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运总是在推着每个人往前走,无论你是贤是愚,愿意或者不愿意。
被祸斗圈养的生活,已经持续了好些天。
狼狈当然是狼狈,无奈也难免无奈。
但时光是最坚决的,不管你有没有准备好,都是那样离去。
姜望在祸斗老巢的每天,除了修行还是修行,再就是周而复始地吃火莲、喷火……
喷得自己快喷血。
三昧真火是愈发精纯了,“三叉”也愈发精神了,皮毛油光水滑,一看就可以炖得很香——如果能炖的话。
“三叉”是姜望给祸斗王兽起的小名,因其尾部分三叉而名之。
祸斗王兽反正也听不懂人言,比较无所谓地接受了。
当然,祸斗王兽特意变调的、用以指代姜某人的吼叫声,姜望也记得很清楚了……
或许在祸斗的语言体系里,那一声就是厨子的意思也说不定。
总之双方已经熟悉到互相给对方起小名的程度。
当然,仍不能算是朋友。
因为三叉从未放松对姜望的警惕,守在岩浆湖四周的祸斗卫士,也从未减少过。
在姜望看来,这无疑又是三叉不爱交朋友的铁证……
这恶狗肯定有悲惨的幼年,才如此孤僻,对这个世界充满戒备,无法接受他人的善意。
虽则为三叉提供三昧真火已经是一种习惯,但姜望每次还是要在死斗一场之后,才肯乖乖地喷火。
身为祸斗之王,三叉当然有不耐烦的时候,比如直接动手把姜望打得半死。
姜望则是在每次遭受实质伤害后,不惜主动压制第一内府的神通种子,让三昧真火做相应程度的削弱。让三叉明白,伤害他就得不到高质量的真火。
只有让他畅快淋漓且不受重伤地厮杀一场,才有最高水准的三昧真火大餐奉上。
久而久之,战斗也便成了习惯。
在被三叉驯化的过程中,他也在尝试“驯化”三叉……虽然他才是被圈养的那一个。
这群祸斗不好糊弄。
这个认知深深地刻在姜望的心里。
他用了好几天的时间,尝试喂一些威能恰当的火行道术,给轮值看守的那几个祸斗小头领。总算是混得有些相熟了。
想他姜青羊也是熟读史书的人物,忆及那些青史所载的英雄,不免有些深远的想法。
比如来一场轰轰烈烈的祸斗革命,推翻暴虐无耻的、独享三昧真火大餐的祸斗王兽。
但别说闹革命了,只要他一迈出岩浆湖,立刻就会迎来怒吼警告加呲牙威胁。
吃孝敬的时候摇头摆尾,防越狱的时候冷面无情。
这一脉相承的无耻狡诈,只能说确实是三叉带的部下……
政变的路子夭折了,岩浆湖寸步离不得,又没有联系其他人的法子。
也只有日复一日的修炼。
姜望有时候会想起左光殊,也不知道这小子和屈舜华她们,探索到了什么位置,有没有去到北极天柜山,拿到九凤之章。
有时候也会想,会不会其他人的山海境之行都已经结束了呢?
是不是只剩下他还在祸斗的巢穴里苦等机会?
这种思虑无疑是相当折磨人的。
他毫不怀疑自己能够在祸斗的老巢里修成神临,有三叉这样的强者陪练,他也越来越能掌控自己在外楼层次的力量,各方面都在向此境绝顶靠拢。
但在山海境成就神临再反杀祸斗王兽,绝对是最糟糕的选择。
姜望宁可自戕退出山海境,损失三成神魂本源,也不会选这条路。
如果这是一个虚幻的世界,那么在这里成就神临的那一步毫无意义,白白消耗多少积累。
如果这是一个真实的世界,那后果更可怕。在这里成就神临,就是断了现世洞真之路。
他姜望岂会以神临为终点?
当然,自戕亦不是他会选的路。
厮杀起来技不如人,死了也就死了。既然侥幸活了下来,就断不该再有自削神魂本源的想法。
他一路修行至此,每一分实力都是汗水血水的堆积,来之不易。
他如果轻易割舍,那是否定一路走来的日日夜夜,是否定那一幕幕故事里、奋战的自己。
哪怕真的其他人都已经完成了山海境之旅,离开了这里。
他也会独自留下来,一直等到破解困局的机会出现。
哪怕等不到那样的机会,他也要试着去创造。
虽然不能在这里成就神临,但如果在这里走到外楼境的极限呢?
以外楼境最极限的战力表现,有没有可能在三叉的手里逃脱?
姜望非常清晰地知道,他和祸斗王兽之间的差距,但他依然对自己有无与伦比的自信。
他知道他可以的。
所以在祸斗环伺的困境里,他每日仍是缄默修行。
因为做不了任何其它的事情,在这里也不被任何人或事情干扰,他反倒觉得修行的效率更高了。
当然,三叉的陪练和那一朵朵火莲,绝对功不可没。
想他姜爵爷,在齐国也勉强算是高官厚禄,却从未服用过这般品相的火行药材。
不仅提升了他对火行元力的掌控,甚至于对三昧真火也有不小的补益。
可惜祸斗每日只送一朵。
三叉那贼厮也每日必来进食一场,叫他余不下多少神通火来研究,不然这会三昧真火都应该有质的突破了。
话说回来,三叉用来圈养他的这座岩浆湖,也非凡品。
天天泡在这岩浆湖里,对火元的掌控与日俱增。各路火行道术,愈发得心应手。
他现在没事就在湖面上造焰花焚城玩,耍得越发华丽精巧,当然也越发强大。
甚至于后脊的炙火骨莲都隐有升华,毕竟前身就是火之图腾,太适合这种火元充沛的地方。
有些思虑不定、格外难熬的时刻,在刻苦的修行中,也就那么过去了。
“嗷!”
姜望一听这怪异的声音,便知是三叉又来找他了。
这一声,是在喊他的名字。
“三叉!”他也喊对方的名字以作回应。
不多时,三叉便迈着优雅步子走来。
姜望二话不说,拔剑便冲了上去。
面对祸斗之王,还敢如此主动积极。
这架势绝对是山海境第一勇夫!
当然,结局不会因为姜望的熟悉程度而有什么变化。
道术、剑术、神通演了个遍,最后又是被打趴在岩浆湖里。
姜望脸朝下,埋在岩浆湖里。略想了想这一战,确定自己已经做到当前能力的极限了,才翻过身来,看着威风凛凛的三叉。
这家伙还扬着下颔在那里摆姿势,一副“你只不过是在给我挠痒痒的”高傲样子。
它也算是了解姜望的习惯了,见姜望翻过身,才往前走了几步,意思是——
“饭呢?”
“你可真是一条坏狗啊。”
姜望笑容灿烂地用齐国临淄官话骂着,屈指弹出一团三昧真火,态度亲切地给它喂下:“吃吧,早晚噎死你。”
尊贵的祸斗王兽轻吼了两声,美滋滋地将这团三昧真火吃下。
如果姜望能够听懂祸斗的语言。他就应该知道,三叉说的是——“愚蠢的两脚兽,陪爷玩,喂爷吃,还天天这么开心。”
可惜他听不懂,所以他才能这么开心。
同样的,如果祸斗能听懂姜望说的语言,今天的厨师恐怕就要变成主食。
可见有些时候,隔绝交流才是和平共处的前提。
看着最后一缕余焰消失在三叉的嘴里。
姜望突然察觉一件事情——
自己原本赤红色的三昧真火,颜色已经有些深沉了起来,虽然瞧来并不明显,但内里的温度,确实炙热了很多。
也不知是最近使用太频繁,还是吞服了太多火莲的效果……或许兼而有之?
三叉还张着狗嘴。
姜望摊了摊手,示意自己一点真火都不剩了。
三叉也便闭嘴转身离开,甚至懒得多给姜望一个眼神。
完美诠释了什么叫王之冷酷。
是一把过河拆桥的好手。
不多时,又有一头强壮的祸斗,把姜望每日必要服用的火莲送来。
送出火莲之后,还眼巴巴地守在岩浆湖边。
它是甲乙丙丁四大送饭小头领中的丙字号小头领——姜望无聊的时候,也顺手给它们起了小名。
姜望接过火莲,一边嚼吃,一边随手赏了这丙字号小头领一道焰雀衔花,当然刻意控制了威能,让这厮刚好可以吃下,又不至于受伤。
能做到这一点,本身也是他火行道术进益的表现。
如果说之前他的道术能和同境顶级水平相匹配,是因为两门超品道术的坐镇。那么现在,在道术的细节方面,他也已经迎头赶上。
丙字号小头领冲姜望咧了咧嘴,满足地离去了。
现在给这两脚兽送饭可是个美差,再也没谁会冷脸。
此时的姜爵爷,赤裸着上身,懒洋洋地泡在岩浆湖里——
之前发现岩浆湖的好处之后,他就脱掉如意仙衣专心泡澡了。反正漫山遍野都是祸斗,也不怕谁看着。如意仙衣隔绝热量,反而不美。
他的后脑枕在一块亲手打磨光滑的火山石枕上,睁眼就能瞧见天穹的云烟。
祸斗的老巢是一座海中的火山岛,并非浮山。
所以潮声有时候也会自然地涌来。
在这样一个天光温吞的日子里。
享受着整个火山岛的温柔。
浓郁的火元拥抱着他。
他一边撕着火莲花瓣,慢慢送进嘴里,慢慢消化着药力,同时还在心里细细复盘与三叉的战斗。
清晰的肌肉线条,和各种各样的伤疤,在这个年轻人的肉体上,共同绘制出一幅极有故事的图案。
此时的他并不知道……
有客来访。
……
……
远远看到火山岛时,项北和太寅,都有一种热泪盈眶的感觉。
天知道他们一路跋山涉水,历经多少辛苦!
驾驶着穿山梭出行没多久,就被一只头上有肉瘤的怪鸟盯上了,好不容易才摆脱追击,穿山梭都险些被打坏。
为了保证穿山梭能够在目的地发挥作用,他们只能将穿山梭收起来,先靠自己赶路。
凭借着七星罗盘的指引,一路上东躲西藏,足足赶了九天九夜的路,才终于是找到了这处火山岛来。
“确定是这里了?”项北问。
“确定!”太寅恶狠狠地点头。
于是两人潜入水中,召出穿山梭。从海底向火山岛潜近。
穿山梭悄无声息地分开水流,钻进火山岛底——他们自然是不敢大大咧咧出现在祸斗面前的,全程只打算在火山岛地底行动。
除非发现九章玉璧,或者火山岛里的什么宝物,才会突然出现,夺宝而逃。
这些天项北操纵穿山梭,太寅也没闲着,除了指路之外,还是很是做了几个探测用的阵盘,以迅速捕捉九章玉璧的气息。
存在着火山群的这座岛屿,庞巨得难以描述。
要想在岛底偷偷摸摸地探查一遍,无疑是一项浩大的工程。
但这并不能影响项北和太寅的斗志。
在失去九章玉璧的情况下,他们已经耽误了九天九夜的时间,若到了目的地,还是什么收获都没有,便可以直接宣告出局了!
所以这座火山岛,他们势在必得,定要功成。
光线温和的舱室里,太寅双手各拿一个阵盘,贴在舱壁两侧,分心二用,细细感应着这座火山岛屿上的宝物气息。
项北则在舱头的位置,一边操纵着穿山梭小心移动,一边透过眼前一只单筒圆镜,来观察岛山的情况。
穿山梭上自带的观测法阵,可以将一定距离内的情景,反映到这只单筒圆镜上。这是必要的设计,不然穿山梭的屏蔽法阵,会把穿山梭里的使用者,变成聋子盲人。
时间一点一滴的过去,在火山岛底部,穿山梭很有耐心地缓慢移动。
在太寅消耗掉四个探查阵盘后,项北的眼睛,从单筒圆镜上挪开了,脸色也变得古怪起来。
“怎么,你发现了什么?”太寅问。
项北略想了想,问道:“你介意看男人的裸身吗?”
太寅显然有些发愣:“现在?”
“现在。”
太寅沉默了一会儿,尽量委婉地道:“作为朋友,你有什么爱好,我可以尊重,哪怕我并不理解。但也仅限于尊重……我这样说,你理解吗?”
他语重心长:“而且,这里很危险的。”
项北一脸的莫名其妙:“你在说什么?”
旋即挪开了位置:“算了算了,你自己来看。”
太寅半信半疑地往舱头这边走,交错转身的时候,眼睛紧紧盯着项北,甚至不敢背对他。
就这样交换了位置,坐在那只单筒圆镜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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