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对方是尹观,是心狠手辣的秦广王。
姜望依然表达了自己的不满:“准备了那么多,都到了这一步,你才跟我说你有新的想法?”
但是他心里很清楚,尹观这样的人,不会付出完全的信任,也是很正常的。
事到临头才变卦,就是为了让人猜不透,让暗藏恶意的人没办法及时做出针对。
尹观未必就怀疑姜望,但这就是他会做出的选择。
不把希望押在别人身上,只相信自己。
“你先听听我的想法,再发表意见。怎么样?”尹观道。
姜望面无表情。
尹观忽然问:“你知道为了抓住我,齐庭方面放出什么奖赏吗?”
姜望在追缉组混过日子,当然知道奖励——
若有地狱无门任一阎罗线索,查证属实,缉拿归案后。四品以下,官升一等。国库同阶秘法三部任选其一。
奖赏不可谓不丰厚。
这还只是发现切实线索而已。也就是给官府打声招呼的事情,根本不用冒险。至于四品及以上,要争的当然是杀死或擒拿阎罗的奖赏。
要不是十殿阎罗都是有数的强者,普通人根本沾不上边,整个齐国早就开始掘地三尺了。
“奖赏很丰厚。所以呢?”姜望反问。
穿着匿衣看不到尹观的脸色,但他的声音很平静:“用你的青牌权限,告知他们我的行踪。把岳冷引过来。”
若是一般人,肯定以为是尹观的试探。
但姜望不这么想。因为尹观这种人,就算要试探,也不会如此浅显。
“你想做什么?”姜望皱眉。
他如果要给岳冷传递情报,那就一定不能是假情报。不然就等于不打自招。所以尹观的行踪一定会被追缉队所掌握。在现在这种局势下,尹观的决定与寻死无异。
“看到你没有出卖我,我很感动。所以打算让你领点赏,升升官。啧啧,四品青牌,很威风的。”
“就算你真想给我弄点好处,也不必要自己找死。”姜望说道:“你有什么传家之宝,可以现在给我。”
尹观完全忽略了他的后半句,只问:“我不像是会自寻死路的人吗?”
“你是送别人去死路的人。”姜望说。
尹观如果想寻死,当初好好的给龟兽吃掉便是。何必逃出佑国,折腾这么多事情。
“那我换个说法。”尹观似乎是轻笑了一声:“我麾下的阎罗们,现在还在碧梧郡苦苦挣扎,也不知道死掉几个了。这让我忧心如焚。作为首领,我决定承担起责任。我要在边境制造动静,巨大的动静。为他们创造逃亡近海群岛的机会。”
之前姜望以为,他让手下的阎罗在碧梧郡为他分担注意力,自己却偷偷跑到赤阳郡,想找机会逃跑出境。
但没想到,尹观要做的事情刚好反过来。
只是……
姜望轻轻摇头:“你不像是会牺牲自己成全别人的伟大人物。”
“不像,不代表我不会这么做。你觉得你很了解我吗,姜望?”
我当然不够了解你。但是当初你离开佑国,给负碑军统帅郑朝阳放狠话的时候,我正在场啊。
佑国的事情没解决,你这种人怎么会寻死?
心中转着念头,但姜望最后只是说:“我并不了解。”
他看出来尹观并不想说真实目的,他也就轻轻揭过。
“那就是了。”
尹观笑了笑:“想办法报信吧。我混进你的商队,但是被你意外发现了,智慧深沉如你,表面上装作不知,暗地里却悄悄通知捕神……最后地狱无门恶首秦广王被当场斩杀,而你,大齐的天骄姜青羊,又立一功,为齐国洗刷礼部大夫被刺之耻!”
“这出戏编排很完美,至少对我来说是如此。”
姜望点点头,又问道:“你确定?”
“这是我的决定,死活都不怨你。做完这件事,我们就两清。”
说完这句话,姜望感觉到,尹观又消失了。
应该已经回去了那辆载货的马车。
尹观到底想做什么?
虽然他遮遮掩掩并未明说,但姜望还是隐约有了猜测……
不管怎么说,这件事对姜望本人是没有任何坏处的。
甚至足能够掩盖他身上关于地狱无门的所有疑点。
他都亲自指出匪首秦广王的下落了,还有什么可能跟地狱无门有勾结?
只要完成这件事,就算之后有人站出来说,当初是他安排尹观进的临淄城,并且还拿出证据,都不会有人再相信。大概只会怀疑证据是伪造的。
他守住了诱惑,没有出卖尹观。应该说本就不存在诱惑,因为姜望从头到尾没有动过那样的心思。
这或许是尹观的投桃报李。
但姜望宁愿相信,他只是有自己的想法,并且始终在执行自己的想法而已。
姜望不是一个自私的人,但本来要冒的风险不必再冒,这当然是一件好事。
在尹观的新计划里,他只负责传递行踪,让岳冷他们知道尹观在哪里。至于结果如何,他完全不用管。
他坐在马车里,静静地想了一阵,重新推敲所有经过。
最后长出一口气,掀开窗帘:“到哪里了?”
就在后面那辆马车里的萧管事赶紧从车上下来,
小跑着追到姜望旁边:“马上进入越城城域了。”
阳地衡阳郡与日照郡,都跟容国接壤,车队可以直接从日照郡赶赴容国。
“越城?”姜望似乎想起了什么:“我记得越城有个泽仁医馆,现在还在开吗?经过的时候不妨入城补给一下,我顺便去看看。”
“招牌倒是还在。”萧管事回道:“您安心修行,到了越城我叫您。”
商队才从嘉城城域出来,并不需要补给。但姜望是东家,不需要也得创造需要。
于是继续前行。
到了越城的时候,萧管事来请。姜望顺势结束修行。
车队留在城外,他和几个负责采买的走进越城。
日照郡镇抚使乃是大泽田氏的田安泰,出身尊贵,且卓有战功。当然在姜望看来,他最值得重视的一点,是他有一个叫田安平的弟弟。
田安泰,或者说田氏给他准备的幕僚们,治政水平不错。从越城焕然一新的城市面貌就可见得一二。
这也说明,田家是真的把日照郡当成根本盘在经营了,瞄着以后的郡守位置,不是想要捞一笔就走。
如果能把日照郡经营成大泽郡,田家的未来不可限量。
姜望去泽仁医馆转了转,如萧管事所说,招牌倒还在,只是给人的感觉已经不同。
这也没什么好说的,毕竟秦老先生和他的儿子都死了。
只是在离开的时候,姜望隐蔽地在医馆旁边的一条巷子里,留下了独属于青牌的最高级别告警记号。然后才装作若无其事的离开。
他虽然只是临时的青牌,但对于青牌捕头的相关规矩,还是做了一些了解的。毕竟临时的青牌,也是青牌。
到了这一步,整场“发现秦广王行踪,找机会暗报青牌”的表演便已结束。任谁也不能挑出问题来。
只是,在离开这条巷子的时候,姜望忽然想到——
戏本当然很好。
但等真上了台,各怀心思的“戏子”们,会照着“戏本”演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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