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四章 未来的忧虑
太子将商业不过当成一个提款机,当成钱袋子,仅仅是这样也就罢了。
而今看来,分明是滥用权力,用权力来剥削商业,进行不公平的竞争。
朱祁镇不在乎,太子的钱袋子里面有多少钱,甚至也不是太在乎太子这些钱袋子到底犯了多少事,在乎太子对商业的看法。
朱祁镇又是制定《商律》,又是健全府县治理体系等等,就是为了一件事情,那就是尽量让商业更加公平,因为只有商业竞争才能促进科技发展,而如果大规模政商垄断,反而会阻碍社会进步。更加进一步。那就是朱祁镇作为大明皇帝,天然不喜欢一个大规模垄断集团的出现。
因为这是会威胁大明江山的。
当然了,朱祁镇当了这么长时间的皇帝,早已没有了政治洁癖。也明白,商业与政治很难完全分开,否则也不会有政治经济学这一门课了。但是这并不意味着,皇家要成为大垄断集团的头子。
这是不一样的。
朱祁镇这个岁数,剩下的日子也不多了。但是大明还有很长的未来。对于大明的未来该怎么安排?
朱祁镇是有最基本的路线的,皇帝要为大明底层百姓发生,尽可以提拔底层百姓出身的官员,尽可能提高百姓生活标准。
在军中,用寒门出身的军官代替勋贵的军官,当然了,这并不是要将勋贵消灭干净,这是不现实的,而且每一个出色的军官都会变成勋贵,这本质上,是保证军中上升通道畅通,保持军中新陈代谢。也是保障军中的战斗力。
在政府之中,尽力提高吏员出身的官员地位,让与科举形成制衡。因为吏员的教育是与实学或者科学教育是相通的,朱祁镇将很多科学思想植入实学一派,而将实学一派的概念,却植入大明所有的中学与大学之中。
而且吏学要学的东西,没有太多的四书五经,也没有不知道多少大儒层层加码,变得复杂深奥无比的儒学。
这是一种另起炉灶。
毕竟儒学在中国已经是根深蒂固,深入血脉骨髓之间。即便是后世的人,口中说的打倒孔家店,但是举手投足,大脑思维之中,却没有杀死孔夫子,也杀不死的。除非不当中国人。
当然了,朱祁镇也没有想过将儒家连根拔起。
这也是不现实的。
朱祁镇只是想一打破思想封锁的现状,让思想界进入百家争鸣之中。一代一代的思想更新,再加上未来的西方思想输入。还有蒸汽机铁路的发展,总就会让大明思想界给出一个对于现实的解决方案。
朱祁镇也想过,进行举例的思想革命。
但是他早已否定了。
无他,世界上做难做的事情,就是说服别人。而人一旦成年思想就开始固定,想要改变是非常难的,历史上太多的思想更迭,并不是新思想说服了旧思想,而是秉承旧思想的人死光了而已。
让朱祁镇无奈的事情,他就与很多一大批老顽固一起走进历史。
时间将他们一起淘汰了。
而且这也是唯一的办法。如果朱祁镇借助手中的权力将不成熟的思想强行规定为官方思想,其中反噬会他死后来的分外猛烈。
世界上大多少事情都是有规律的,顺应规律,事半功倍,逆之,则则难度加倍,很容易失败的。
这是朱祁镇对未来的安排。
他一直觉得大明如果一直这样走下去。未来可期。甚至会将整个社会的科技发展提早个好一两百年。
但是朱祁镇此刻忽然发现,他想的未来,或许不是太子心中说想的未来。
更让他难过的是,未来并不是在自己手中,而是在太子的手中,时间已经厌恶他这个老头子了。
纵然他而今权力滔天,也不过越到几十年之后,去惩罚不听话的儿子。
就好像太祖皇帝不能来惩罚他一样。
他忽然觉得,他这些年一直锻炼太子的能力。但却忘记了与太子沟通思想,此刻他不知道,未来太子会走向何方,是不是见工商业发展速度越来越快,而且在大明岁入之中占据的比例越来越高,就将屁股从地主士绅这边,坐在工商业主这边。
朱祁镇细细分析太子的支持,却发现了大量海商。如果说大明士大夫是基于祖制才支持太子的,而太子身后的大量海商,却很能说明问题了。
其实,这也是朱祁镇安排。
毕竟大明在南洋的征服最大的受益者不是别人,就是这些海商,大明军队为这些海商打倒了敌人,开拓了市场,甚至一路从南洋到印度,都是大明商人的地盘了。这其中代表的不知道多少金钱。
而且海商本来还牵扯着沿海不知道多少商人的力量,这是一条完整的产业链。
他们拥有了财富,自然要找政治上的代言人。
朱祁镇对此早已预料。
甚至是有心理准备的。
毕竟政治就是将敌人做少,自己人做多。
商人既然有实力,就应该被大明朝廷纳入,分与一些权力,长治久安。但是完全倒向商人那边,却是完全不可取的。
之前朱祁镇一直以为太子不会这样做。只是此刻他才发现,太子对商人的纵容,有些出乎他的预料。
“太子,到底是怎么想的?”朱祁镇一边强行压制头疼,一边思考。只是此刻,他似乎才想起来,他好长好长时间没有与太子详谈了,他在脑海之中的太子,还是好几年前的形象,而今的太子内心之中到底是怎么想的?
他完全想不出来。
父子之间,有一道深深的墙隔开了。
此刻朱祁镇内心之中有一丝丝悔意,暗道:“的确,我将太子放在外面太长时间了。”他随即想道:“而今也不晚,这几年我还有精力,也不用急着内禅,让太子先监国一两年,也也就教好了。”
朱祁镇在内心中,如此自我安慰,一时间头疼居然有几分自我缓解了。
怀恩对朱祁镇最了解不过了,小声问道:“陛下,好些了吗?”
朱祁镇点点头,说道:“好多了。安排下去,让锦衣卫东厂将冼家与陆家,还有东南海上大商人,全部给我查一遍,还有对这些年引用商律的所有案件卷宗给整理好,我要看。”
怀恩说道:“奴婢明白。只是南京的锦衣卫与东厂,恐怕要慢一些。”
朱祁镇也知道,锦衣卫对北京的控制,与南京的控制是完全不一样的,而且南京而今也不能与北京相比了。南京六部已经裁撤了,只剩下一个南京留守,南京留守虽然有干涉各省的权力,但是这个权力是虚的,就看南京留守是什么样的人了。
这这个比较虚的权力在不同的人手中,会发挥出不同的程度。
但南京留守衙门却是远远不行了。
最少朱祁镇要的东西,相当一部分都要从北京各部之中找原始资格,再加上朱祁镇而今精力不济,大不如前,在之前,洋洋洒洒数万字,数十万字,事无巨细各种卷宗,朱祁镇自己都能在几天之内看完并找出重点出来。
朱祁镇对大明天下了如指掌,天下群臣都瞒不过朱祁镇,就是建立这样的高强度工作的基础之上。
但是而今的朱祁镇却没有这个精力与能力。
所以锦衣卫那边上报朱祁镇报告,必须是在原始资料上整理缩减出来的。最多几万字,这也是需要时间的。要详细的斟酌,面面俱到,在中立的程度上压缩不必要的细节。
不过是收集各地人物,实时更新的资料库,还是养在锦衣卫经历司中不知道多少文牍好手,都不是南京锦衣卫千户所能有的,要么从北京调人调文档来南京,实体考察之后编写,要么直接在北京完成,再送过来,都免不了在两京之间走一趟,一来一去,再加上业务时间,最少也要一个月。
朱祁镇说道:“不急,太子回来还要一段时间。”
太子安顿好西洋南边,回到南洋之后,估计还有一两月的时间才能到南京。
怀恩答应下来,小声的问道:“陛下,要不,就在南京等太子回来吧。”
怀恩明显的感觉到了,这数万里的跋涉,朱祁镇虽然没有说,但是身体有些吃不消了。
朱祁镇摇摇头说道:“好容易出来一趟,又怎么能待在南京啊?我估计没有下一次出惊动机会,将来有的时间去修养,按之前安排的来。休息几日,就下江南。”朱祁镇微微一顿,苦笑一声说道:“那王老倌,固然识大体,绝对不会说出去言及太子,但是他绝对不服气,一定会找时间再来劝朕,朕真不好拂了忠臣之心,却也受不了他那种锲而不舍的脾气,还是远远躲开为好。”
朱祁镇对王恕预料一点不错,王恕之后数日,日日求见,与朱祁镇说话,谈旧事,不管王恕扔出多长的线,最后收紧还是在这一件事情上,旁敲侧击,隐喻暗谏,各种劝谏手法,都用了一边遍。朱祁镇实在忍不住了提前离开南京,并命令王恕在南京打扫宫室,等他回来过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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