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家里的长辈说了会儿话,楚嘉音移步到福安堂,去见祖母了。
楚老夫人的身体一日不如一日,年纪大了,就算是没什么大灾大难,也抗不过去了。
“祖母,你可好一些了?”眼睛不瞎的人一看,就知道,肯定是不好的。
楚嘉音有些不敢相信,昔日盛气凌人,对外强硬的祖母,倒下之后,居然会变成这个样子。
楚老夫人抓着楚嘉音的手,说:“哪里有什么好不好,就是心里放不下祖母的音音,不然早些时候就去了。你执意跟了你二哥哥去,这将来,可怎么才能名正言顺与他成亲啊?”
“祖母不必担忧,我们会有办法的。”楚嘉音眸子垂下,哪里有什么办法呢。
只要他们之间的关系公之于众,总会叫外人诟病耻笑。她也不图什么名分,就想待在二哥哥身边而已。
楚老夫人指了指对面的一个柜子,与楚嘉音说:“音音啊,你去将那个柜子的第三层靠最左边的抽屉打开。上次你走祖母心里还有气,忘了将东西交给你了。”
楚老夫人手指指向,是一个很老旧的柜子,上边是宽敞可以挂衣服的大间,下方有一连排小抽屉。
楚嘉音走到柜子旁,依照祖母的吩咐,打开了柜子底下第三层最靠左的抽屉。里面一半空,一半躺着一个盒子。
这个盒子楚嘉音认识,当初珍姐姐嫁给齐麟的时候,祖母也给了她一个。
楚嘉音将盒子送到了老夫人面前。
老夫人想要起来,楚嘉音便去扶她了一把。
楚老夫人将盒子打开,将里面的东西摊开给楚嘉音看。
里面放着一副凤冠,连带着一整套嫁娶的首饰,有金钗金簪步摇等等。
“这是你和珍珍都有的,另外一个抽屉里,还有给景明和景阳他们媳妇的。可惜啊,都不在了。你去将旁边那个抽屉也打开,将那两个盒子拿过来。”老夫人声音虚弱,仿佛下一刻就能倒下不起。
楚嘉音遵命行事,又将两个盒子拿了出来。
屋子里面只有祖孙二人,三个盒子都摊开,唏嘘不已。
给两位哥哥的盒子,款式跟楚嘉音和楚嘉珍那一份有所不同,寓意亦不同,价值却相差无几。祖母对四个孙儿,算作公平了。
“景明的,你带去给你珍姐姐,叫她日后给儿女用吧。景阳的,你拿走,也给自家的儿女留着。自从他俩在九泉之下,丧葬那天,早已经给足了。这些东西,还是留给活着的人好啊。”
楚老夫人握着楚嘉音的手,眼睛里湿润了起来。以前因为精气神足,半点儿也不显老,就算显老也有几分气韵在的楚老夫人,如今尽显老态,苍苍难振。
楚嘉音也不知道是为了两位死去的哥哥流泪,还是因为看到祖母这副样子心疼不已,眼泪啪嗒啪嗒就下来了。
沉默半晌,楚老夫人又想起了一件事,说:“祖母还有一份东西,是给楚良善准备的。那孩子虽然表面上看起来坏,但心眼儿是好的,对得起她母亲随意胡诌出来的良善二字。他这些年暗中其实也帮了楚家很多忙,就算咱们不想认他做楚家人,总归还是欠了他一些什么。”
楚老夫人在枕头底下摸索了很久,拿出一份地契,交给楚嘉音。
“那孩子现在荣华富贵享不尽,也不会稀罕咱们什么了。这座落在京都外城外的房子,就留给他做个避暑歇息的地儿吧。”
楚嘉音满心复杂的看着手中的地契,不知说什么才好。
“祖母知道你跟他关系不好,从几年前就开始闹了。可祖母也看得出来,楚家的人,他最待见的就是你了。往后,还是兄妹互相照应的好,别闹得太僵了。他没帮咱们说话,留咱们楚家一个公子,何尝不是我们强词夺理。朝廷,不是还给咱们留了他吗?让他去跟皇上说,留咱们家景明或者景阳,不就等于告诉大家,楚家不认他,他还得苦哈哈的给咱们求情。说不过去啊!”
楚老夫人抬手,给孙女儿擦了擦眼泪,说:“都听见祖母说的话了吗?”
“是,音音知道了。”楚嘉音将盒子收好,打算明天就上齐府去拜会珍姐姐,回到皇城后,就去见楚良善。
祖母说得对,不论从前还是现在,楚良善都没欠过楚家什么。第一个人命债,是他母亲欠的,第二个见死不救债,救与不救,都是他受苦受罪。
他这命啊,生得太不好了。
“别哭了,祖母的音音生得如花似玉、天仙下凡,这么掉眼泪珠子,天上神仙都该心疼了。”楚老夫人仿佛在哄幼时的楚嘉音。
楚嘉音破涕为笑,道:“知道了,音音不哭。”
眼泪不掉,心里也疼。
一转眼那么多年过去了,回头来看,什么都变了。没了前世的惨景,今生的楚家除了得以保全家财不败之外,还剩余什么呢?
终究,连一个能守着院子的人都没有了。
也不知道往后,还会不会有一位小公子横空出世,继续为了楚家得以延绵而生生不息。
“好了,祖母也累了。天色不早了,你也该回去休息了。”楚老夫人说道。
就算长大后的楚嘉音,发现了祖母的种种小气,种种不好。可到底,祖母是疼爱她的。
祖母就算也做了很多过分的事情,可独独没有对不起膝下这些孙子孙女。
“那祖母你好好休息,音音先走了。
楚嘉音收拾了一下三个盒子,抱着离开了福安堂。茹云在门外等候,看她抱着东西,忙上前去接过,揽到了自己怀里。
楚嘉音回头,仰望了一眼这个院子上的牌匾。
多少次看过,却没有任何一次,像这样认真的去看过三个字。
福安堂,有福平安。
可祖母这一辈子,享受过多少安,多少福呢?
眼看着儿女长大,却多一个闹心的楚璋。眼看着的孙儿一辈的也都长大了,结果除了一个楚嘉珍,都过得凄凄惨惨。其中两个还让大家白发人送了黑发人。
楚嘉音呢,走上了一条难以见底的不归路。
“姑娘,咱们走吧。”茹云说道,“更深露重,小心着凉了。”
“转眼都过去这么多年了,茹云,你也陪了我这般久了。”楚嘉音感慨道。
“是啊,差不多五六年,还是七八年了。太久了,记不清了。”茹云笑道。
……
楚景琰打算离开公主府的时候,被秋阳公主拦了一道。
秋阳公主领着好几个家仆,将路堵得水泄不通,楚景琰若是想走,只能往后退。
“公主殿下这是何意啊?”楚景琰上一次单独与秋阳公主会面,是上一届文举科考。
那次遭楚家的小厮阿才算计,他被哄骗到了郊外无人处,接着就被秋阳公主的人抓到了公主府。
秋阳公主当时的意思是,只要楚景琰愿意娶她为妻,就算是科考没得前三甲,她也会让皇帝给楚景琰一个好功名。如若不答应,就算他德才兼备,也没法儿进入朝堂半步。
秋阳公主信心十足的认为楚景琰一定会答应,毕竟这科考对于天下学子来说有多重要,那是显而易见的。
特别是楚景琰头两次科考的成绩还不差,若是错过了会试下一届重来,那可真是活受罪。
谁知道,楚景琰就是一块儿硬骨头,偏偏不答应她。
秋阳公主将他关了两天,结果人就被风尘月和月夕设计带走了。之后,二人就再无交际。
“侯爷不打算留下来吃饭吗?”秋阳公主问。
楚景琰笑道:“我是小王爷的客人,他都不打算留我下来吃饭,我岂能留下来?”
就在刚刚,二人因为意见不合,杨齐急了就赶楚景琰走,楚景琰一气之下也不顾一切的离开了。就这样,二人面临明天不该怎么打招呼,怎么开始说话,甚至要谁先道歉的局面。
“本公主连留侯爷你下来吃一顿饭的资格,都没有吗?”秋阳公主皮笑肉不笑。
她知道自己年少时一时糊涂,导致现在面对楚景琰,也只有别扭和尴尬。但眼看着楚景琰越来越优秀,她真的不甘心这样的人,去给别人做了夫婿。
特别是他那个同他一块儿长大的小妹妹。
“侯爷是还在记恨本公主之前对你做的事情?我之后不是都给你赔礼道歉了吗?”
秋阳公主给楚景琰送过去万两白银,都被楚景琰不客气的收下,用作军饷了。
楚景琰笑道:“公主的道歉在下心领了,公主的礼在下不敢收你又不肯拿回去,在下也告知皇上,说您为了军营中各位着想,捐了万两银过去贴补。皇上也给你褒奖了。你不欠我,我不欠你,咱们还是从不相识,也再不相识为好。”
他不想多看见这个女人几次,每一次见到,她在试图挑战楚景琰的耐心。他俩之间没有任何一次交锋,是彼此顺心如意的。
秋阳公主暗自握拳,将心中打算所有不满都咽下去后,微笑说:“侯爷这哪里是原谅我了,明明还记恨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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