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绾坐在她身边,柔声道:“不要着急,等身子恢复了些,慢慢再告诉我,啊?”
少女感激地点了点头,泪水顺着脸颊流淌了下来。
清绾亲手替她拭去泪水:“不论什么事,终究都会过去的,你还这么年轻,更是不用如此。”
“是啊,”卢秀芳看这姑娘可怜,也道:“我二嫂说的对,没有过不去的坎,只有身子健壮,才能谈到其它的啊。”
正在此时,昌永已经将一碗热气腾腾的参汤端了进来,清绾接过去,轻轻吹的不烫了,才一勺一勺地喂给少女。
少女流着泪,将参汤和泪水一同喝了下去。
待到一碗热老参汤喝完,少女苍白的脸色,渐渐出现了红润,卢秀芳欣喜地说:“果然是好东西,真是有奇效!看这姑娘方才都奄奄一息了,这么一会儿,竟然就好的多了!”
少女自觉恢复了些力气,挣扎着就要下床磕头:“多谢两位夫人的救命之恩,奴婢无以为报,在这里磕头了!”
“别,别,”清绾忙扶住了她,柔声道:“你才好了一些,不能轻易挪动,听我的话,好生在床上歇着,等再恢复些,才能下床呢。”
“不要紧,”少女虽然气力不支,还是要勉强下床:“奴婢已经好了”
还没说完,少女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几乎又要晕了过去!
昌永一个箭步,就冲了上来,一把扶住,算是没有栽倒在地上。
“奴婢真是太不争气了!”重新被昌永扶回到床上的少女,觉得很不好意思:“连磕个头都做不到”
“我懂得医术,难道你还信不过我说的话?”清绾道:“方才是谁给你施的针?乖乖躺着!”
少女无奈,泪水扑簌簌地落下:“夫人,您不应该救奴婢,像奴婢这样的人,还不如早点死了好!”
“说什么傻话呢?”清绾见她的模样的神态,就知道定是个受难的女子,“人生在世,谁不得经过无数艰难?你这么年轻,又长得这么俊秀,以后的路还长着,好日子在后头呢,怎么能轻易说出这样的话?就算你自己不想活了,难道你不为了家中的爹娘着想?”
听了此言,少女的泪水越发如断线之珠似的流下来:“夫人,奴婢自幼是个孤儿,哪里还有家?”
“姑娘,你是不是哪个大户人家的侍女?”其实从刚一进铺子,说出必要买回妆品开始,清绾就猜到了九分。
少女点点头:“夫人说的不错,奴婢是兵部尚书陈大人家的侍婢。”
“那你为何这副模样?”清绾问:“方才是你家夫人打发你出来买妆品的么?”
“是,”少女的声音变得苦涩起来,语速也慢了:“奴婢是河东人氏,自幼无父无母,寄居在姑母家。奴婢清楚的记得,五岁那年,河东发生了灾荒,大部分人都背井离乡的去逃难,路上,遇到一户人家,想要趁便宜买个童养媳,姑母本来是不愿意的,无论如何也要带着奴婢一起走,可是姑父和那人商量好了,偷偷在半夜将奴婢捆了送了去,从此之后,就再也没有见过任何亲人。”
“这也是常有的事,”清绾叹了口气:“后来你就在这家长大了?”
少女摇了摇头:“那户人家行事刻薄,动不动就又打又罚,奴婢是苦不堪言,后来灾荒过去了,日子也好转了些,奴婢也好歹长到了八九岁,因为终日干活,又吃不饱饭,所以还是又瘦又小的模样,那一年春节,数九寒天,在外面洗了一天的衣服,结果冻病了,又舍不得请郎中来看,病情就越来越重,那户人家生怕奴婢死在家里,赶紧就将奴婢扔了出去。”
卢秀芳听的浑身一颤:“大冬天,就将重病的你丢了出去?”
“是,”少女微微点头:“也是奴婢命不该绝,正好路过一位大叔,将奴婢救了起来,带到家中,熬了一碗热姜汤,幸好那位大叔本人就是个郎中,亲自给奴婢开方熬药,喝了几剂下去,病就好了。”
“世上好心人还是多,”卢秀芳感叹道:“后来呢?你就在他家生活了么?”
“奴婢是苦命人,哪有那个福分?”少女低声说:“吴大叔云游四方,没个栖身之所,奴婢本来说,无论是天涯海角,如何难行,都愿拜为义父,终身侍奉,可是吴大叔却怕误了奴婢终身,坚决不答应,托付给了当地的一户朋友家,就又飘然离去了。从此之后,再也没有见过这位大恩人。”
“吴大叔?”清绾心中一动,连忙问道:“你的这位恩人,是个姓吴的郎中?”
“是啊,”少女有点奇怪地说:“怎么,夫人您认得他?”
清绾将吴郎中的样貌仔细形容了一番,少女的目中顿时露出惊喜之色,连声道:“对,对!就是他!夫人,看来您也认识吴大叔!您能不能告诉奴婢,他现在在哪里?奴婢一定要好好谢谢他!长了这么大,他是唯一一个给过奴婢温暖的人!”
听到这话,清绾的泪水也忍不住落了下来:“姑娘,吴郎中他恐怕已经不在人世了!”
“什么?”少女瞪大了双眼,不敢置信:“这是真的么?不会吧?奴婢不相信,不相信,吴大叔那么好的人,怎么会”
“不瞒你说,吴大叔也是我的恩师。”清绾将二人这么多年的往事,都讲给了少女听,“吴大叔临走之前,已经得了不治之症,他既然选择了不辞而别,也许就是想安安静静地走完余生,不希望任何人打扰吧。”
少女巴掌大的小脸上,大颗大颗的泪水落了下来,打透了衣襟:“奴婢这条命是吴大叔救得,本想还能够报答一二,可是”
“姑娘,我理解你的心情,”想起和吴郎中从前的一点一滴,清绾的心里也十分难过,“可是我们又能有什么办法呢?吴大叔是个善心人,一生悬壶济世,救人无数,你若是感念他的恩德,就一定要好好活下去,这样,才不负吴大叔救你的一片心意。”
“头两年曾经听人说过,吴大叔在淮北,奴婢写了一封信,托那人带去,可是后来也杳无音信,本来想日后在用心寻访,可没想到当年一别,已成永隔。”
“姑娘认的字?”卢秀芳有点惊讶:“而且听你的谈吐,好像是读过书的。”
少女有点不好意思:“奴婢一介卑贱之身,能有条性命已经是万幸,哪里能有机会读书?认得的这几个字,都是当年被吴大叔所救的时候,教给奴婢的,只不过认得些字,教奴婢念了几本书,能写上简单的几句话而已。叫夫人见笑了。”
“那你也算颇聪明了,”卢秀芳道:“相处短短几日,就能学会这么多,的确伶俐。那吴郎中将你托付给了何人?”
“说来就是奴婢命薄,那户人家是吴大叔的好友,人口不多,也不算富裕,但为人极好,虽说是做侍女,不过还算不错,可好景不长,只过了几个月的时间,就爆发了一场大瘟疫,那惨状奴婢现在还记得,”虽然事隔多年,可是说起当年的往事,少女还是忍不住目中露出恐惧的神色:“十室九空,每天死去的人不计其数,后来连郎中都没剩几个了,别说看病,就连埋葬,都做不到了。”
清绾听得心直沉:“这么说来,吴大叔的那位朋友家,也未能幸免于难了?”
“正是,七八口人,不过几日,就全都没了,”少女说:“全家只剩了奴婢一个人,万般无奈,只能另觅出路。可是无依无靠,又能到哪里去?正巧当时朝廷派官员下来赈灾,兵部尚书陈大人,当时还是个员外郎,也带了兵士一同跟来,就把奴婢带了回京,从此进入陈府做侍女,一直到如今。”
“你也算是命运多舛了,”清绾道:“那你在陈府年头也不短了,听说陈夫人是个极为善心的人,你怎么会变成这副模样?”
一听这个,少女几乎泣不成声:“夫人,您二位都是善心人,所以奴婢今日才敢大着胆子,实言相告,陈夫人外表宽厚,实则是个心狠手辣的人!这么多年,奴婢不知受了她多少折磨!”
卢秀芳看了嫂子一眼,带着点怀疑的语气:“可是京城人人都说陈夫人宅心仁厚,怜贫舍老”
“夫人以为奴婢在撒谎,诬陷主人,也在情理之中,”少女毫不犹豫地说:“可是奴婢对天发誓,所说字字是实,没有半句虚假,若有一字不真,日后雷劈身亡!”
“不,不,我不是那个意思,”卢秀芳忙说:“姑娘,我并非怀疑你,只是乍一听到这个消息,还真的有点不敢相信,毕竟,陈夫人这么多年来,一直都是极好的声名”
“这个奴婢自然知道,”少女忍不住冷笑了一声:“在陈府上这么多年,她的为人,奴婢再清楚不过。人前,就会装出一副善心架势,人后,就变了个人似的,若不是贴身侍奉,亲眼所见,说出来,十个人里,八个都不会相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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