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心而论,这首诗就辞藻华丽来说,比刚才许敬宗写的那首要差不少,但是如果把这首诗放在一个十来岁的孩子的身的话,那就让人绝对的震撼了。
要知道,骆宾王的一首鹅鹅鹅就足以让他成为名动天下的神童了,但是鹅鹅鹅和这首诗比起来,在思想性还是有差距的。
诸如得休休处且休休这样的句子,如果出现在一个经过成功,见过失败,有过浮沉经历的中老年人的嘴里,理所当然,但是如果说出现在一个十来岁的孩子嘴里的时候,大家对此就只有一个解释了?
“诗写的真好啊,句句都是世外之语。”李安期啪啪的鼓掌,“一个十岁的孩子,就能写出这样的诗句。相比之下,我们这些大人的岁数都白活了,看事情还不如一个十岁的孩子看的透彻……”
卢承基的心里的越发的冒火,李安期虽然没有明说,但是同样话里话外的在挤兑卢承祖。言外之意就是说这诗绝对是抄袭来的无疑。
不过卢承基就算是感到很恼火,但是他还是无可奈何,因为事实,就连他也觉得这首诗是悟空抄袭的,因为就算是许敬宗这样的才子,在轮到他唱和的时候,都需要思索了一炷香的时间,而到悟空这里的时候,悟空则是连思索都没有思索,刷刷刷的就写完了。
这种情况,第一那就是才思敏捷到了比许敬宗还厉害的地步,第二那就是抄袭了。再加这首诗的这种意境,说是一个老和尚还好,但是悟空这个年龄,应该是写不出来的。
从某种程度说,卢承基想的一点也不错,这首诗的作者罗洪先写这首诗的时候,的确是四十出头的年纪了。
“安期……”卢承基刚刚打算开口缓和一下的时候,就看到悟空可爱的歪着脑袋冲着李安期笑了一下,“这位安期兄,你真的很虚伪耶”
“你说什么?”李安期一下就怒了。
“难道不是吗?”对于李安期的怒视,悟空丝毫也没有鸭梨,还是笑眯眯的说,“佛家第一戒就是不打诳语,所以我觉得你虚伪,我就坦坦荡荡的说了出来,而你觉得我抄袭别人的诗句,你就没有坦坦荡荡的说出来。”
“你说这样的诗是不应该出现在我这样的小孩子的嘴里,这句话就错了。”悟空接着说,“正所谓人一百,形形色色,这个世界有生来就是傻蛋的,也有生来就是天才的,还有一种,就是一生下来,就什么都明白的……”
“这么说,你是那种生而知之,一生下来就什么都明白的天才吗?”李安期冷笑了一声,侧着脸看着悟空。
“恭喜安期兄,你不但知道了正确答案,而且还学会抢答了。”悟空啪啪的拍着小手,“另外再告诉你一声,小衲我今年才八岁,距离你说的十岁还有一段差距。”
李安期被悟空这一通夹枪带炮的话给搞的满脸通红,“哦,生来就是傻蛋的人我见过,生来就是天才的人我也见过……”
“安期兄,后一种人不是你照镜子的时候见到的”悟空一脸夸张的反问了一句。
扑哧一声,坐在一边的陆元仕偷笑了出来,接着就看到李安期愤怒的把目光转向了自己之后,立刻用袖子遮住了自己的半边脸。调整了一下之后,恢复了一本正经的神态。
没有办法,李安期这熊孩子的脾气太差,万一要是被他记了仇,给李百药打小报告的话,大家就很难受了。虽然说李百药做人很公正,但是再公正的人,在自己儿子面前恐怕也总会有疏忽的时候啊。
“不过我还真是没有见过生而知之的人。”李安期狠狠的咬着牙,看着悟空,“那么我倒要请问一下,你到底知道一些什么?”
“所谓生而知之,就是天地下,诸子百家,无所不知。”悟空一拍自己的胸脯,“如果有什么事情不知道的话,那还能叫什么无所不知。”
“是吗?你真的什么都知道吗?”李安期冷笑着问,“那你知道不知道我昨天晚吃了什么?”
“这还用问吗?除了饭菜酒水之外你还能吃什么?难道安期兄你觉得自己的名字叫安期,你就真的跟北极真人安丘先生一样,可以餐风饮露了吗?”悟空一副看着白痴的样子看着他,“清醒一点,骚年,不是每一滴牛奶都是特仑苏,不是每一个安期都是神仙。”
虽然这句不是每一滴牛奶都是特仑苏在场的人基本都听不懂,但是这句话一出,还是让在场的一大半的人都跟刚才的陆元仕一样,低下头去,用袖子挡住了自己的脸。虽然说听不懂这句话,但是在场的人心里都清楚,这不是什么好话。
悟空朝在场的人扫了一眼,发现坚持下来的只剩下了依然一脸温和笑容的许敬宗和正在一脸玩味的看着自己的李淳风。
在听到悟空的这个回答之后,李安期被悟空差点直接气的吐血,因为他本来是想让悟空猜他到底吃了什么饭菜的,结果没有想到直接被悟空揪住了他话里的漏洞,加了他的名字之后直接损了他一顿。
“好,好”李安期长长的吸了一口气,让自己的心情平静下来,“那么我再问你,你说太清道主是什么人?”
不能不说,李安期这家伙的确是有一点小歹毒,这个太清道主就是太老君,老子李耳。李安期这么问悟空的话,如果悟空说太老君厉害,那么他马就能说悟空是佛门的叛徒,但是如果说悟空说太老君不强的话,就现在李渊陛下宣称说他们是李耳的后代这点,他马就可以收拾悟空一个渺视皇族的罪名。
更不要说,在场还坐着一个曾经当过道士的李淳风。
不过,为什么太老君变成了太清道主呢?
事实,三清的说法在现在还没有成型,唐之前的大多数的道门教派都是供奉一个主神,而太老君地位就随着教派的不同而忽高忽低,有些高的,比如说楼观道,还有张道陵的五斗米道,都是把太老君李耳列成道教的最高的主神。
而低的比如说灵宝派的陶弘景,他在真灵位业图里直接把太老君下放到了第四层天,在李耳的脑袋除了元始天尊之外,还多了一个不知道哪里来的玄黄大道君和一个金阙后圣太平帝君。
恩,这么说,在真灵位业图里,孔子也是神仙,而且站的位置还高了太老君那么一点点。
等到唐朝,李渊陛下把自己跟李耳扯到一家之后,灵宝派的诸位高道们顿时就傻了,要是接着这么搞的话,皇帝肯定不高兴啊,于是他们琢磨了半天之后,把第三层金阙后圣太平帝君和第四层的太清道主李耳扯一起,号称太极太清是一家,两个神仙其实就是一个神仙,然后就让李耳把面这位神仙给控股了,接着给李耳了新的尊号,叫太清道德天尊。
当然,有变化的不止太老君一个,他们还顺手也给玄黄大道君也整了个新名字,叫清元皇大道君,或者说灵宝天尊。
然后这才把太老君,元始天尊,灵宝道君三位整一起,号称三清。
不过这个时候,这帮贼心不死的道士还是偷偷的说,三清之中,玉清境始气所成,最高。其次是清境,元气所成。最差的是太清境,玄气所成。所以元始天尊是老大,灵宝道君是老2,太老君是老三。
但是他们在私底下的这种小动作,被敏锐的李唐皇帝玄宗李隆基陛下一下就给发现了,于是李隆基陛下说,你们少跟老子扯这些我不懂的,我告诉你们,太老君就是三清最牛的神仙,这个你们必须给老子改过来。
皇家的拳头最大,李隆基陛下一发话,玄元皇帝李耳蹭的一下就跑到了三清的中间,变成三清的老大了。
等到了明朝的时候,太老君是老大的概念已经深入人心了,所以许仲琳在封神演义里三清排座位的时候,就习惯性的按照太老君老大,元始天尊老2这个座次排下来的,然后,许仲琳接着给灵宝道君换了一个名字叫通天教主,当了老三。
这个,我想大家也能理解,如果许仲琳真敢直接让老君把灵宝道君殴的满脸开花的话,他肯定会被看过这本的道士们殴的满脸开花。尼玛你居然敢写灵宝道君被打了一个乌眼青,你信不信贫道今天晚就打你一个乌眼青。
当然,许仲琳还创造性的给三清加了一个厉害的老师,鸿钧道祖。没错,鸿钧这个神仙,是许仲琳自己编出来的,其实完全没有这回事情。至于说为什么,估计可能八成大概是有道士欠了许仲琳很多钱,于是这家伙在里死命的折腾道教神仙。
总之呢,虽然说在唐初的现在,太老君还不是那种神之神,但是因为攀了皇家的亲戚,所以目前他的地位一直在看涨,绝对不是悟空这么一个小和尚可以随便诋毁的。
“好了,安期,承祖小弟是佛门居士,不是道门高贤,这个事情不用说了。”卢承基怒了,如果说之前的话还可以勉强算是开玩笑的话,但是现在李安期的话很明显的已经过界了,如果悟空真的应对不好的话,再传到李渊陛下的耳朵里,恐怕范阳卢氏都要受影响了。
“承基兄,我问的不是你。”李安期丝毫也没有给卢承基面子,“事情说不说的也不在你,而是这位无所不知的承祖小弟的身。”
“是啊,你说的不错,这个问题本来就是问我的。”悟空丝毫也没有紧张之色,“不过这问题也太简单了?太清道主是什么人?他是个女人。”
满场哗然,悟空的这个惊世骇俗的回答顿时震惊了所有的人。
“你在胡说什么?”李安期哈哈大笑了起来,“太清道主是女人,你傻掉了吗?都开始说胡话了?”
“道德经曾经说过,吾有大患,是吾有身;及吾无身,吾复何患?”悟空ii笑着说,“如果不是女人,怎么会有身呢?难道说男人也能生孩子吗?”
卢承基微微的点了点头,悟空的这个回答并没有说老君不好,也没有说老君好,而是用一种开玩笑的方式把这个事情就撇过去了。就算是这个事情传到了李渊陛下的耳朵里,李渊陛下也只会一笑而过。
毕竟唐朝是一个女权主义高涨的朝代,说某某是女人的这种话在唐朝并不是侮辱。
“承祖小弟果然是天资聪明。”这个时候,在一边的李淳风说话了,“既然你说太老君是女人,那么释迦牟尼是什么人啊?”
“释迦牟尼也是女人啊”悟空毫不犹豫的回答。
“为什么呢?”
“金刚经第一品,法会因由分的最后一句,说世尊饭食讫,收衣钵,洗足已,敷座而坐。”悟空朗声回答,“如果不是女人的话,自己吃完饭以后需要洗碗的吗?诸位高贤谁在家吃完饭自己洗碗的?而且最后一句还是夫坐儿坐,有丈夫有儿子,吃完饭之后还需要收拾洗碗的人,难道还能是男人吗?”
在场的这些人都轻轻的拍起了手,这次连许敬宗都微微的拍了拍手。
“那么孔夫子呢?”李淳风笑着又问了一句。
“还是女人啊”悟空毫不犹豫的回答,“子曾经曰过,沽之哉,沽之哉吾待贾者也。都等着出嫁了,难道还能是男人吗?”
李安期看着坐在那里侃侃而谈的悟空,心里一阵的郁闷,本来还想说抓住这个小和尚抄袭,结果没有想到,反而是自己栽了一个大跟头。
“那么承祖小弟,我再问你……”
这句话一出,当时卢承基的脸色就变得很难看了。有没有搞错啊,我是请你来吃饭的,不是请你来接二连三的找我们范阳卢氏的碴的。
“安期,适可而止。”李淳风看了看卢承基的脸色,在旁边说话了,“日满则盈,月满则亏。”
“我就问这小子最后一个问题。”李安期亚了咬牙,对悟空说,“承祖小弟你不是生而知之吗?而且刚才的那首得休休处且休休不也是你写的吗?那么你告诉我,什么是道?”
悟空微笑着用手指了指大厅外面的天空,然后又用手点了点自己面前的一壶水。
“你这是什么意思,故弄玄虚吗?”李安期冷笑了一声,“爽爽快快的说出来,让我听一听你的高见。”
“拿纸笔来。”悟空对着仆役招了招手,“安期兄你真是没有慧根啊,如果你了解了,那么在我指点的时候你就该了解,如果你不了解的话,就算我写出来,难道你就懂了吗?”
说着,悟空提笔,当场刷刷刷刷的在旁边的纸写了四句诗,然后把笔一丢,对着那个仆役说,“念出来,给安期兄听一听。”
仆役用试探的眼光看了看卢承基,见到他点了点头之后,接着大声的朗诵了起来。“天人见我双眼明,百尺堂中一页经。汝来问道无馀说,云在青天水在瓶。”
“好一个云在青天水在瓶”这次卢承基还没有等李安期说话,就已经抢先喊了一句,然后开始鼓掌,在卢承基的带动下,剩余的这些文人们也都很给面子的鼓了鼓掌。而悟空则是很有风度的朝在场的诸位微微的鞠了一躬。
李安期感觉到心里一阵的发堵,如果说一开始,他只不过是觉得悟空肯定是抄袭了某个和尚的诗句拿来骗人,想要揭穿悟空的真面目的话,那么现在在被悟空这么羞辱了一番之后,他对悟空已经是有一点憎恨了。
虽然李安期心里还想要继续为难悟空,但是毕竟李淳风已经发过话了,刚才是最后一个问题,李安期就算不满也只能继续在心里堵着。毕竟在场的这些人里,李淳风是唯一的一个不用在意李百药的人。
这倒不是说李淳风不求进,而是人家李淳风是秦王李世民殿下眼中的红人,天策府排的号的谋士。如果秦王最后可以战胜太子,继承大统的话,不管李百药对他什么态度,人家都能一飞冲天,反之的话,就算李百药再喜欢李淳风,恐怕也没什么办法提拔他。
等李安期闭嘴了之后,在许敬宗的努力下,场面很快的就又融洽了起来,悟空也再次丢了一把樗蒲,这次算点算到了陆元仕的身,不过陆学士似乎也没有打算罚一杯,而是开始认真的思索起来该写什么诗的事情了。
就在这个时候,悟空忽然听到李淳风对自己说,“刚才听承基贤弟说,承祖小弟你是佛门居士,不知道你究竟是追随那位佛门高僧修行啊?”
“家师道信大和尚。”悟空赶紧站了起来,恭敬的回答。
“道信大师,果然是佛门高贤。”李淳风点了点头,“只是可惜啊,一直缘吝一面,不知道什么时候道信大师会来长安传法呢?。”
“家师曾经说过,说长安洛阳这样的地方,底蕴深厚,百姓也都深慕佛法,所以就不用他来传法了。”悟空一本正经的回答,“江州,蕲州这样的地方,才是沙门应该去度化的场所。正所谓慈悲心所属,便是光明烛,不照绮罗宴,只照寒门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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