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点不用思量,我已经对陈里正说过,你是主持药汤的人,咱们每天得有好多事得在一块商量,谁都说不出什么来。”
正说到这里,只见从东边来了几个人,“卢先生!”来人连头都不敢抬,恭恭敬敬地说,“里正打发我们来,请几位先生早点歇息,住处都安排好了,是村里的一处新房,动用东西都是极干净的,从没有外人住过,都是上头有人下来时住的。”
“知道了,”卢雁逸淡淡地说,随即就招呼那边的叶郎中等人:“都忙完了没有?”
众人都闻声过来,含冠擦了一把脸上的汗水:“总算都弄完了,药草都清洗干净,明天早上就能下锅,锅灶也检查过了。”
“行了,大家伙今儿也都累了,早点回去歇着吧,明日还有不少事呢,这节骨眼儿上,都不能懈怠。”清绾说。
“多亏有清姑娘,”一个小伙子满脸疲惫,语气却很兴奋,“咱们村的这次时症,该是化险为夷了。刚才我来的时候,听说不少病人喝了都见效了,也没有新病人,这药汤真是灵啊!”
清绾一笑:“只要乡亲们能好转,就是最大的幸事了。”
“还没弄完吗?”陈里正陪着几个城里郎中,也过来了:“时候不早,几位先生也赶紧去歇歇吧。”
卢雁逸看看清绾。
“我再检查一遍。”虽然有叶郎中看着,但清绾还是有点放心不下,非得亲自看一遍不可,就说:“先生们随着陈大叔只管先去,我再瞅瞅药草就回家去。”
“那好吧。”卢雁逸也没说别的,就和陈里正一行人,往村北去了。
这里只剩下清绾姐弟,她先将药草查验一遍,确认都洗干净,量也足够,随后又将几口锅也检查了,正要回家,忽然想起了什么:“对了,怎么今日没看见妍妹妹来领药?”
“中午来了。”含冠忙说:“当时乱哄哄的,我也没顾上问问她,可是晚上却没见她来。”
“晚上没来?”清绾心一沉,“那药汤只够喝两顿,晚上没取,不就没有药喝了?”
含冠兄弟也迟疑住了:“那怎么办?”
“先回家去,看看爹怎么样了,要不一会儿我去老宅瞅瞅。”清绾道。
“二姐,你还是别去了。”含光不同意,“这时候,别说老宅了,谁家都是乱七八糟的,你又要到那里去,万一爷奶拿你撒气怎么办?”
“瞧你说的,我难道是那受气的人吗?”清绾说,“昨天看五婶病的也不轻,奶恐怕也不会好好照顾,要是来拿了药也就罢了,可若是这样,我真有点惦记。”
含冠兄弟还想再说,就被她打断了:“好了,我知道你们的意思,这样,先不说了,回家告诉爹娘一声行不行?”
两兄弟只好点点头,一起往家中赶去。
赶回家中时,已经是酉时将尽,家中其它人都还没睡,坐在炕上边聊天边等着他们,听到门响,含娟立刻跳下地来:“可算回来了!爹娘催了我好几遍,让我去接接你们呢。”
“又不是小孩子,还用得着接吗?”清绾一进屋,就先看爹的脸色,虽然还是苍白,却隐隐泛出一丝红润来,不再是通红的颜色,才算是放下心:“爹没事吧?”
“放心吧!”清伯丁笑道,“其实听见你们那里忙的底朝天,我几次想去帮帮忙,你娘和你大姐就是不让,非让我在家歇着不可。”
清绾洗了手,先去给爹诊脉,确认脉象平稳,才笑说:“您病刚好,体力还不行,不能去。陈大叔派了好几个人去帮忙,用不着您!”
“我这不是惦记吗?”清伯丁说,“虽然没出门,可也听见村里不少人得病了,唉,我巴不得大家都赶紧喝了药汤好起来。”
“今日村里人家家不落,都去领了药了,生病的都见好,您就别担心了。”清绾忙了一日,只喝了一碗药汤,滴水未沾,这会儿回到家,才觉得嗓子焦渴,倒了一杯温水喝着,含娟早已将留下的饭菜热好了,端了进来,招呼道:“都饿坏了吧?快吃吧。爹特意让给你们煮的绿豆汤。”
含冠兄弟早已饥肠辘辘,一见了就双眼放光,坐到桌前就吃起来。清绾却不觉得饿,只是喝了半碗汤,就放下:“爹,娘,有件事我想对你们说。”
“什么事?”
“听大弟说,晚上妍妹妹没去领药,不知五婶现在怎么样了?我想去老宅那边看看。”
听闻此言,何氏犹豫了一下:“那边有你爷奶”
“正因为怕爷奶不愿照料五婶,我才担心。”清绾直言不讳:“我去看一眼,要是没事就回来!”
“那好吧。”虽然和潘氏从前有过诸多不睦,可说到底,何氏也是个软心肠的人,“让你二弟陪你去吧,天黑了,不好走。”
“不用,”清绾一边穿夹袄一边说,“我拿个灯笼就行,他俩都累了一天了,没见眼皮都睁不开了?让他们这就睡吧。您和爹也得早点歇着,爹身体刚好,也不能大意。”
“知道,知道,就别惦记我们了,”何氏对女儿放心不下,“你到了那里也得当心,别”
清绾知道母亲要说什么:“我心里有数。”
说完,就拿起一个灯笼出门了。
刚走到院门口,就听见里面呼天抢地,伴着含妍的哭喊:“奶,奶!求求您了,别把我娘”
一听这话,清绾心里一惊,忙三步并作两步地跨进去,果见卫老太太和卫仲丁两人,正抬着奄奄一息的潘氏往柴草房里去,含妍和幼弟含蒲哭喊着在后面追,扳着床板不松手,却终是身小力薄,还是抵不住。
“奶!您这是要干什么?”清绾挡在了前面,大声说。
“哦?”卫老太太一愣,旋即怒火中烧:“你这死丫头怎么又来了?给我起开!真是晦气,三更半夜的,鬼魂似的来挡什么路!”
清绾根本不动:“五婶病着,您这是要把五婶送到哪里去?”
没等卫老太太答话,含妍就像见到救星一般,带着弟弟就扑上来,紧紧抓住清绾的胳膊,哭着道:“清绾姐!奶非要把我娘送到柴草房去!说是怕过了病气。其实我娘都已经好多了,要不是”
“妍丫头!你要是再敢胡说!看我不撕了你的嘴,把你和你娘一起扔到柴草房去!这一个个的丧门星,都不叫我安生!”
没等说完,卫老太太就露出一副恼羞成怒的神情,厉声打断了。
清绾向她看了一眼,就猜到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事,但当务之急,是先看视潘氏,于是也不理会卫老太太,就说:“立刻把人送回房里去!”
“哟,你这丫头越来越硬气了!”卫老太太眉毛一竖,就骂了起来:“敢这么和我说话!你五婶病的七荤八素,这一大家子人,万一都染上了可怎么得了?你担得起这个责任?识相的就快滚回你家去!”
“这么冷的天,你是要把五婶逼上死路!”清绾毫不客气,寸步不让,“我已经告诉过你们,只要注意洗手、消毒,再喝着药汤,就不会染上!这一家子人不都是好好儿地?谁生病了?”
“难道你非要咒我们生病了才甘心?”卫老太太眼里几乎要喷出火来:“我知道你们的心,巴不得这两把老骨头死了才好!你们就能乱为王了!现在没病是因为我们命大!万一倒下了,还能指望你们来照管不成?”
清绾冷笑一声:“没病是因为都喝了药汤!和命大不命大有什么关系?奶,我话可说下了,要是您再不将五婶送回去,出了人命,可是要下狱的!”
“什么?”听了这话,卫仲丁先吓白了脸。
“甭听这死丫头咋呼!”卫老太太毫不在意地道,“她是吓唬人呢!”
“我这可是真话,”清绾冷冷地注视着卫仲丁,“律例上明白写着,将生病家人丢弃或是不诊治,致人死亡,按律得被关三年!奶不明白,四叔你可得想好了!”
卫仲丁浑身一个激灵,床板也狠狠摇晃了几下,几乎没将躺在上面的潘氏摔下来,幸亏清绾眼疾手快,急忙扶住了,这时她才仔细瞧瞧潘氏,面色潮红,呼吸急促,这么吵闹,也没睁开眼睛,似乎是陷入了昏睡状态。
“老四!娘的话你都敢不听了?”卫老太太见儿子露出了迟疑之色,又急又气,大声喊起来。又要强行抬着人往前走。
清绾见潘氏病情危急,知道一刻也不能耽误了,也顾不得和她们再说话:“妍妹妹,你和含蒲来一起帮我把五婶送回屋里去!”
说着,就上前一手接住床板,一手将卫仲丁一把拨开,含妍姐弟慌得没了主意,听见这话,就赶紧上来帮着抬住床板。
卫仲丁猝不及防,待到醒过神儿来,还想去撕扯,被清绾一个凌厉的眼神扫来,顿时就收回了手。
卫老太太见儿子无用,气的大声喊:“你们这是要造反啊?还不快给我放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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