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迁站了起来,满地乱转着,东离被他晃得眼睛发花,最后站了起来说,“你倒是说话啊!”
乔迁站住,摇了摇头,“你走吧,这事你管不了。”
“管不了也不能不管啊!难道眼睁睁看着大小姐自己一个人抗事吗?!”
乔迁看向他,“你知道她要做什么?”
东离神色悲戚,“她一定是准备好了,要为夏小姐报仇了。”
乔迁攥了攥拳,“连你都知道了,颜大帅更是要知道了,她这么做就是在自寻死路。”
“那怎么办?!”
乔迁摇了摇头,“我见不到她,她不和我见面。”
东离犹豫几分,“她在汽车公司试车临走时和白问笙说,三天后还要过去试车。”
乔迁略思索了下,“我想办法去见她。”
两天时间里,东离就没见白清灵出来过,似乎就在等去汽车公司的那一天。
乔迁也在颜公馆门外蹲着,可是并没有任何机会。
最后,他直接去了白问笙的汽车公司,见到了白问笙。
白问笙并没有想和他说这些的意思,奈何人温和,也无法直接拒绝与他相见。
找了个私密的地方,乔迁问他,“白清灵有同你说三天后她过来要做什么吗?”
白问笙说,“试车。”
这般回答,显然是不相信他。
东离也说过,白问笙这人很执拗,他那天问过很久,白问笙都没有说出什么话来。
乔迁皱紧眉心,“你知道白清灵准备报仇么。”
只一句,白问笙的脸色就白了,他惊诧的看着乔迁,“你是颜楼的人?”
乔迁摇头,“我是个侦探,之前白清灵托我查苏怀瑾的事,如不出意外,她可能要替夏小姐报仇了。”
这一次,白问笙犹豫半晌,终于开了口,“她要我帮她找一张纸条和一把枪。”
乔迁又问,“是明天她过来试车的时候给她吗?”
他点头。
纸条,还有什么纸条,一定就是当初她从他那里买去的消息。
苏怀瑾的地址。
乔迁咬牙,可是他阻止不了了。
以白清灵的聪明才智来说,她看过纸条上的地址就不会忘了,现在忽然又让白问笙去取。
她这是要做给其他人看。
她这是不想活了。
当天晚上。
白清灵破天荒第一次精神很好的下楼去逗猫了。
佣人看着她笑着对黑大统领说话,对小白和琉璃说着话,就觉得心里舒服很多。
夫人终于有了笑脸了。
东凤在厨房里遥遥看着白清灵的模样,很是奇怪。
昨日之前看起来郁郁寡欢随时快要自杀的模样,现在怎么还这般开朗起来,这是,好啦?
这可不行。
她回想着东离急匆匆趁夜去侦探社密谋什么的样子,总觉得她这副模样才叫反常了。
东凤左思右想,奈何小聪明很多,大智慧不够,还是想不明白她这是怎么了。
但是一定有大事要发生了。
她抿着唇,眯着眼,趴在橱窗上盯着外面,洋人厨子看了她一会儿,最后摇了摇头。
东离被颜楼带着去办事,心里记挂着公馆里,神色一直谨慎着。
颜楼坐在后座,透过后视镜看他的模样,淡淡问道,“明天是你当值么?”
“是的,颜公子。”东离回。
“明天你陪夫人去提车。”
东离一怔,随后连忙点头,“好。”
颜楼说完,看向车窗外,刚巧车就路过了国民饭店。
眸光沉沉的扫过在门口花园座,又收回了视线。
车开回了颜公馆,停在了小洋楼前,颜楼下了车,佣人打开门,他将外套递过去,刚巧看到白清灵在逗猫。
他走过去,低头看了看地上的小奶猫已经胖了不少,也长大不少。
琉璃喵了一声,绕过去走到他旁边,蹭了蹭他的裤腿。
小白则是憨憨的躺仰着,让白清灵挠着胖胖的肚皮,黑大统领喵喵的绕着蹲在地上的白清灵转,似乎有什么要用它的猫言猫语说些什么。
颜楼也蹲下来,摸了摸琉璃,侧脸看向白清灵,“吃过晚餐了?”
“嗯。”她没有看他,唇角弯着,又将黑大统领拉了过去,顺了顺它的毛。
琉璃喵了一声,见黑大统领眯起了眼睛享受的模样,也从颜楼腿边绕了过去,也蹲坐下来,贡献了毛茸茸的小脑袋瓜。
白清灵唇角的笑意又多了些。
颜楼看她逗猫,眸色深深的凝视她的脸,“明天要不要与我出去散散心?”
白清灵摇头,“北仓那边不是乱着吗,你还是顾那边吧。”
颜楼伸出手,拉着她站了起来,坐在沙发边。
没了舒服的顺毛,琉璃不满的喵了一声,抬头看向颜楼,又转回了小脑袋瓜。
“听警卫员说你明天要去白问笙的汽车公司试车。”颜楼顺着她的短发,在她耳边亲了亲,“不去好么。”
白清灵侧脸,躲过他的亲吻,摇了摇头,“都已经约定好了,总不能出尔反尔。”
颜楼在她发上亲了亲,“好。”
然后拉着她的手,直接上了楼。
这一夜,他几乎没有让她清闲下来,甚至没当她要昏昏欲睡,都会用力将她弄清醒了。
卧房里,床上,沙发上,梳妆台上,甚至是夜色里的窗边,都有他们的身影。
永远也要不够的抵死痴缠。
第二天,颜楼离开了颜公馆,与往常一般。
白清灵坐在床边,看着日头一点点升起,然后起床,洗澡,将衣柜深处的长褂子和西装塞进包里。
用了早餐,已经是落地钟敲完了十下了。
她起身走到沙发边,看向她和颜楼的那一张由弗兰克刘创作的双人壁画相片。
许久,她转身,走出小洋楼,直接上了车。
东离在门外等了很久。
他手心里都是汗。
颜公子走的时候看了他一眼,留下一句照顾好夫人。
黑色的汽车开出了颜公馆。
警卫员也照常坐在了副驾驶位上。
东离依旧是什么都不能说,什么都不能问的。
他不时的透过后视镜看向坐在后面的大小姐,眼里心里都是急切的。
开到汽车公司的时候,白问笙已经等候多时了,看到车门打开,白清灵出来时,他额头都沁出了汗。
似乎全世界都知道白清灵要做一件大事了,她要为夏欢沁报仇了。
白清灵如常一般高傲的走过去,与他一同去了试车场。
上了同样一辆黑色汽车,又是缓慢的速度行驶。
白问笙问她,“你是不是要去杀人了?”
白清灵没有回答,反倒是问他,“东西带了?”
白问笙看了一眼车的手套箱,摇了摇头,“没有。”
“那你下车吧。”
白清灵停下车,看向他,“下车。”
白问笙还想说什么,可是看到外面的警卫员一眼不落的看着这边,还是下了车。
白清灵又自己绕了几圈,然后将车门打开,对白问笙说,“就这辆吧,我今天开走。”
警卫员连忙阻止,“夫人,很危险的。”
“你是在教我做事么?”她冷声道。
警卫员立刻噤声。
她又重新坐回车里,“你和东离回去吧。”
说完,就开车离开了。
警卫员立刻对东离说,“赶紧跟上,大帅可是让咱们保护夫人安全的!”
东离怕白清灵出事,更怕她杀人被警卫员告诉颜楼,连忙道,“夫人开车技术很好,你不懂开车的。”
警卫员见他不配合,冷着脸就赶紧寻电话去了。
白问笙当然不会给他这个机会,早已让人扯断了所有电话线,警卫员寻了半天,也没寻到一台可以用来和大帅交流的电话,最后不得不跑着离开了。
东离赶紧开车追白清灵去了。
然而此时,乔迁凌晨就去了国民饭店蹲着。
他笃定白清灵今天是一定会过来的。
然而左等右等都没有看到她,终于在忐忑中,他看到了一辆黑色汽车开了过来。
白清灵亲自开着车来了国民饭店,车停好后她下了车,正准备进去时被忽然窜出来的乔迁挡住了去路。
“让开。”她冷着脸。
“不让!”乔迁很是激动,抓住她的胳膊,“赶紧走!”
白清灵低眸看着他抓住她胳膊的手,面无表情的看着他,“乔迁,我最后说一遍,松手。”
他坚定摇着头,“我不会看你去送死的,夏至弦已经失踪很久了,保不齐就在这里面保护着苏怀瑾,你现在上去就是找死!”
“我已经安排好了一切,你现在阻止我才是让我去死,你明白么?”白清灵说完,甩开他的手,进了国民饭店。
乔迁刚要跟进去,就被门口安保拦住了,“先生,正式着装才可以进入。”
他看着白清灵进去似乎回头看了他一眼淡笑了一下,心口就像是被人用铁锤敲了一下一般难受。
他进不去。
白清灵不知道乔迁为什么今天会拦在门外,不过连他都知道要拦着她,颜楼却放任她过来。
昨夜他那副模样,和今晨离开时叮嘱的模样,似乎什么也不清楚一般。
可是白清灵明白,颜楼那样的人,怎么可能会猜不到她要做什么呢。
里面,是已经做了万全准备了么。
白清灵上了三楼,正准备直接去乔迁给她的房间号时,让人意外的是,苏怀瑾已经等在了三楼靠窗的私密性很强的卡座里了。
白清灵只一眼,就看到了她。
这就是颜楼在宁城的未婚妻么。
也端庄,模样也好,看过来的眼神甚至温柔透着怜悯。
怜悯。
白清灵就坐在她对面。
两个人谁都没有说话,只对视着,想从对方眼里看出什么来,或是,无声的对抗着。
许久,先开口的是苏怀瑾。
她召唤侍应生给白清灵上了一杯清茶,然后缓缓说道,“我知道你今天来做什么的,不单是我,颜楼,夏至弦都知道,如果你选择了要杀我,那你也走不出去这间饭店了。”
白清灵虽然已经做了完全准备,就连心里建设都已经铜墙铁壁般了,可听到这句话,还是心酸了起来。
颜楼,他果然知道,不单是知道,还告诉了眼前害死了欢沁的女人。
“夏小姐的死与我无关的,”苏怀瑾轻叹了口气,“她的死是意外,我们不想这样的,只是没想到她会,会跳楼了。”
白清灵看着她一副慈悲可惜的模样,忽然觉得很是可笑。
“你们来海城的目的是什么。”她终于问了出来。
苏怀瑾摇了摇头,“你还是不要知道的好,但是今天既然你来了,有些事情我自觉还是要告诉你的好,颜楼他从来不欠你的,相反的,你欠他的太多太多了。”
只这一句,白清灵就如被人揪住了脖领,无法呼吸了。
“白小姐,不,应该叫你颜小姐才是,”苏怀瑾再次看向白清灵的目光不单单是怜悯了,更多是高高在上的冷淡了,“有些事你不问颜楼是永远不会说的,我猜,他应该暗示过你很多次,让你去问他吧,不过看你现在还依旧找过来要杀人的模样,”
她淡淡笑了笑,脸上还有几分讥诮,“你是真的不知道自己的身份了。”
“你不要说了!”白清灵闭了闭眼,“我知道我欠他的。”
“是么?”苏怀瑾有些意外,随后面容上的冷淡和鄙夷就更多了些,“既然你都知道了,怎么还赖在他身边不走了?甚至还霸占着颜夫人的位置,你可知道,我爸爸在捡到他时,他有多可怜么?白清灵,你要是不知道,我还能觉得你是个真性情为朋友的女人,可是现在我十分看不起你了。”
“你母亲,”苏怀瑾冷笑着,“应该说你那个当戏子的母亲真是犯了滔天大罪,不单是将你和白夫人生的孩子调换了位置,还将刚出生的他就扔进了土窑子,你可知颜楼从小到大过得是什么日子?!”
白清灵闭了闭眼,“你别说了,”
这些,早在乔迁第一次查到颜楼的身份时,她就已经知道了。
她的亲生母亲是白大帅包过的一个戏子,可戏子怎么会娶回家门,更不要说白大帅家里还有个正正经经的夫人。
戏子被抛弃了,自然不甘心的,她与别的恩客怀的孩子,就这么交给贪财的稳婆,将白夫人刚刚生下的颜楼掉包出来。
若是说她养在身边也好,可她却是将他直接送到了土窑子里。
哪里那是人呆的地方。
颜楼苦恨的童年,受尽虐待,在阴暗痛苦里慢慢长到了十岁,再也受不得那种非人的虐待,杀了龟公就这么一路逃到了宁城。
被苏怀瑾的爸爸捡到养在了身边。
乔迁只查到了颜楼十岁杀人逃出海城,那之后的所有经历他查不到。
可是白清灵现在如何想不明白,苏怀瑾现在能够在她面前与她说出这么一番话,又怎不是颜楼想借她的口说出来的?
颜楼是在报仇啊。
她闭上眼睛。
他竟是恨她到这般地步了。
是,她的亲生母亲的错误,让她替代了颜楼整整二十多年的人生,到如今都还恨着,还算计着。
他不是在抢夺白家的财产,帅印,他是在拿回属于他自己的东西啊。
白清灵想过,如果颜楼不知道她查到了这些事,是不是还可以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可是她想错了。
如果不是颜楼让人把线索给乔迁,他又如何能查到二十多年前的这些私密。
那是颜楼最不齿的人生,是他被偷走的二十多年。
他将自己的创伤再一次撕开,递给她看,让她心疼,让她难受。
“白清灵,你都不会羞愧么?”苏怀瑾冷冷看着她,“你是不是早就知道颜楼的身世了,还这么厚颜无耻的待在他身旁,你同你的戏子母亲一般,都是这么,这么不知廉耻么?”
白清灵一直闭着眼睛,在她说完这句话后,睁开了眼,眼角绯红却没有任何表情了,“说完了么。”
苏怀瑾皱眉,“你什么意思?”
“苏怀瑾,我和颜楼之间的事,是我与他的事,我欠他的我会还,但是你说这么多,你还是要死的。你欠欢沁的,你也该还的。”
“我说过了,夏欢沁的死是她自己的问题,如果她不是要推我,我怎么会拽住她的胳膊,误伤她?!说到底,白清灵,你才是真正害死她的人。”
白清灵点了点头,“你说的也没有错,我确实也是要还债的,但是欢沁恐怕更想看到你去还债的。”
说着,她打开枪栓,举起了三八大盖对着她,看着她脸上慌乱甚至惊恐的模样,说道,“跳下去吧,或许还能活着,如果我开了枪,你可能连活的可能都没有了。”
“白清灵你疯了!”苏怀瑾不敢动,声音更加大了,似乎想喊出声音来求救,可是白清灵却是站了起来,枪顶着她的脑袋,一手也推开了窗户。
将她就这么逼到了窗边。
“跳下去,还是我开枪,我数三个数,你做选择吧。”白清灵面无表情的说着。
热闹的繁华马路上,窗户下面围了很多人了,乔迁看着她拿着枪将苏怀瑾怼向窗边时,立刻跑向她来时开过来的汽车。
而东离此时也开着车赶到了,赶到外面一群人围着,都抬头的模样,也隔着车窗仰头看去,下一秒,就看到白清灵直接将人推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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