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话间,百花仙子已经带着我们入了百花宫。
昨晚在花园中摆着的天罡地煞阵今儿个没再出现,想必是她有意收掉了。
不过令我惊奇的是,前厅里,八个方位又摆上了八面鼓,琉璃地面和头顶上分别也印有一面鼓。
鼓面上依旧嵌有蓝白字符,只是生门和死门的字符位置调换了,现在东北方位是死门,而西北方位是生门。
“太子哥哥,昨晚不知谁闯入了百花宫,虽然没有行偷盗之事,但却在前厅之中增设了这失传许久的十面埋伏阵,我苦思冥想了许久,还是解不开。”
百花仙子急于撇清她同十面埋伏阵的关系系应当是羽翼尚未丰满,不好暴露和她暗通款曲的人吧!
容忌不动声色地看着这几面鼓,“解不开,还敢进这个阵?深谙阵法的你,应当不会不知道,贸然入阵即是死路一条?”
“我…”百花仙子低着头,愧疚地说道,“我以为太子哥哥解得了,才无所顾忌走入阵法之中。”
百花仙子终究还是怀疑到了容忌头上。
为打消她的疑虑,我缓步走向东北方,指着那面鼓问道,“这些鼓做什么的?”
我刚伸出手,百花仙子就紧张地将我拽回,“别乱碰!十面埋伏阵凶险无比,若触碰了死门,别说你,就连我和太子哥哥都要跟着遭殃!”
“那依你看,哪面鼓是死门呢?”我挑着眉,俯视着矮我半个头的百花仙子。
她支支吾吾,“十面埋伏阵失传已久,我也不懂。”
“那我们也不能坐以待毙吧?”我绕过百花仙子,走向正北方位,以手击打鼓。
鼓声雷动,数道闪电骤降。
容忌闪身将我护在怀中,撑开一个仅容得下两个人的结界,将我包围其中。
我趴在他胸口,闷闷说道,“不就是几道闪电,我还是能应付的。”
“别动。”容忌执拗地将我按在怀中,尽管面无表情,但胸口温热。
结界之外的百花仙子就有点儿自顾不暇。她为躲避闪电,四处逃窜。
“太子哥哥,救我!”百花仙子抱着头,苦苦央求着容忌。
容忌置若罔闻,待几道闪电如数劈在她头上,这才消融了结界,悄然松开了我。
百花仙子被闪电劈得全身焦黑,坐在地上委屈大哭。
呵,还真能装!她既能成为藏龙卧虎的百花宫之主,实力肯定不止于此。
我在西北方位和正西方位来回踱步,指着西北方位的鼓,问着容忌,“不如,我们再试试这面?”
容忌则走向正南方位,在我之前,敲响鼓面,“我看这面不错。”
正南方位,是火。
我和容忌相视一笑,随后我用指尖燃起的天雷之火,抵御着周遭突然燃起的大火。
容忌置身火海之中,火星主动避开他的身躯,似乎十分畏惧他。
反观百花仙子,刚遭电击,又遭火烧,不可谓不凄惨。她在火海中打着滚儿,细嫩的皮肤被烧得跟干柴一般。
“太子哥哥,救我!”百花仙子眼泪簌簌直落,火球般,朝容忌连滚带爬而去。
还有好几面鼓没玩,我可不想百花仙子就这么蔫了。
“雪降!”我捻了唤雪诀,让轻飘飘的鹅毛大雪慢慢地为百花仙子灭火。这个过程,足足持续了一刻钟,百花仙子隐忍地十分痛苦。
神色楚楚可怜,但她残破不堪的袖中,攥紧的拳头悄无声息地泄露着她的愤怒。
没等她缓过劲儿,我一脚跺地,踩响了琉璃地板中,那面只有虚影的鼓。
而容忌,斩天剑朝着头顶轻轻一掷,头顶那面鼓发出振聋发聩的响声。
刹那间,脚下是不计其数的毒蛇,头顶是密密麻麻的箭羽。
百花仙子近乎抓狂地瞪着我,“不会阵法就别添乱!”
我倚靠在容忌怀中,慵懒地伸了个懒腰,“我有太子哥哥护着,不会阵法也没受伤呀!”
“你!”百花仙子银牙碎咬,恨极了我却又奈何不了我。她一边挡着飞箭,将刺中她胳膊的箭羽拔出,朝着爬上她小腿的毒蛇狠狠刺去。
箭箭封喉,果断干脆。
我听得懂兽语,自然也能同毒蛇交流。
我手指一挑,将为首的毒蛇从乱蛇堆只不过揪出,捏着它的嘴警告道,“最好让它们离我远点,不然扒了你们的皮,泡酒喝。”
为首的毒蛇怯怯地点着头,“饶命!饶命!”
我微微松开手,将它重新放回蛇堆。
可它突然回首,森然的毒牙朝着我的虎口咬来。我反手摁住它的头部,将它整张嘴撕裂成两瓣,朝着百花仙子腿边扔去,“这就是得罪我的下场。”
蛇王一除,万蛇退散如潮。
百花仙子瞥了眼脚边横死的蛇王,若有所思。
“溅射!”容忌斩天剑寒光一凛,头顶上方不断飞来的箭羽刹住脚步,尽数往回撤。
前厅陷入死一样的寂静。
百花仙子这辈子应当都没这么狼狈过,皮肤焦灼,黑色的汗水和身上血窟窿里流出的鲜红血液融为一体。
她闭上眼,收敛着眼里喷薄而出的怒意。
“十面埋伏阵,也不过如此。”我感叹道,再度往东北方位的死门走去。
百花仙子倏地睁开眼,先我一步击响了西北方位的鼓,生门一开,阵法即破。
她看样子十分疲惫,不再缠着容忌,转身离开了前厅。
“这回,她该不会怀疑昨晚是你我破的阵法了吧!”我含笑看着她蹒跚离去的背影,心情十分愉悦。
容忌颔首回应道,“应当不会。”
“只是,她还挺能忍,被电击被火烧被蛇咬,竟还能平静离去。”我由衷感慨道,以前果真是小看百花仙子了。
百花仙子前脚刚踏出前厅,就有一仙娥迎上,正巧是昨晚看到的那位。容貌虽不至于让人过目难忘,但她极其优美的天鹅肩颈还是给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她不动声色地往我边上靠了靠,深嗅着我身上的气味。
我将她的表情尽收眼底,还好今日涂了厚厚的脂粉,身上除了呛鼻的脂粉味,怕是闻不出其他味儿了。
“殿下,这边请!”她将我和容忌引向后院,指了指西厢房,“昨日不知闯入者对仙子的爱宠做了什么,它变得狂躁无比,以头撞墙,仙子不得已用锁链将它禁锢。”
“就这么点事,也需要本殿处理?”容忌冷哼,停住脚步岿然不动。
“殿下有所不知,仙子的爱宠野性难驯,如若挣开束缚,恐伤及无辜。”仙娥吐字清晰,从容不迫。
我原就对西厢房中的猛兽有些兴趣,自然不肯轻易放过这个契机,拽着容忌往西厢房走去。
屋内,一头浑身黑毛的猛兽被困住四肢,锁在屋中央。
我和容忌进了屋,仙娥马上将屋门紧闭,匆匆离去。有那么一瞬间,我甚至感觉仙娥是存心想让猛兽将我和容忌撕成碎片。
不过,猛兽的状况也不大好,它费劲地伸着脖颈,不但没有冲破项圈的束缚,脖子上的皮毛掉落一地,露出鲜血淋漓的伤口。
“长得竟比傲因还丑!”我感叹着,在它身前,绕了几圈。
它停止了嘶吼,大如铜铃的眼睛打量着我,“傲因在哪?”
难道它认识傲因?
“你先回答我几个问题,我再告诉你。”
猛兽龇牙咧嘴,张开血盆大口,“找死!”
它脖颈上的项圈瞬间碎裂,鼻孔因愤怒,直冒青烟。
容忌九节鞭勾住我的腰身,将我往后拽着,“小心。”
我撸起袖子,指尖燃起天雷之火,在它眼前轻轻晃动,“回答我的问题,不然我一把火将你烧得一毛不拔。”
它畏惧地后退了一步,“你怎么会有天雷之火?”
“先回答我的问题。”我灭了指尖的火苗,仰着头看着它,“你是谁?”
“烛照。”
我暗暗戳着容忌,“烛照是谁?”
“上古神兽,比傲因虚长三万七千岁。”
啧啧,百花仙子竟能降服上古神兽?
“那你为何在百花宫?”
烛照忿忿不平,鼻尖又升起缕缕青烟,“宿主将我送来,只为讨一朵牵牛花的欢心。”
“宿主是谁?”终于问到有用的东西,我激动地两眼放光。
烛照缩了缩脑袋,牵扯到它脖子上的伤口,黑红的血流了一地。
“宿主是谁?”我接着问道。
烛照浑身颤栗,又发出撕心裂肺的嘶吼,“我不能说。”
“为什么?”
烛照眼里恐惧,“宿主的诅咒。一旦我说了,就会死无葬身之地。”
又是诅咒!难道这个宿主和沁奴有关?我不再逼问烛照,爬上它的背脊,为它处理脖子上的伤口。
“我是傲因的宿主,它现在很好。我不知道你今日为什么发狂,但希望你能好好照顾自己。”我将手伸进它的伤口中,替它拔掉深深嵌入皮肉的钉子,“既然成了百花仙子的爱宠,就要学会委曲求全,活着一切尚有可能,死了就真的没有了。”
烛照缓缓地趴在地上,闷闷说道,“昨晚我看到的是你,对吧?你身上的气息很像我的前宿主,我原以为是前宿主来找我,一时心急才这么狂躁。”
我从烛照背上跳下,像往常安抚傲因那样,轻拍它的脑袋,“照顾好自己,老家伙。”
容忌下意识地后退着,嫌弃地看着我满是血污的手,“别碰我。”
“嗬,我还不想碰你呢!”我将手上的血污往自己身上蹭着,不以为意地推门走了出去。
容忌赶紧跟在我身后,见我都不理他,自个儿凑上前,小心翼翼避开我身上的血污,“你有驯服神兽的天赋。”
“不见得,不然怎么这么久也没能驯服你?”我越想越气,自己辛辛苦苦为烛照清理伤口,容忌不仅不帮忙,还站在边上说风凉话,嫌我脏!
容忌鼓足了勇气,才握住我沾染着血腥气的手,低下头吻着我的手背,“你早已完完全全驯服我。所以,你想骑我吗?”
“噗——”我一下没憋住,笑岔了气,“衣冠禽兽!才不要骑你!”
“口是心非。”
容忌悄然用袖子擦拭着刚吻过我的唇瓣,不过我知他素来有洁癖,也就不同他计较了。
“烛照说我的气息很像它的前宿主,你怎么看?”我嗅了嗅自己身上的味道,淡淡的香气萦绕鼻尖,但这仅仅只是女儿家的娇香而已,既无仙气,也无邪气。
“它诅咒缠身,什么都说不得。眼下,只有先找出它现在的宿主,才能抽丝剥茧,找出它的前宿主。”容忌说着,不慎踩到暗格。
我和容忌冷不防地往下坠落。
“牵牛花这什么癖好?到处钻洞!”我低咒着,双手双脚快速地缠到容忌的身上。
“小心,别乱动。”容忌低头看着地上的字符,剑眉紧蹙,“看得懂这些字符么?”
我顺着他的视线,看向地上那些字符,竟和蓝白屏风上的一模一样,不过可惜的是,我依旧想不起这些字符的含义。
“一时间,竟想不起来。”
我心跳忽然加快,紧了紧环抱住容忌脖颈的手,“我们离开吧,我感觉有点心慌。”
“嘶——”
容忌的脚踝被字符下钻出的小蛇咬伤,发出细微的吸气声。
我紧张地看向他的脚踝,血迹已经渗透出来,在他一尘不染的衣摆上印上了一朵诡异的红梅。
“蛇去哪儿了?有没有毒?”我执意从他怀中跳下,掀开他的裤脚,查看着他的伤口。
“溜走了,不过应当没毒。”容忌动了动脚踝,并没有中毒的迹象。
“我们先回去吧。”我拽着容忌的胳膊,心慌得厉害。
“殿下,你们怎么在这?”天鹅颈仙娥趴在上方,俯瞰着暗格中的我们。
我抬头看着她那张脸,她离我们不算近,但也绝对不算远。可我却突然看不清她的五官,这让我生出被掣肘的不安感。
“我拉你们上来。”仙娥朝我们伸出她细长的手。
原先只知道她的天鹅颈好看,不曾想她的手臂柔弱无骨,滑如嫩藕,莹白似霜雪。
容忌避开了她的手,拦着我的腰飞上了地面,“我们回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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