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时间,我竟不知该如何面对凌若的质问。
从始至终,她都未伤过我分毫。
而我,却亲手毁了她的双眸。
“凌若,我......”我紧咬下唇,心下五味杂陈。
“什么都别说了,我不想听!”凌若直截了当地打断了我,“今日,你们毁去我一双眼睛,来日,我师兄定会百倍讨回!”
凌若语落,虚晃一招作势向我袭来。
容忌下意识地挡至我身前,广袖轻飏,便有数道掌风朝着凌若命门袭去。
出乎意料的是,凌若并未被容忌的掌风所伤。
千钧一发之际,天弋竟挡在了凌若身前,生生替凌若挨了一掌。
“她犯了何错?”天弋横眉倒竖,黑黄的脸上显出一丝愠怒。
“她差点害死我的妻女!”北弦月如是说着,紧紧将惊魂未定的白晶晶搂在怀中。
天弋微微颔首,转而说道,“差点?那就是尚未铸成大错。凌若师妹身怀六甲,却惨遭尔等苦苦相逼,是何道理?我佛慈悲,还望各位施主得饶人处且饶人。”
北弦月义正言辞地反驳道,“若不是东临王及时施以幻术,小女岂能轻易躲过此劫?大师你口口声声为凌若鸣不平,但她何曾对我妻女心慈手软过?”
凌若冷哼着,“北弦月,我也怀了你的骨肉,怎么不见你心软?”
北弦月面色寂冷,定定地看着天弋身后的凌若,浅蓝色的眼眸中闪过一丝嫌恶。
然,片刻之后,恢复了镇定的北弦月忽然自震心脉,将自己半生修为逼出体外,交至凌若手中,“绵薄之力,微不足道。但亦足够保他一世无虞。”
“阿弦,这不是我想要的!我不需要你的修为,我只想要你。”凌若双手发颤,猩红的眼眸中有血泪盈眶而出。
北弦月面无表情地看着凌若,冷情决绝地说道,“速速离开青丘!我做不到对自己的亲生骨肉痛下杀手,但亦无法面对你这张虚伪至极的脸。你可知,一想起那晚,我恶心地想将自己剥层皮?”
北弦月的话犹如利刃般,刀刀直戳凌若心口。
凌若怔忪片刻,忽而凄然苦笑,“我爱之入骨的男人,却对我恨之入骨!天道不公!天理,何在?”
天弋回眸,低声劝慰着凌若,“师妹,走罢!你命里确有一场情劫,走得出来便是海阔天空,走不出来就是玉石俱焚。”
凌若置若罔闻,但看她袖中紧攥的双拳,便知她心有不甘。
我瞅着她视死如归的模样,深怕她一时想不开会对小野和白晶晶下手。
白晶晶一直被北弦月护在怀中,凌若即便想下手,亦无法伤及白晶晶。
但小野去哪了!
我仓皇环顾着狐狸洞,终于在犄角旮旯处寻到吓破了胆面色苍白的小野,以及一直在小野身旁安慰着她的小乖。
“乖,没事了。”我蹲下身,看向小鹿般惊慌的小野,愈发心疼。
她十分懂事地点了点头,根根分明的长睫上缀满晶莹的泪珠,“小野好难过。”
蹲在一旁的小乖亦苦丧着小脸,陪着小野一起难过。
正当此时,天弋悄无声息地行至我身后,长臂一伸猛然将毫无防备的我揽入怀中。
“死秃驴,你做什么?”我恼羞成怒,朝着他黑黄瘦削的脸反手就是一巴掌。
容忌勃然大怒,斩天剑直指天弋眉心,“你头顶佛光式微,不死之身怕是保不住了!”
天弋不以为意地笑道,“顶上佛光,曾让贫僧引以为傲多年。而今,贫僧委实羡慕甜甜施主,无佛光束缚,我行我素。”
“神君若是知晓你心生叛念,你猜他会如何处置你?”容忌手执斩天剑,并无多余的招式,剑锋直接穿透天弋手腕,将他的手筋一剑斩断。
天弋吃痛闷哼,他嘴里默念着晦涩难懂的梵文,黑黄的脸颊上布满了细密的汗珠。
我亦目不转睛地瞅着狼狈不堪的天弋,全然无法理解他的偏执意义何在。
正当此时,藏匿于天弋身后的凌若借此空当,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手抓过小野,一手拽着小乖,转而化作一团黑雾,遁形遁影,消失地无影无踪。
该死!方才天弋之所以对我动手动脚,怕不是在为凌若作掩护!
思及此,我一拳重击在天弋眼眶上,“道貌岸然的伪君子!”
“女施主,你无需担忧小乖施主。他是未来的青丘之主,亦是这四海八荒唯一能肩负得起拯救黎民苍生重任的至尊王者,他定不会有恙!”天弋见我急急往狐狸洞外冲去,遂站定在我身后,笃定地说道。
“至尊王者?我只希望他平平凡凡,一世无虞。”
语落,我头也不回地奔着一望无垠的曼陀罗花海而去。
凌若既在青丘种满曼陀罗花,应当不仅仅是因为喜好,这其中定有其不为人知的玄机。
邪风穿鬓,容忌的气息渐弱。
我兀自一人站在空旷的曼陀罗花海之中,脑海陷入一片空白之中。
“容忌?”
我环顾着四周,睥睨着坡度平缓的山丘,目眦尽裂,亦未寻到容忌的踪影。
“百里歌。”
霓虹深处忽而飘下一道诡谲男声,使得我脊背发寒。
“谁?”我顿生警惕,双手紧握着轩辕剑剑柄,微微抬眸,看向霓虹深处那一道若隐若现的颀长身影。
“这么快就将本君忘了?”霓虹深处,再度传来男子邪魅冷沉的声音。
“冷夜?”
我双眉微蹙,委实不愿同冷夜扯上分毫关系。之前早有耳闻神君冷夜虽由善缘而生,但他绝非良善之辈,同圣君封於并无实质区别。
下一瞬,一袭银色水蟒锦袍的冷夜素手拨开霓虹,从云端深处缓缓而来。
“百里歌,你可知得罪本君的下场?”冷夜面色阴沉,似乎还惦记着寒潭上争夺八荒活水一事,语气不善,尾音高亢。
“我素来与人交好,竟不知何时得罪了神君?”我腾云跃起,同云端之上的他齐平而立。
冷夜带着与生俱来的彻骨寒意,眸色微敛,虽未置一词,却足以令人望而生畏。
“你拒绝了本君以身相许的提议!如果这不算得罪,那什么算得罪?”他强词夺理言之,偏浅的眼眸中,除却傲慢,再无他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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