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皇后看着她说,似乎明白她内心所想。
清绾此时却也镇定了许多,站起身:“娘娘不必担忧,民女只是诊脉而已,至于下药,自然还得是太医院的诸位高手。”
“本宫相信清姑娘能处理的好。”朱皇后微微颔首,也站了起来。
朱夫人带着深深的担忧,跟着她们走到殿门,直到车都望不见了,还忧心如焚地在廊下徘徊。
这是清绾第二次来乾中殿,和上次一模一样,不仅摆设,就连下人的一举一动,也都是丝毫不乱,简直看不出任何变化。
李内监带她们进去,请安行礼。皇帝靠在大迎枕上,脸色蜡黄,一点精神都没有,手上还拿着一个折子,见她们来了,方缓缓点了点头:“都平身吧。”
皇后在靠榻的椅子上坐了,关心地道:“听李公公说皇上这几日还是不大舒服?太医们怎么说?皇上也该多歇歇,保重龙体才是。这些折子,不大要紧的,就让内阁和六部去办好了。”
“还不是苏家的事将朕气的?”皇上接连咳嗽了两声:“一想起来就受不住!枉我朝对他苏家深恩厚德,却丝毫不念报效,竟然做出这样的事来!真真叫人不可忍!”
皇后忙上前亲自帮着捶背,柔声道:“事情已经发生了,皇上再生气也是无用。龙体要紧,千万不能为了那干子小人生气。”
皇帝情绪略微平静了些,看着清绾:“清姑娘,素来听说你是医国妙手,就请你为朕看看,朕到底是怎么样?”
清绾闻言,心中一凛,忙道:“皇上过誉了,民女万万承担不起。”
“太医院那帮人,只会拿着朝廷的俸禄,真正用他们看病,却什么都解决不了!”皇帝语带怒气:“皇后和太子的身子都是你调理的,朕信得过你。”
李内监早已搬过椅子来,放在皇帝榻前,清绾谢了恩,只得坐下诊脉。
她虽然全神贯注,息气凝神,却能感受到皇帝那洞察一切的目光,一直在注视着自己。她尽力调节着心绪,平静下来。
“回皇上,”诊脉完,清绾站起来回禀道:“皇上的身体底子强健,只是国事操劳,元气耗损,精气亏虚,肾水不足,所以夜不能寐,肺金有损,咳中带血,只要好好调理,静心安养。”
“可朕总觉得这段时日以来,身子差了许多,”皇帝目光炯炯:“你对朕说实话,到底有没有妨碍?”
其实从脉象来看,清绾已经了然,皇帝病入膏肓,金石无效,没有多少时日了,任何医药也救不了。可她如何敢说?心思飞转,道:“皇上乃真龙之体,非比凡人,只要悉心调养,自然不必担忧。”
皇帝面上浮起淡淡的喜色:“那就请清姑娘为朕开个方。”
“太医院高手如云,民女一介寒微,如何敢为皇上下药?”清绾根本不想趟这浑水。
“你敢抗旨不成?”皇帝变了脸色。
听这么说,皇后都有些坐不住了:“清姑娘,难得皇上这么信任你,你就不用瞻前顾后的,有皇上在,谁还敢说什么不成?”
清绾无奈,只得道:“那民女就斗胆开个方子,请皇上服了试试看。”
早有小内监拿过笔墨纸砚来,清绾将方子写了下来。虽说皇帝的病已然无治,可是症状倒也能通过服药来缓解。所以她有信心,暂时将失寐和咳嗽压下去些,还能保得住眼下的平安。
小内监将方子呈上去,皇帝也是略通医理的,见了道:“清姑娘到底高明,这药下的都和太医院不同。朕就先服这个。”
说罢,将方子交给内监收了。又道:“可还有什么需要注意的地方么?”
清绾思忖了一下:“若是能用上好枸杞日日泡茶服用,对于失寐倒是有益处的。”
皇帝微微颔首,又问皇后:“这几日可见到太子没有?他身子如何了?”
皇后刚要回答,就听见外面传报道:“太子殿下到!”
清绾连忙站起身来,帘子已然掀开,太子走了进来行礼:“给父皇请安。母后也在这里啊?”
“皇儿快平身。”皇帝脸上微露喜色,“正和你母后说起你!”
“说儿臣什么?”
“你父皇着实惦记你,”皇后微带笑意地说:“问你身子好些了没有?”
太子满面感激:“多谢父皇,自从服了清姑娘给开的药,已经好的多了,儿臣只是惦记您,这几日感觉如何?”
“这不是?”皇帝道,“朕今日也请清姑娘来诊脉,太医院的那些药,吃了一点用没有。”
太子这才注意到清绾,忙笑道:“清姑娘也在这里?我竟没有看到!还请清姑娘别见怪。”
清绾行了礼:“太子殿下这么说,真是折煞民女了。”
“清姑娘,父皇的病到底怎么回事?”太子关切地说。
清绾哪敢多说?只得将方才的话讲了一遍。太子倒也没多问。
皇帝此时显得精神好些了,遂道:“皇儿,你可是从东宫来么?”
“儿臣一早就从东宫出来了,本想到国子监去看看,路上遇到了苏娘娘,她也说儿臣气色好多了。”
皇后闻言,面色一惊,却也只是转瞬即逝。却带着担心的目光,望着儿子。
“苏贵妃一直很关心你,”皇帝脸上浮起了淡淡的微笑:“还记得你三四岁的时候,她刚进宫,就每日抱着你玩耍,有一次你母后随着朕去泰山,你留在宫里,生了一场重病,苏贵妃两天两夜没合眼,把你照顾的无微不至。后来这些年,也是总惦记你,有什么好东西,都想着多给你送点。知道你爱吃她做的糕点,隔三差五的就亲自下厨。虽然她不说,可朕都一清二楚。”
“是,”太子勉强笑道:“苏娘娘对儿臣的好,儿臣一直都记在心上。不曾忘怀。”
皇后的目光越发深邃而忧虑,一个字也不敢多说。
“你四弟也和你最亲近。你们两个比别的兄弟不同,民间不是说么,上阵亲兄弟,以后这天下,还得全靠你们来支撑呢,父皇老了,身子也不济了,不知什么时候就撒手去了,你们这兄弟可要齐心协力啊。”皇帝语气深重。
这几句话,别说皇后和太子,就连清绾,都清清楚楚感觉到了话中的分量。皇帝不说要靠四皇子辅助太子,而是含糊其辞,难道还有传位四皇子之意?
皇帝虽然妃嫔不少,可子嗣艰难,只有七位皇子,还有两个早夭,活下来的五个中,二皇子和六皇子的生母都早早失宠去世,而且他们资质平庸,早封了僻地之王,出京去了,断没有继承大统的可能。七皇子年纪才两岁,生母因为难产去世,外家低微,也是不可能有所作为。
“父皇千万别这么说,”太子到底历练多年,神色只有伤感:“您只不过是为国事操心,所以才累的有些小病,天下臣民莫不仰望于您,得道者天助,这点小病何足为虑?”
“回皇上,苏贵妃和四皇子在外面求见。”小内监进来回。
“让她们进来吧。”皇帝点头。
须臾,只见一个年轻美妇,带着个十几岁的皇子进来,向众人依次请安行礼。
皇上显得很高兴:“今日难得这么齐全,一家人都在一起,朕心情好多了。”
“能让皇上心情畅快,这就是臣妾母子俩的诚心到了。”苏贵妃娇腔婉转,叫人一听就动心动意。
皇帝把四皇子叫到面前,亲切地问长问短。清绾巴不得快点离开这个是非之地,只是一时想不出脱身之策。
内监端茶进来,苏贵妃却止住了他们,笑道:“皇上,臣妾前几日进给您的君山银针,您可尝了没有?那可是臣妾专门派人去采集的,您若是不用,可真叫臣妾伤心了。”
听着这甜甜的语声,皇帝衰惫的脸上,不由露出了一丝笑意。皇后眼中闪过一丝不悦,瞬间又恢复了从容镇定的目光。
“那怎么能不尝?”皇帝笑道:“知道是你费心弄来的,当天朕就喝了,剩下的都叫他们好生收着了,这几日身子疲倦,也没有想起来。”
“既然皇上龙体劳乏,喝这个茶最能提神醒脑了。”苏贵妃笑道:“若是您用着好,就是臣妾的心意到了。”
皇帝就指了指端上来的茶杯:“还不快去都换了?照清姑娘说的,给朕的茶里放上些枸杞。”
“这位是”只顾着皇帝的苏贵妃,此时才注意到清绾,看着她问道。
“民女清绾,拜见贵妃娘娘。”
行了礼,太子就微笑解释说:“这位清姑娘,医术高超,曾经为我看过,所以父皇传她进来诊脉。”
话中有意略去了和卢雁逸的关系,清绾知道这是在保护她,不由对善解人意的太子生了一分感激。
“哦,”苏贵妃的语调意味深长,深深打量了清绾两眼,见她面色平静,丝毫波澜也看不出来,略有失望地转过了头去。
内监此时已然忙收起各人面前的茶杯,快步退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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