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缓丘中勃艮第人的攻击出人意料的松散,红发男爵不愿再多耽搁了,他顾不得思考为什么敌人的攻势如此草率,因为他知道闯入那片缓丘可能有危险,但若是留在缓丘外迟迟不动,后面会有更大的危险。
他甚至怀疑缓丘上的那些勃艮第人只是一些没有多少战斗力的劳役,他们企图用这些障碍来阻挡辎重队伍前进的步伐,然后静待后面的骑兵追击而来。
在红发男爵和骑兵的驱赶下,伦巴第辎重队的劳役们取出了工具,一点点将缓丘道路上的障碍填平,两侧的缓丘上不停地有箭矢和石块攻击,那些伦巴第步兵和骑兵则用盾牌为干活的辎重劳役们抵挡。
不时有胆大的步兵试图冲上缓丘彻底消除敌人,但每当有伦巴第士兵企图冲上缓丘时,那些攻势软绵绵的勃艮第士兵立刻就发狠,将缓丘上的敌人扑杀一空。
就这样一段段一点点,伦巴第人用了近一个小时才将缓丘中那半英里距离的障碍地段清理出来,其间被箭矢射死射伤的不下三十人,而缓丘上的伏兵只有四五个倒霉蛋被流矢射伤。
道路已经清空,缓丘敌兵的箭矢也消耗殆尽,但红发男爵却不敢继续上前了。
缓丘后半段,空空荡荡,没有坑洞障碍,也没有任何伏兵的影子,刚才那些伏击的勃艮第人就这么冷冷地站在前半段的缓丘顶上静静看着缓丘道路上的伦巴第人,仿佛过了缓丘二分之一的界限便进入了另一个世界。
“这群杂种究竟要干什么?”红发男爵的眼睛已经变得血红,这一路过来对他来说就是一次比一次更受折磨的炼狱之旅。
前方明明是一条坦途,他却不敢他上去,因为他很明白,面前的一切诡异的平静都是伪装的,就像在南边木桥上那样。
那五声惊天动地的剧烈炸雷般的爆响已经击溃了他的神经。
数月前,从北方战场上逃回来的溃兵反复提及一种声如炸雷、劈天裂地的巫术,溃兵口中魔怔般地强调勃艮第人将灵魂出卖给魔鬼,换取了魔鬼的这种巫术。
红发男爵不是毫无见识的小溃兵,他曾从某些商人和炼金术士那里听说过一种爆燃黑粉的东西,并知道法兰西王国的军队已经开始将这种秘密物质用来作战,它会发出巨大的声响,伴随地动山摇的炸裂。
不过红发男爵对这种神秘物质的了解也就仅限于此,如何制作和使用他都一概不知,他知道现在也想不出那座木桥是怎么被炸毁的,因为他确定当时桥梁附近绝对没有敌军的伏兵,就算对方想
只是红发男爵没想到,法兰西人居然已经将这种神秘的武器传给了勃艮第人,看来法王的确已经决心吞并伦巴第了。
“男爵大人?怎么办,我们是不是派人去探一探?”发觉红发男爵出神,身旁的亲兵驱马上前一步提醒。
红发男爵盯着坐下马蹄的位置一点点向前扫视,路上连一点地皮翻动的痕迹都没有。
“你亲自带人下马去查看,仔细些,有任何异常都要看清楚。”红发男爵对这个亲兵令道。
亲兵是临时充任的,原本还想着跟在男爵身边安全一些,那知道居然还要亲自去趟路,“男爵大人,这~要不让那些劳役去,我在后面督阵。”
红发男爵猛地一下拔出了腰间的长剑,“你再废话,我就让它替你督阵。”
亲兵吓得脖子一缩,想起那柄长剑刚刚才斩杀了两个贪生怕死的劳资,于是赶紧跳下那背,跑到身后抓出了几个倒霉蛋,领着他们一步三回头地往前方那短短两百来步的道路摸索前进。
三个伦巴第士兵列成一排,相隔半步占据着整条道路。
那个亲兵躲在最左侧,用短矛尖时不时朝道路捅刺两下,看是否有掩盖在路面杂草泥巴里的陷阱坑洞。
另外两人也有样学样,把手里的短矛敲敲这里,捅捅那边,一寸一寸地小心挪动着,眼睛瞪得牛铃铛一般,额头的汗水一层层浸出,滴落到他们颤颤巍巍的裤腿上。
三个人太紧张,太紧张让他们太专注,太专注让他们只顾着一寸寸搜索那条道路上的每一丛可疑的杂草,每一片可疑的枯叶。
然而,就在三个“趟雷兵”经过的道路两侧,在两边路沿与缓坡的结合处,在那堆满灌木杂草和枯枝落叶的褶皱中,每隔五十来步便有一堆碎石子,每个碎石堆中都有一根细细的引线接上两侧缓丘坡顶。
当三个满头大汗的士兵唏嘘着有惊无险返回缓丘中部时,缓丘两侧的零星攻击彻底停止了,那些缓丘上的勃艮第士兵全都看戏一样盯着缓丘道路上那支规模还算庞大的辎重队,仿佛在等待什么事情发生。
红发男爵心中更是波澜涌起,但此处不是能犹豫的地方,就算前面是修罗地狱他也只能闯过去。
红发男爵亲眼见到了三个士兵在死亡威胁下的细致与谨慎,不禁夸赞道,“你们三个干得很不错!”
说着从腰间取下一只钱袋,磨出了几大枚银币,扔给了为首的那个亲兵。
亲兵接过银币,惊喜万分,没想到立马就能领到奖赏,低头哈腰道,“多谢男爵大人赏赐,这都是我们该做的,就算再去趟几遍也都是我们的本分。”
红发男爵微微点了点头,“你说得很好!队伍马上出发,你们还是还是居前十五步,为大队探路。”
此话一处,攥在亲兵手心的几枚银币叮当几声掉落地上。
还未开口求饶,红发男爵腰间的长剑再一次抽出……
缓丘上,安格斯领着几个亲卫潜伏在坡顶低矮的杂草间。
他是一刻前到达此地的。
木桥的伏击结束后,安格斯让吕西尼昂亲自去率领贾法尔和雷德麾下的双马轻骑兵,让他缓速追来,在听到炸响后重复木桥南岸的远距离冲击战术。
而安格斯则带着亲兵绕到缓丘的东侧,从一处隐蔽的地方上了道路东侧的缓丘。
刚刚两侧缓丘停止攻击的命令就是他下达的。
安格斯低伏着观察道路,伦巴第人的车队已经龟速前行,他们的辎重那车双架并肩而行,以骑兵和步兵分别持械护卫两侧,警惕地注视着两侧缓丘上行迹诡异的敌人。
武器研究室的一位年轻管事悄悄摸到了安格斯身后,低声道,“安格斯大人,对面挥旗回应,他们已经准备好了,等待响箭发令。”
安格斯扭头看了一眼,那个年轻的管事就是威尔士省政务府商务部长兼欧陆商行总管萨尔特的儿子,如今已经成为了武器研究室的骨干,军阶相当于旗队长。
“杰克,干得不错,待会儿由你点燃第一根引线,务必让敌人全都上天。”
说完安格斯就让身边的亲兵准备响箭,而他自己则目不转睛地盯着缓丘道路上的敌军大队。
缓丘道路上,红发男爵这次领着两个亲兵和几个骑兵走在队伍末尾,一来是因为担心前方有埋伏,二来也是亲自压阵,防备着背后缓丘上的敌军冲杀下来。
红发男爵踩着马蹬挺身看了一眼队首,已经快要接近缓丘的出口。
再扭身望了几眼后面,两侧的缓丘上静悄悄,伏击的敌人这次连头的不露了,仿佛他们从未出现过一般。
就在红发男爵思考着对方伏击力量薄弱无法实际阻击的可能性时,右侧缓丘上突然传出一声尖锐的号箭音。
红发男爵的心突然一绷,眼中瞬间闪出一丝惊惧。
“还是有埋伏,还是有埋伏。”红发男爵心中悲哀地默念了两声,闭眼等待命运的到来。
他已经无能为力了。
那支穿行的伦巴第辎重队伍也听见了那声响箭,本能地开始紧张,立刻将武器对准了两侧的缓丘。
过了一息,没有动静。
过了两息,还是没有动静。
又过了几息,两侧缓丘并没有敌军冲杀而来。
就在众人悬起的心快要绷断的时候,几个眼尖的伦巴第士兵发展了两侧缓丘上的不寻常。
“那有一条白烟!”
“咦~那边也有一条。”
“前面还有几条……”
“哪来的烟?”
“嘿,伙计,那条烟冲着你来了。”一个站在辎重那车上持弓护卫弓箭手对车旁边紧跟的步兵发生提醒道。
那道白烟像蛇一样发着呲呲的声响从缓丘顶窜向道路。
辎重那车旁那个手持短矛的步兵胆子不小,他看着那条白烟窜来的方向,顺着延伸到自己脚旁的路沿,那里有一堆枯枝落叶。
短矛兵好奇地伸出武器在那堆枯枝树叶里翻了一下,露出了一堆石头子。
“这是~?”短矛兵好奇的看着那堆石子儿,又发现了一条仔细的线从石头堆里伸了出来,正走向那道白烟来的方向。
呲~~那道白烟顺着细线迅速钻进了石堆中。
短矛兵刚刚将矛尖插进石堆。
砰!
刚刚还静止不动的石堆突然爆裂,数十颗鸽子蛋大小的碎石子迸飞。
其中五颗石子儿砸中了短矛兵,两颗击中头部,短矛的面门突然塌陷……
紧接着,立刻又响起了第二声、第三声、第四第五第六第七声。
炸雷包的爆响撕裂了人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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