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香雪怜的禁令被解。天帝念在她舍身救了天后,特封她为香雪公主,并将距离且试天下极近的璧玉堂赐给了她。
我身为太子妃,理应出席她的受封大典,但我不愿做的事,绝不为难自己。
让我接受香雪怜,这辈子都休想!我闷闷不乐地将枕头砸向容忌,“这下好了,和香雪怜抬头不见低头见,这且试天下,我是住不下去了!”
容忌稳稳地接过枕头,好声好气哄着我,“大婚三日须回门,我陪你回幻境。”
“你不去你香妹妹的受封大典?”
容忌掐着我的脸,显出几分宠溺,“不去。”
黑龙叩响门扉,“主人,天后召见。”
“不去。”
我思前想后,还是将他推出门外,“快去!你若不去,母后又要以为是我唆使的你。”
容忌担忧地看着我,“不如,你陪我一起?”
“母后又没召见我,我不便去。”我砰得一声关上门,不再理他。简单地收拾了包袱,带着傲因和烛照出了门。
弱水汘也背着个包袱,形影不离地跟着我,
“我要回幻境,你跟过来做甚?”我对过于柔弱的弱水汘并无敌意,但也没什么好感。
“我对幻境甚是好奇,你就带我去看看吧!”弱水汘央求着我,碧绿般的眼珠子对我暗送秋波。
我不禁有些疑惑,他不是对容忌一见钟情?怎么听到我要走,没一份欣喜,反倒想跟着我一同离去?
“不。”我坚决摇头,毕竟对弱水汘还不是很了解,我不敢轻易将生人带入幻境。
“哼!”弱水汘捻着兰花指,跺着脚,娇嗔地锤着我的胳膊,“你就答应人家嘛!”
“滚。”
弱水汘瘪着嘴,委屈巴巴地看着我,“我有未卜先知的能力,你带上我,也许有用。”
未卜先知?听起来挺玄乎!
我伸出手,嘎嘣一声弹着他的脑门儿,“那你可有算到我接下来会胖揍你?”
弱水汘吃痛地捂着额头,闭了口。
我就说,未卜先知是何其厉害的术法,弱水汘怎么可能会!
见我走远,弱水汘开口道,“今日,幻境会有一位你的旧友前来投奔你。”
“旧友?”我也没认识多少人啊,哪来的什么旧友。
但弱水汘始终缠着我,“如果我所言有虚,你再将我赶出幻境也不迟。”
“走吧!”我瞥了他一眼,让他在前头走着,再试探着他。
他走在前头,扭着纤细的腰肢,兴高采烈,仿若回门的人是他一般。
我手指结着天雷之火,往他身后扔去,他却浑然未觉。
火花在他的衣服上蔓延开来,他浑然未觉。
香喷喷的烤肉味不断从他身上传来,我舔着嘴唇突然觉得很饿。倘若烧的不是他的屁股,真想冲上去,扯下一块肉好好尝尝。
“什么味道?”弱水汘环顾着四周,深深嗅了嗅,“好香!”
我哭笑不得地指着他的衣物,“你就没替自己算算,今日会被火烧屁股?”
他扭过头,看着背后凶猛的火势,吓得就地打滚,“烧死我了,你是想将我烤了充饥吗?”
“主人,他要是死了,我可以吃他脑脑吗?”傲因被肉香味馋得不行,哈喇子直流。
我抹去嘴角的口水,坚决拒绝了傲因这不大合理的请求,“弱水汘疯疯癫癫,你若吃了他的脑脑,我还敢要你?”
“啊…嗯…”弱水汘在地上滚着,抓着我的腿,祈求着我,“快帮我灭火。唔,我快不行了。”
我无语地看着他,捻了个唤雨咒为他灭了火,并非突发善心,而是因为他的声音太过特别,我怕遭有心人恶意解读,造成不必要的误会。
蹲下身,我将手心覆在他额上,他被火烧熟了的皮肤褪去焦黑的死皮,新生出的嫩肉泛着粉嫩的光泽。
我收回手,感慨着治愈术的神奇之处。只可惜我的治愈术,无法修补他被烧了个大窟窿的衣服。
将一方帕子扔在他背后,我颇为满意地抖了抖手中的灰烬,“先用帕子遮遮吧,等到了幻境,我再找宽大些的叶子给你挡挡。”
“你!”弱水汘羞辱地以帕遮羞,但一想到我答应带他入幻境,喜上眉梢,“你真打算带我入幻境吗?”
“嗯。”我颔首,定定地看着他,一时之间,竟猜不透他的心思。
刚要跨过幻境结界,一道清丽背影从我们眼前飘过。看上去是个女子,体态轻盈,脑袋因过度瘦削略尖。
这人,看起来很眼熟…
我看了一眼便收回眼神,背影相似之人何其多,兴许是我看走了眼呢!单手划开幻境结界,那女子却先我一步,穿过结界,朝着幻境里头等我许久的小卓扑去。
小卓面似寒霜,将她推开,“出去。”
弱水汘提醒道,“她就是你的故友。”
我将信将疑地走上前,细细端详着女子的长相。
头骨尖削,眼距微开,面容清秀。
“且歌姐姐?”
“醉清!”
我和她几乎同时认出彼此,刹那间,久别重逢的喜悦萦绕心头。如果说,上辈子的记忆对我来说九苦一甜,那么醉清就是唯一的一抹甜。
小卓眉头微皱,推开醉清,询问着我,“殿下没跟你一起回来?”
我摇摇头,“他有事。”
我正想同醉清叙叙旧,烛照看小卓的眼神变得十分古怪。他激动地将小卓扑倒,用舌头舔着他的脸,“宿主!烛照寻你多年,终于找到了!”
小卓一脸疑惑地看着我,“姐姐,它是?”
烛照听小卓叫我姐姐,终于恢复了神智,松开了小卓,退至一边,眼里带着一丝欣喜,“你长得和水神,也就是我的前宿主一模一样。”
果真如此!难怪上回嫦娥仙子见到小卓时,震惊到移不开眼。
“水神真是我们的父君么?”我喃喃问着烛照。
烛照老泪纵横,点了点头,“打一开始,我就发现你身上的气息同宿主一模一样。而你弟弟,有着一头同宿主一样银发,一双如出一辙的银色眸子,放眼六界,这样的长相都是独一无二的。”
小卓面露喜色,“那你可否告知我们,究竟是谁害了父君?”
烛照犹疑不决,回头看了一眼傲因,摸了摸他绿绿的脑袋,嘱咐道,“小家伙,要听宿主的话,别总闯祸。我一生无子,早已将你当成孩子一般疼爱,临了,还真有些舍不得你。”
傲因不明所以地抓挠着脑门儿,笑呵呵道,“烛照好肉麻,和容殿都不相上下了。”
我心中生起不好的预感,忽然想起烛照现任宿主是大师兄,他似乎还在烛照身上下了某种诅咒。
我紧抓着烛照毛茸茸的胳膊,询问道,“你是不是受了文曲星官的诅咒?”
烛照咧开血盆大口,爽朗笑着,“得知宿主还有这么一对可爱的儿女,烛照今生无憾。”
语落,它轻轻推开我的手,自爆内丹,顷刻间,它在我们面前如烟花般散开,溅了我一脸一身鲜血。
我错愕地摸着脸上粘稠的血迹,扑向烛照,“你不要死!”
但是烛照庞大的身躯在刹那间,化为虚有。
傲因悲痛地趴在地上,舔尽烛照细碎的血肉,“老家伙,我把你一点一点啃噬干净。这样我们就能合二为一了。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烛照的虚影在幻境上空升腾,它面露不舍,“我现任宿主是文曲星官,他暗中寻找水神元灵已久,意图不轨。最无奈的是,他能探知我所有的想法,所以我必须死。”
“我不要你死…”我飞身上去,想将烛照的虚影抱住。
我扑了个空,狠狠地跌落在地。我身上,脸上,满是烛照细碎的血肉,傲因发了疯地舔着我的脸,舔着我的身体,碧绿的眼珠子,热泪滚落,“老家伙,我在幻境藏了很多脑脑,想要跟你一起吃的,你怎么就死了?”
傲因颓然坐到一边,捶胸顿足,“我总叫你老家伙,但心底却怕得要死,我怕你老太快,先我一步死去,这样我漫长的岁月里,就只剩回忆了。”
烛照虚影幻灭,我月白的衣裳被血染得红透。我自责地看着天幕,要不是我执意带烛照回来见小卓,他也不会因为要保护我们而自爆。
身死尚有轮回,内丹爆了就真的没了。
“节哀顺变。”弱水汘将贴在他背后的帕子递给了我。
我抬起血红的眼,一手扣在他的脖颈之上,“对不住了,今天你必须死!”
弱水汘闭了眸子,“我见到你的那一瞬,就知道你是水神之女,倘若要走漏风声,也不会等到现在。你若真要杀我,我毫无招架的余地。但这世上未卜先知的能有几人,你确定不留着我?”
“预先知道结局,却无力改变么?”我松了手,想起上辈子偶入斗姆元君的机缘殿,预先知了师父,师兄的结局,竭尽全力想要改变,却于事无补,无奈地看着他们死去。
弱水汘叹了口气,“你以为我想跟着你么?我只是想改变我的命运,让我不至于死得那么凄惨?”
我扭头看向他,不明所以,“什么意思?”
“从我睁眼的那刹,在你的瞳仁中就看到了我的结局。”弱水汘低头看着我的眼睛,“你相信么,我的结局竟是为了你,魂飞魄散。”
“为什么?”若是以前,我定不相信这种鬼话,但是现在,我是深信的。
“你并非天煞孤星,你是能力挽狂澜的吉星啊,为了保住你,所有的牺牲都是有意义的。但是我没那么高尚,我不想死,所以我才想着离间你和容公子,让你众叛亲离。只有你死在我前面,我才有可能改变自己的命运。”
我打开幻境的结界,指着出口说道,“走,远走高飞!别再回来,我不需要你们任何人的牺牲,换得我的苟延残喘。”
“如果逃避有用,你以为我还会留在你身边?”弱水汘转而指着醉清道,“她为躲避西海阴蚩尤族的追杀,体力不支,即将陷入昏迷。”
弱水汘语音刚落,醉清两眼一闭,朝着小卓身上摔去。
小卓此刻还沉浸在烛照离去的悲伤中,任由醉清摔在地上,他抬脚往回走着,将自己关在屋里,一言不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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