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日,齐保平真的回家了,还给沈梦昔买了一本厚厚的红色绒面日记本。
除了孩子抓周,齐家的大人孩子都是不过生日的,家里有个年近九十的老爷子,年轻人谁敢过生日啊!无非是早上全家吃顿面条,给过生日的那个碗里卧一个鸡蛋罢了。
今年纯粹就是为了给齐保平一个台阶,才张罗了一桌酒菜,因为张明张亮要回上海,还特意叫上了张险峰一家。
齐家人都像商量好了一般,当齐保平是正常下班,也没谁过多关注他,都谈论着关于上海的话题。
“你两口子不回去?”齐老爷子问张险峰。
“哎呀老伯,回不去啊,工作实在是难办,也没有地方住,好在我们两个在哪里都无所谓的,孩子好了就行啊!”张险峰举杯跟齐老爷子碰了一下杯。
“可不是,你说人活着为了啥,还不就是为了孩子!”鲁秀芝接口道,说完忍不住瞄了一眼齐保平,齐保平却不看她,绕过去给齐老爷子倒酒。
“不容易办吧?拖了一两年了。”齐有恒问。
“唉,说起来眼泪止不住啊,亲兄弟小时候怎么都行,现在一听说孩子要回上海,个个都说说没地方住,落户难,还不是怕我们抢了他们的房子。”张险峰端起杯子又干了一杯,脸色有些红了,“我一气之下跟他们签了书面协议,我的儿子户口落回去,将来不要爷爷奶奶的一分钱遗产,就只是为了读书!”
“这么能这样式儿呢?你父母的房子、遗产也有你的一份儿啊!再说了,那是亲侄子,怎么能这样呢?”鲁秀芝忿忿地说。
齐老爷子放下筷子,对张险峰说“家家有本难念的经!险峰你可不能有怨言,孩子能回去就比什么都好!念个好学校,将来也有个好前程!怎么都比咱这山旮旯强上百倍!是不是?”
张险峰听了连连点头,“老伯,我不抱怨,也不敢抱怨,我还要多多地给他们生活费呢!”
“那是那是。”齐老爷子也点头。
“哎丽君,俩儿子都走,你不想疯了?”鲁秀芝已经开始共情了,愁眉苦脸地跟坐在身边的翟丽君说。
“哎哎,嫂子嫂子,别提这个!好容易不哭了的。”张险峰连忙阻拦。
翟丽君果然眼圈马上就红了,声音哽咽,“我舍不得,一想这个就受不了。”
“那我就不去了!反正珠珠在嘉阳,我也不想走!”张亮大喇喇地一边啃排骨一边说。
“胡说什么呢!”张明呵斥他。
齐保健笑着打趣张亮,“亮亮,珠珠都初二了,你还是小学生呢!”
张亮立刻苦了脸,“是啊,我刚上了初中,珠珠又要上高中了,等我上了高中,她又要上大学了!”
“你啊,还是回上海好好读书,考个好大学吧,到时候你们就旗鼓相当了!”
“那珠珠你以后想考哪个大学?你考一个上海的大学吧!”张亮瞪大眼睛期待地看着沈梦昔。
“还没想过。”
“你要从小树立远大理想,怎么能没想过呢!我要读复旦大学!你也读这个!”张亮急了。
“呵呵,孵蛋?孵什么蛋?”沈梦昔逗他。
“大学!那是大学,不是老母鸡抱窝!”张亮喊。
一桌人都笑,张明说,“你们看看,一点儿心眼也没有,到了上海,我不得心都得操碎了?”
齐保健看着少年老成的张明,“当哥的有责任照顾弟弟,明明一看就是个好哥哥!”
张明一脸你别拿好话哄我了的表情,“我爸说了,不听话就揍!”
大家又笑。
鲁秀芝说“以后小哥俩都是大城市人了,将来再找个上海媳妇儿,等你两口子退休了,也都跟回去,多好啊!”
“我可不去!住鸽子笼得憋屈死我。”翟丽君嫌弃地说。
“你就矫情吧,大城市谁不爱去啊,我去了一趟哈市,都觉着好呢,上海还不定多好呢!”鲁秀芝去了一次哈市后,足足半年多,开口必是哈市。今天是又想起来了。
翟丽君就笑,瞄了一眼张险峰说“上海媳妇可都不好伺候,都不做家务,男人的钱都上交媳妇儿,哪像咱们东北女的这么好糊弄啊!”
“是啊,上海女人可不如东北女人好!我就是有福气有眼光,才找了东北老婆!将来我的两个儿子,也让他们找东北老婆!”张险峰求生欲极强地马上表态。
“唉,这孩子找啥媳妇儿,咱能说了算吗?这都啥年代了?谁还听爹妈说话啊!”鲁秀芝终于忍不住了。
齐保平立刻低下头去。
眼见气氛生变,沈梦昔从赵文静怀里抱起乐乐,一把塞给鲁秀芝,“乐乐找奶奶去,让奶奶喂你吃鸡蛋糕,好不好?”
鲁秀芝怀里坐着沉甸甸香喷喷的孙子,忽然忘了刚才要说什么,自动放下筷子,拿起了孙子的勺子,脸上绽开菊花般的笑容,“哎?乐乐要吃糕糕啊?让奶奶给乐乐吹吹,米啊米啊,真香啊!再来一口!”
嘉阳县人口少,县体委直属的体育队,总共也就不到七十人,大部分是田径队的,还有一些是篮球队、排球队的,还有两个速滑队的,射击队加上沈梦昔现在是六个人。
三九寒天的,也没有室内训练场所,体育队队员每天天不亮就要到体育场跑步,沈梦昔当然也不能例外。
跑前热身时,有个叫冯秋梅的女生,看着沈梦昔的小个子,打趣她“我们都是图个考试加分,你说你一个尖子生,跟我们累死累活的图个啥啊!”
“图个痛快!”
“痛快什么?”
“打枪啊!”沈梦昔比了个手枪的手势,笑嘻嘻地说。
“唉,你们倒是痛快,我们这些搞田赛的,一个个五大三粗的!”冯秋梅跺跺脚,“地动山摇!”
“哈哈哈!”沈梦昔笑,这人真有意思。
“哼,说的轻松,人还没枪高呢!”一个看样子是高中生的女生说“你倒是想痛快,也得有子弹给你痛快啊!”
“什么意思?”
“就这意思,听不懂我也没办法!”那女生傲气地扭过头去。
冯秋梅凑到沈梦昔耳边,“咱体育队穷,根本买不起子弹!”
“啊?不是国家分配吗?”
“县里穷!”
沈梦昔估计她其实是想说国家穷。
不待她再说,那边教练拍着棉手套,大声喊着“过来过来,老规矩,七圈半,先跑完的先回家吃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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