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嘉音随地而坐,待在方旻旁边,问:“你真是山大王啊?哪座山头的?平日里都做什么啊?”
楚嘉音有些好奇,话本里的山大王,要么歪瓜裂枣长相不讨喜,要么要带几条疤在脸上显得自己像个狠人,叫人一看就心生畏惧。
这方旻倒还长得俊俏过人,若不是楚良善提起这事儿,楚嘉音都要以为他是什么大户人家养尊处优的公子哥儿了。
方旻看了她一眼,忽然哈哈大笑。
“你笑什么?”楚嘉音意识到一丝丝不妙,横着扫了方旻一眼。
方旻答:“楚兄说我是山大王,你还真信啊?我听说你们家跟他也不怎么熟,还不怎么看得上他这个人,怎么这会儿,居然那么相信他?血脉情深浓于水?”
楚嘉音才知道自己被耍了:“他骗我?”
“你瞧着我像做山大王的?”方旻用一只手将脑袋撑了起来,眼里满是戏弄的打量着楚嘉音,“行了,一人耍对方一次,也算扯平了。咱们恩怨两消吧,走,这儿没乐子了,咱回去蹲考场吧。”
语毕,方旻爬了起来,拍拍身上沾的草屑,径直往下山的路走。
“这就走了?”楚嘉音匆忙爬起来,跟上。
方旻回头,正面对着楚嘉音,倒着走:“不走?你待在这儿做什么?等着狼来叼走,将你分食去?”
“我才……”不会被狼分食呢,“诶,方旻,你等等我!”
方旻那个臭家伙,居然一声不吭就开始朝前飞奔起来,不出一会儿就要到楚嘉音看也看不见的地方去了。亏得楚嘉音这段时日追风尘月追出了本事,脚下功夫挺不错,虽不能顺心自然的施展轻功,可好歹有一点点练过的样子了。
“你追上我的话,我就背你回去。你追不上我的话,就留在这深山里喂野狼吧?我怕明天会记得过来给你收尸的。”方旻嘴上这么说,心里也是这么想的,但他能肯定,楚嘉音一定不会乖乖留在深山里面真给野狼当了晚餐。
他有心想戏耍楚嘉音,却不是想要她的小命,最多想叫她吃点苦头,受受惊吓,满足一下他欺负小女孩得逞的私欲。
可天不如人愿,三日不见当刮目相看啊,楚嘉音最后竟赶上他了。
楚嘉音从高处一下子虎扑下来,一跳到了方旻背上,手抱着他的脑袋。
“嘿嘿,你跑不掉了吧?你被我追上了,所以现在得将我背回去!”一股脑往前冲,可累坏她了,到现在还气喘吁吁的呢,才走不动了。
方旻颇感惊讶,因为楚嘉音确实追上了他,他只好履行承诺,好生将楚嘉音背回去。
“挺厉害啊?我都用了三成的劲儿跑了,居然还是被你追上了。”方旻大气都不喘一下,额头上也没流下半点汗,说是用了三成力气,不像是在吹牛。
楚嘉音却还是不服:“你就吹吧?用三成劲儿能跑那么快?那你用十成劲儿,岂不是要上天了?”
“上天不行,飞檐走壁,徒行百里还是可以的。”方旻颇感骄傲,抹了一把自己的刘海。
楚嘉音背后嗤笑了一声。
“你别不信啊,要不我现在放你下来,然后给你演示演示?”方旻对武功方面有着浓厚的兴趣和感情,一旦提起来,这精神就像开了闸的堤坝,洪水肆意冲下。
楚嘉音可不想落地自己走了,这下面还有好一段不好走的路呢。
当即拒绝:“不要,你赶紧走吧,我要下山了。都快晚上了,回去晚了万一没有饭吃了怎么办?”
“笑话,这可是京都内城,京都内城是什么,是皇城!皇城繁华富贵,夜市灯火通明至次日天边鱼肚白亮起,年复一年日复一日,从没断过好嘛,客栈里没吃的,咱可以在外面吃啊。”方旻不是读书的材料,因为跟楚良善这个不喜欢读书却必须要读书的人待在一块儿,久而久之,学了许多跛脚的词汇。
楚嘉音笑了笑,问;“你在说些什么乱七八糟的?”
“这你就不懂了吧,我也懒得跟你们这种胸无点墨的女子计较。”方旻一面说,一面将楚嘉音往上颠了颠,生怕她掉了。
其实楚嘉音自个儿抓得可紧了,才不会掉呢。
“胸无点墨?你说谁胸无点墨呢?我比你可强了很多好吗?我好歹是能作诗作画,还认得好多字的!”楚嘉音的毛炸成一片。
到了山口,楚嘉音和方旻碰上热闹事儿,说不清发生了什么,只知道路边堵了好多看戏的人,至于被堵的东西是什么,楚嘉音这边看不见。
被堵的东西现在在桥上,看戏的人议论纷纷。
“去那边看看呗。”楚嘉音使唤道,手指着桥的方向。
方旻当即表达不满,问道:“你将我当成什么了?”
他岂是楚嘉音说使唤就能使唤的?
方旻本来要过去的,但楚嘉音一使唤,他反而没有太强烈的心思了。
“诶诶诶?”楚嘉音见方旻绕道走,急得揪着他的头发逼迫他向桥的方向看,“我让你去那边!”
方旻摇头:“不去!”
楚嘉音双手交叠在方旻脖子上,耍无赖道:“哎呀。去嘛去嘛!求求你,求求你了好不好?”
这下方旻哪里顶得住,只好认命过去了。
人群中央,有一个衣衫褴褛、满面风霜的女孩,约莫在十六七岁上下的模样。她蜷缩在桥的一角,用胳膊手臂挡着脸,怯怯的呜咽着。
抬起的胳膊细的跟要断了似的,那之上还有好些伤痕,一看就是被人欺负了。楚嘉音从方旻背上跳了下来,走上前。
围观只愿看戏不愿管事的人议论:“这是谁家的姑娘?啧啧,怪可怜的。”
“我瞧着不像什么好人家出来的,涂脂抹粉,瞅瞅她这身上,都什么和什么?”有个大娘指着人絮絮叨叨说,满脸鄙夷。
确实,这姑娘身上有很多青紫娇红的痕迹,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来历暧昧,不清不楚。只是这姑娘的呜咽声实在可怜得很,叫人想觉得她肮脏龌蹉都难。
楚嘉音又走近了一些,待到看清这姑娘的样貌后,不由地一惊。如果她没记错的话,面前之人应该是唤作茹云,前世也被她捡了。
只是那会儿的茹云虽也不怎么好看,却不似现在这般落魄不堪。
楚嘉音记得前世的时候,这姑娘还算对自己忠心,是除了桃花以外,她身边最会为她着想的人了。只是后来她嫁入宋家,只带走了桃花,便与茹云断了联系。
再后来,楚嘉音听说楚良善瞧上了她,也不知最后如何闹的,茹云竟自尽而亡了。
思及此,这段时间以来,楚嘉音对楚良善好不容易攒下来的一点儿好印象,都消失不见了。心隔着肚皮,但从一张脸是看不出来一个人的品行好坏的。
“姑娘,你没事儿吧?”楚嘉音问。
茹云转过头来看她,过会儿,又别过了头去,似乎很害怕见到生人。
楚嘉音有些心疼,慢慢将她扶了起来,安抚道:“你别怕,我不是坏人。”
茹云在遇见自己之前,都有过什么经历呢?这些,楚嘉音通通不知道。她只知道,茹云心思玲珑剔透,好些事都能办的比桃花妥当。祖母怀疑她心机深重,早晚要逆反主子,可却一次又一次尽心尽力的护着楚嘉音。
蜡炬成灰泪始干,茹云并非烛蜡,却做到了死身之前绝不辜负楚嘉音。
“小姑娘,你这样随便在路边捡人可不好,你看看她这样儿,万一是什么家里面感染了大病被赶出来的,你挨得近了,也得病了怎么办?”有位路人好心提醒道。
楚嘉音微笑的说道:“我自有分寸。”
“诶?”
楚嘉音拉着茹云,“姐姐你跟我走吧,一个人待在这里,一会儿该要真生病了。”
入夏,天气不凉,可这荒郊野外,又濒临夜幕,蚊虫很多。到了夜里,风吹过桥下的水,刮过树林子的寒意不会比春冬温暖多少,也会伤着人。
方旻不解,问:“你带着一个陌生人做什么?小孩子不懂事,哥哥告诉你,路边很多像这样的骗子的。”
如果不是熟人,楚嘉音大概不会关心这个人,可茹云到底是上辈子真心待过她的人,她不想放任着不管。也许这辈子提前遇见了,她们之间也没主仆情分,估计往后也不会有,但楚嘉音还是想救。
“你又不是我家亲哥哥,我凭什么听你的啊?”楚嘉音越过了他,拉着茹云径直往前走。
“嘿!你让我管我也不乐意管你!爱干嘛干嘛去吧!”方旻像个生气的小屁孩一样,一转头就咋咋呼呼离开了,头也不回!
他们回到客栈那会儿果然没饭吃了,楚嘉音跟店家要了热水给茹云洗澡,又跟店家的女儿借了一身衣裳,让茹云换洗干净后,带着人一起去外头吃东西。
风尘月一个人被晾在了客栈一整天,好不容易见着楚嘉音,这丫头居然连个招呼不打就走了。果然啊,徒弟小时候就管教不了,长大后更管不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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