,再也不敢在李破面前耍弄什么忠臣义士的套路了。
所以说他和满嘴兄弟情义的程知节等人不太一样,因为读过书的原因,终于参加了正规军,便深以当年从匪之事为耻,总想把那段经历抹去。
这就和后来某些人进了大牢,出来之后有的人觉着这是份不错的资历,让自己学到了不少东西,然后时不时就要挂在嘴边或者在心里念叨一番。
而其他一些人却感觉往事不堪回首,要改名换姓,重新来过,不愿正面过去。
徐世绩就属于后者之列……
李春听到丈夫唠唠叨叨,言语间充满悔意,想到他被一些匪人吓的魂不附体,最后干脆上山入伙,行事颇为奇葩,不由觉着有些好笑。
不过两人结亲以来,互诉衷肠的时候少之又少,如今丈夫向自己坦露心扉,她自然颇为感动。
等到丈夫说的差不多了,李春才道:“你呀,瞻前顾后的想的太多太细,若是换了大哥,当初定然要想法弄死他们,怎么会去入伙为匪?”
一句话,让徐世绩老脸通红,心说他是皇帝,自然有老天保佑,俺肉体凡胎的,怎能跟他相比?
李春不管丈夫怎么想,只是在那里比划着,“咱们当年出身也是低微,还不如夫君家里呢,所以夫君不用总是记挂着什么家世,如今都是大将军了,谁还敢因为家世瞧不起人?
而且大哥常说,人啊,生的好那是福气,要珍惜,生的不好也不用埋怨,要看你做了什么。
杨广生的好吧?天下间没谁比得上他,可最后为了一己之私,弄的天下大乱,大家恨不能食其肉寝其皮,自然要遭人万世唾骂。
你看马邑那些人,有几个出身高的?可他们在大哥率领之下,拿起刀枪,保家卫国,那就都是英雄豪杰。
夫君在外连年征战,立功不小,若是宵小之徒,我也不会嫁给你,大哥眼中向来不揉沙子,同样也不会跟徐氏联姻,那么多的高门大户,为什么偏偏选了徐氏?
所以夫君不用妄自菲薄,男儿大丈夫处身立世,讲的是道理,断的是是非曲直,只要觉着对,做也就做了,不用后悔。
以后啊,夫君行事不用这么小心翼翼的,有什么话就说,有什么想做的就去做,大哥和我最不喜欢满腹心事,畏首畏尾之徒。
不过,哈哈,大哥最喜欢的就是聪明灵透的人物,你多拍拍他的马屁,只要吹拍的恰到好处,就算大哥嘴上不说,心里却肯定高兴着呢。
这一点上,妾身觉着夫君一定能比别人做的好……”
徐世绩下意识的点着头,赞叹着妻子的大气爽快,听到最后两句,觉着不很对劲,这是在说皇帝喜欢谄媚之人吗?
嗯嗯,她倒没说错,俺还是很擅长这个的嘛……只要皇帝别笑的那么不怀好意,俺嘴巴总能跟上趟的。
…………
那边夫妇两个叽叽咯咯,性格上格格不入的两个人,好像还挺互补。
清宁宫中的夫妇两个也在说着话。
“妾身觉得文皇帝夫妇的陵寝要好好修缮一下,之前怎么就没想到呢?不管怎么说,他们的陵墓选的必定是风水绝佳之处。
只要他们能安眠不受打扰,夫君这一支也能受其荫庇,嗯,夫君既然忙于国事,顾不上这些,就交给妾身来办吧,你看如此可好?”
李破一瞧妻子那样子就知道她想做什么,大兴土木不太可能,但修缮陵寝,在旁边建上几座寺庙,放上几颗舍利子什么的,却完全在可接受的范围之内。
“行吧,不过得等等,若是东边的战事顺利,做什么事就都无碍。”
李碧点着头,又想起了父亲在军前领兵,不由问道:“依夫君看,大军几时能传捷报回来?”
李破心说,这我哪里知道?又不是我领兵……他那位老丈人被后来人传的神乎其神,应该不会在高句丽的事情上马失前蹄吧?
心里没底,嘴上却轻松的笑道:“放心,二十多万百战将士,胜便是大胜,即便败了也只小挫而已。
就是咱家里的粮仓快跑老鼠了,你拜佛的时候得求佛祖多保佑一下,明年战事赶紧结束,不然大家怕是要饿一阵子肚皮。
嗯,听说高句丽人信佛比咱们信的虔诚,还是别求佛祖了,不然他老人家瞧咱们不顺眼,不定又出什么幺蛾子呢。”
李碧笑了起来,她对丈夫的胡言乱语早已习惯,这会只是轻拍了一下丈夫的胳膊,嗔怪道:“莫要胡说,积点口德吧。”
转头便放下了对战事的忧虑,换了个话题道:“李春玩心太重,你不管管也就算了,怎么还推波助澜,想让他们夫妇一起胡闹?”
李破道:“她那么大人了,心里其实知道轻重,就是有时候管不住自己罢了,再说谁不想自由自在的?
当了这个长公主,身上束缚也就多了不少,勉强拘她在长安,心中定不快活,我可不想总看她郁郁寡欢的样子。
你瞧现在多好,精明开朗,一举一动都带着股喜气,看着就让人高兴,皇家能出这样的人,是她的福气,同样未尝不是咱们的造化,你说是吧?”
李碧哼哼两声,最终道了一句,“你就惯着她吧,是不是李三娘那也是这么想的?才派了她去河南?”
李破嘿嘿的笑了起来,搂过妻子,甜言蜜语立马上线,“瞧你说的,你贵为皇后,母仪天下,何必总为这些小事烦恼?
你不是说要给文皇帝夫妇修缮陵墓吗?想不想去扶风走走?明年暖和些,战事上也不吃紧了,就出去散散心,顺路去陇西瞧瞧陇西李氏的祖坟,若是瞧着不顺眼,就帮我刨了它……”
一句话把李碧逗的前仰后合的笑个不停,“好了,夫君就会逗人开心,妾身没那么多心事,就是宗府如今没人来管,大郎还小……不如让李春来试试。
入宫之人渐多,那些皇亲国戚啊,乱七八糟的事情层出不穷,得让人好好管束一番了。”
李破刚想说一句,你管着不就挺好,只是转念间就想的明白,皇后一直执掌宗府确实不太合适,之前他没怎么关注过,却不代表他不知道其中的道理。
摸着下巴想了想,便点头道:“嗯,我就她这么一个妹子,让她来掌宗府倒也合适,也能让她收收心。”
好吧,之前说的好听,实际上李春东跑西颠的还是让他极为头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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