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鬼》中的内容,墨言可以说已经倒背如流,但每次翻开,都会有不一样的感觉,每一次的理解,也各不相同。
不同于《奇经》,翻开《镇鬼》,只是看了几篇,墨言就觉得头昏脑涨,那些文字就像是有了生命一般,疯狂的向着墨言的脑海中涌去。
许久后,他终于支撑不住,将书本合上。
墨言闭上双眼,按照《镇鬼》中的方法,开始感受身体中的灵脉,然后就有一股力量出现,不停冲击着那七条灵脉,想要找一个地方聚集,可是很快,一如往常那般,江河决堤,瞬间消散得干干净净。
墨言睁开双眼,面色苍白。
他将两本书收进那件名叫袖里乾坤的衣服中,走下台阶,开始挑选还能用的家具,然后一件件的清洗干净,再搬进屋子,有条不紊的摆放好,原本拥挤杂乱的屋子,瞬间焕然一新,次第分明。
墨言擦了擦额头的汗水,看着焕然一新的屋子,很满意。
他笑着转过身, 就看到安静站在台阶下,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下来。
对于墨言的表情变化,安静似乎并未察觉,笑着问道:“怎么,不请我进去坐坐?”
墨言便有些木然的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安静走进屋子,当她看到一尘不染,摆放整齐的屋子后,有些难以置信,啧啧道:“墨师弟做事,还真是无可挑剔。”
墨言跟在她身后,问道:“安师姐来找我,是有事?”
安静将纤长的手指放在桌面上轻轻移动,随口道:“没啥大事,就是来提醒墨师弟,膳堂开放的时间是有限的,晚了就没得吃了。”
墨言点了点头,道:“多谢安师姐。”
安静转过身来,一双眸子盯着墨言脸庞,笑着问道:“我听说你是唐国皇帝推荐来的,并没有参加书院的考核。”
墨言一愣,点头道:“是的。”
安静接着道:“那你是什么职业?”
墨言一愣,还未说话,安静便接着道:“我没别的意思,因为书院并没有给你安排导师,现在也只是暂时借住在无忧小筑这边,所以我有些好奇。”
墨言摇头道:“我也不知道,何长老并没有给我说过。”
安静皱着眉头,“那你总该知道你的星魂是什么属性吧?”
墨言再次摇头道:“我的星魂没有属性。”
安静瞪大双眼,满是难以置信,她还是第一次听说一个人的星魂可以没有属性。
她还想问,墨言却说道:“我所知道的,也就这么多了,安师姐再问,我也回答不上来。”
安静笑着点头道:“我们可以去吃饭了。”
按照约定,吃过晚饭,墨言就要去月芳菲那边继续治疗,安静也没有跟着,墨言独自一人穿过竹林的时候,天上已经挂了星光。
头顶星辰,脚踩花海,让墨言感觉像是在梦中,可他的心情,却很沉重。
来到竹楼外,墨言犹豫了会,行了一礼,还没说话,竹楼便传来月芳菲的声音,“偷偷摸摸的做什么,跟做贼似的。”
墨言鼓起勇气,走上竹楼,推开房门后,行礼道:“见过月长老。”
月芳菲侧躺在床上,左手支撑着脸庞,一头青丝自然垂下,用无比温柔的语气道:“看起来恢复得不错嘛。”
墨言再次行礼道:“都是月长老的功劳。”
月芳菲脚一抬,坐起身来,用手指敲了敲妆台,“药我给你配好了,你之前所用的药性较猛,我在配方中加了几味药材,使其温和许多,但药效不变。”
月芳菲继续道:“不过我还是建议你劲量少用,是药三分毒。”
墨言正准备道谢,月芳菲突然的一句话,让墨言直接愣在原地,“把衣服脱了,上床。”
月芳菲似乎知道墨言心中所想,倒也没有要捉弄他的意思,解释道:“疏导经脉,需要将多余的药力蒸发出来,除去衣物,自然事半功倍。”
墨言松了一口气,尴尬的笑了笑。
月芳菲翻了一个白眼,“还不快点。”
墨言解开衣服,坐到床上,月芳菲皱了皱鼻子,“你干嘛去了,一身汗味。”
不等墨言回答,她接着又道:“算了算了,反正明天也要换掉的。”
说完在墨言身前坐下,她双手抬起,墨言的双手如同受到什么力量驱使一般跟着抬起,两手相对,一股沁人心脾的冰凉顺着墨言的掌心蔓延全身,让他不由自主的打了一个激灵。
月芳菲突然皱起眉头,嘀咕道:“怎么回事?”
墨言睁开双眼,“怎么了?”
月芳菲摇了摇头,同时停下了经脉疏导的工作,起身道:“能否将你修行的功法给我看看?”
墨言没有任何犹豫,直接从衣袖中取出了那本《镇鬼》。
月芳菲接过《镇鬼》,打开后眉头皱得越来越深,她很快将书本合上,还给墨言,问道:“你是按照上面的方法修行?”
墨言点头道:“是的。”
月芳菲没有说话,而是陷入思索,许久后她才开口道:“你体内残留的药物,已经没了。”
她微微沉默了一会,继续道:“还有,这本书千万别让第三个人知道。”
墨言点了点头,觉得有些莫名其妙,不知道该做什么,该说什么。
月芳菲皱眉道:“还不走,难道真想留下来过夜?”
墨言急忙翻身下床,拿起自己的东西,匆忙离去。
下了楼,他停下脚步,心里一直在挣扎着,许久后,他转过身,对着楼上问道:“月长老,我这病,能不能救?”
月芳菲推开房门,俯瞰着楼下的少年,看着那双满含期望的眸子,竟是有些于心不忍。
她轻轻的吐出一口气,说道:“我不敢保证,毕竟关于七绝灵脉的资料太少,但我一定尽力。”
墨言抬手,用唐国最浓重的礼数对着楼上的月芳菲行了一礼,“月长老大恩,墨言此生绝不过忘。”
月芳菲直言道:“我也不全是为了你,更多的是为我自己。还有,以后别叫我月长老了。”
墨言一愣,月芳菲接着说道:“你虽然在听涛云海上大展神威,但你应该清楚,你的星魂没有属性,还是不能修行,书院虽然答应让你留下来,但肯定不会有人愿意收你做弟子,你就留在我这边,学一些简单的医理,也不至于今后离开书院了,碌碌无为。”
墨言抬头看着月芳菲,心情复杂,然后他对着月芳菲行了一个拜师礼。
离开月芳菲的住处,墨言并没有回自己的那间屋子,而是在那片竹林中慢悠悠的踱着步子。
他终于问出了十七年来最关心的问题,但并没有得到明确的答案,算不上失望,但也开心不起来。
“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一个声音响起,让墨言回过神来了。
抬头看去,星光之下,安静双手抱着后脑,靠在一棵竹子顶端,蒙蒙月色中,她一身白裙被乳白色的月光包裹,如同仙子坠落凡尘。
她美得超凡脱俗,让人惊艳,墨言看得有些痴迷。
被一个男子这么盯着,就算是安静也觉得有些难为情,开口道:“问你话呢。”
墨言回过神来,神情有些尴尬,左右看了看,才道:“安师姐是为了等我?”
安静起身坐在竹子顶端,点头道:“算是吧。”
墨言还没说话,她便接着道:“我想跟你打一架。”
墨言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抬头看着随着竹子轻轻摇曳的安静,只看到对方一脸认真。
安静一拍竹子,身体直接飘落在墨言身前,“你赢了,我告诉你一个秘密,你若输了,便要答应我一件事情。”
墨言问道:“这个秘密是你的还是我的?”
安静愣了愣,“自然是我的。”
墨言摇了摇头,笑着道:“那无论输赢,对我好像都没什么好处。”
安静伸手指着墨言,“你……”
墨言开口道:“所谓秘密,是因为没人知道,一旦说了出来,就不是秘密了。”
安静盯着墨言的双眼,“你怕输?”
墨言没有否认,也没有承认,而是说道:“安师姐你是六品,而我根本不能修炼,我也不是怕输给安师姐,我是怕答应安师姐的事情做不到,因为我……”
他没有说下去,而是跟安静擦身而过,一边走一边低声道:“因为我连自己能活多久都不知道。”
这是他来到无涯书院,第一次对着一个外人吐露心声。
安静转过身,看着他的背影,愣在原地。
她想不明白,为何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年,会给人一种老人迟暮的感觉,他的内心,到底是怎样的荒凉与孤寂?
她突然开口道:“墨师弟,我一定会让你跟我打的。”
墨言没有回答,只是抬起右手,轻轻挥动……
安静站在原地,看着他的背影渐渐消失在夜色中,许久许久,她回过神来,左右看了看,有夜风吹过,吹起地上的竹叶,伴随着竹竿飞舞。
她突然苦涩一笑,其实自己,又何尝不是孤独之人?
她脚尖一点,身姿恍若惊鸿,一下出现在竹林上空,月色下,有一白衣女子伴着月光,翩翩起舞,宛若谪仙,只可惜无人看见。
一个人若是把秘密拿出来做赌注,不是这个秘密对她无关紧要,而是她想有一个人,可以知道她的秘密,并为她保守这个秘密。
讽刺的是,她想说,别人却不愿意听。
墨言站在月光照不到的角落,仰头看着天上的明月,明月下翩翩起舞的女子。
一直到那个女子落下竹林,墨言取下腰间的葫芦,轻轻喝了一口。
原来,这就是她的秘密……(记住本站网址,Www.XS52.info,方便下次阅读,或且百度输入“ xs52 ”,就能进入本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