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清灵看着紧关的房门,满眼复杂。
怎么就到了这一步了。
门外,颜楼手还搭在把手上,想到出门前说的那一些话,有些后悔了。
他犹豫几分,又推开了门。
白清灵还站在原地,门开后就看了过去。
“你应该从夏至弦那里知道我和你的关系了,”他顿了顿,尝试着态度温和了些,“刚才我话说重了,你收拾完来我书房一趟,我们谈谈。”
说完,就又带上了门。
白清灵原地站了一会儿,就先到单间看了眼。
牛皮箱子放在单间里的衣柜前面,衣柜打开着,里面是颜楼的衣服。
衣服还都在还没拿走。
她想了一下,估计是他打开衣柜看到衣柜里的衣服就放弃了收拾的想法,大约过一会儿会有下人把他的行李收拾完拿走的。
于是就关了衣柜的门,也没去管放在地上的牛皮箱子,离开卧房去书房了。
书房的门开着,里面的灯也拉开了。
窗户敞开着,里面的烟味已经散的差不多了。
颜楼站在窗边背对着门口,听到脚步声就关了窗,转过身指了指沙发,“坐下说。”
白清灵走到沙发边坐下,看向他。
此时她也不知道用什么样的心情来面对他了。
颜楼想坐回椅子上,又觉得像是训斥下属,犹豫了一下从桌子后面绕了过来,走到沙发边拿了把椅子,坐在沙发前,与她相对。
白清灵仰头看着他。
男人坐在椅子上,她坐在沙发上,这个高度她只能仰望了。
颜楼尽量让自己态度温和一些,可是说出话来时还是面无表情的。
“你之前是在法兰西留学,如果还想继续学习,我可以让人送你回去。”颜楼说。
白清灵摇了摇头,“不回去了。”
颜楼又道,“那你现在有想做的事情么。”
白清灵想了一下,“我有一个朋友。”
颜楼一听朋友这两个字就觉得头大烦躁了,但又不想让她有被责备被逼迫的感觉,就继续听她说着。
“我的朋友很有些做侦探方面的潜力,我想和他合伙做侦探社。”
“你年纪还小,书也没有念完,你可以在海城里选一所学院把剩余的两年继续读完,毕业以后再考虑嫁人。”
白清灵沉默了。
读书也是可以的。
可他提了嫁人。
颜楼说完见她垂眸不说话了,就又道,“你年纪还小,对男人还不了解,有些男人表面上看着是很好,但是暗地里什么样你并不清楚,我是男人,这些我都了解。尤其是你现在当作朋友交往的,一定要慎重选择适合身份的人交往,”说到这里,他又皱了下眉,“夏至弦虽然身份适合,但是人品不行,你不要理他。”
白清灵诧异了看了他一眼。
颜楼别过脸看向窗外,又道,“夏至弦很不适合你。”
夏至弦爱恋欢沁,她怎么能不知道,但是颜楼说这话什么意思?
是误会她和夏至弦的关系了?
她回想了一下今天晚上三人见面时的那种气氛,便明白了。
颜楼还真是误会了。
她有心想解释一下,但是想到两人现在的尴尬身份,又忍住了。
颜楼见她乖乖应下了,脸色缓和了些,点了点头,“那我让人明天给你安排学校,晚上送你回来的那个男人也不要见了。”
白清灵挑眉看他,“你说乔迁?”
颜楼见她要反驳了,脸色又严肃起来,“那孩子看起来不过十七八岁,你和他不合适。”
“他是我,”
“是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你们不能再有联系了。”
“不行。”白清灵直接拒绝了。
颜楼皱眉,“你二十了,他才十七八岁,身份又是个孤儿,就算有一份工作也是不妥当,”
白清灵垂眸听他说着,沉默了几秒,抬头看他,“我当他是弟弟,他当我是姐姐,你想多了。”
第一次谈话不欢而散。
颜楼在书房里回想着那个叫乔迁看她的样子,说什么都不像是弟弟看姐姐的模样。
也就是白清灵这个傻丫头能当真了。
白清灵回到房间里,气闷了一会儿,准备收拾行李,走到单间打开衣柜,见颜楼的衣服还在里面放着,就又关上了。
说生气,她也实在没有理由气。
真是哥哥,也许真就这般担心妹妹交往的人了。
犹豫了一会儿,她又重新把衣柜打开,把他的衣物归拢到一侧,将另一侧空出来,把自己的衣服放在了里面。
已经很晚了。
她拿着换洗衣服到浴房里,准备冲个澡就睡了。
刚洗完,就听到有敲门声了。
顺手拿起浴袍裹了上,走到门口打开门时,就见颜楼站在门前,手还保持着要敲门的姿势。
刚洗完澡,小脸还粉扑扑的,尤其她美丽模样万里也挑不出来一个,只拿眼睛看他又不说话时,颜楼就觉得他不该过来了。
他收回手背到身后,什么话也没说,转身走了。
白清灵疑惑了看着他回了隔壁卧房关了门,就也关上了门。
想了一下,就明白了。
他大约是换房太过匆忙,新卧房里什么都没有,甚至也没有换洗的衣物。
如今身份特殊了,白清灵不好帮他拿了,就回到单间换了睡衣。
屋子里没有镜子,她根本不知道自己刚沐浴过的模样有多鲜嫩美丽,就出了卧房敲开了颜楼的房门。
颜楼打开门时,面无表情的问她,“什么事。”
语气也分外冷淡了。
白清灵知道他的冷漠性子,就指了指自己的房间,“你是过去拿换洗衣物的吧,我收拾完了,你的东西我没有动,你找人过去拿还是你自己拿?”
“不用了。”男人说完就直接关了门。
吃了闭门羹,白清灵也没有太多失落,就之转身准备回去。
想想也是,就算现在没有,一个电话摇出去,裁缝铺子的师傅还不得上赶着连夜送过来。
也是她多事了。
人还没走到门口,颜楼卧房的门又开了,他走出来一步,对在门口站住回头看他的白清灵说道,“我现在过去拿。”
白清灵就站住等他了。
男人抬步出来,身上还穿着黑色衬衣黑色的西装裤。
她站在门口,看着他过来,看着他进去,看着他走进单间。
颜楼没听到跟过来的脚步声,就自己进了单间。
虽然觉得深夜进入一个女士的房间里是十分不绅士的。
但是这个人是他的妹妹,
他打开衣柜的门时,看到他的衣服在一侧,她的在另一侧,再细看里面的东西明晃晃摆在那里时,脸色就变了。
他黑着脸把衣服归拢好,一把抱住就出了门。
对门外的白清灵也不看一眼也不说一句了。
要他怎么说,他内衣都在外面摆着,有什么脸说!
回到自己房间一股脑把衣服扔床上了,坐在床边双手扶膝想着,
他是不是该去看看治疗心理病的医生。
白清灵等他离开了就回到屋子里关了门。
实在想不明白,他这又是怎么了。
不过半天加一晚上的时间,他翻来覆去变化的让她都快要不认识他了。
第二天一早她醒过来后,家里来了个不速之客。
白清灵站在楼梯边看到大厅里夏至弦正对着楼梯这边沙发坐着,而颜楼则是在侧面沙发一脸冷漠且满脸不耐甚是厌烦的坐着。
两人在她出现后就停止了谈话。
具体说什么她猜不出来,不过看样子,是要背着她的模样。
白清灵穿着朴素的旗袍下楼梯时,夏至弦扭头挤兑颜楼,“她原来可没穿过这种玩意儿,怎么你一个当哥哥的这么抠了,就给妹子穿这种东西?”
颜楼顺着他的视线望过去,也皱了皱眉。
总觉得这身廉价朴素的衣服就不该出现在她身上。
白清灵走近了对两人点了点头,就独自去了餐厅。
既然谈话都背着她,也没什么好打招呼了。
等人进了餐厅,颜楼才冷淡道,“你也知道她是我妹妹,如何也轮不到你来管,没事赶紧滚蛋。”
“谁说没事的,”夏至弦眼睛瞟着餐厅的方向,口中淡淡说道,“下个月我去外滩处理一些事情,得带着你妹妹一起去。”
“不行。”男人冷瞥他一眼,直接拒绝。
“怎么带过去怎么带回来。”夏至弦严肃道,“你不要拒绝,这事你去问问她的意见。”
“她不同意。”颜楼冷冷道。
“你不问她就做决定,怎么就知道她不同意。”
夏至弦昨天就给外滩那边摇了电话,今早得了回信,简氏一族在外滩势力不大,但是在杭苏势力滔天。
杭苏距离外滩很近,当真杠起来,赢得层面五五开,他不占优势。
这就需要白清灵的出面了。
既然简西年要白清灵做简氏一族的当家主母,必然是十分看重她的。
他也清楚白清灵并不会答应,可是她不答应,又做不到直接把欢沁换回来,那带着她去,一旦谈崩无法挽回了,他就把白清灵交出去,换回欢沁。
夏至弦也甚觉这个做法是坑好友,坑白清灵的。
但是在他眼里,颜楼已经不记得白清灵了,算不得坑了,白清灵当初也自觉自愿做了这笔交易,就得有这个觉悟了。
她利用他夏至弦可以,但是他不确保自己有这个能力可以做到,那就必须带上她,以防万一,确保万无一失。
颜楼不知道这些情况,自然就认为夏至弦对他这新认回来的妹妹贼心不死了。
“她是我妹妹,我不同意,她便不同意。”颜楼十分厌烦他左次三番的过来,直接说了送客。
警卫员过来请人走,夏至弦也不急,毕竟他这伤还得些时间才能恢复。
一个多月的时间,他不怕颜楼不松口,大不了直接绑了人走。
颜楼看着夏至弦也没再坚持就直接走人了,等大门关了,他的坏心情也没缓回来。
眼睛不自觉的看向餐厅,看着白清灵在餐桌边优雅的用着早餐,竟也看出了些许的娇憨来,尤其是脑海里又映出昨晚敲开门时她那一脸纯真无邪的脸时,他就淡漠的收回了视线,可心如擂鼓起来了。
他揉了揉皱紧的眉心,十分不明白自己这到底是怎么了。
过了一会儿,白清灵用完早餐就出了餐厅,路过大厅沙发边时站住了,见颜楼靠着沙发闭眼休息时,就走了过去。
外面淅沥沥下着小雨,秋风渐凉,屋子里开着灯也冷测测的。
她怕他睡在沙发着凉,就问下人要了条毯子走过去披在了他身上。
等白清灵上了楼拐了弯,男人闭着的眼睛睁开了。
他没睡。
只是不知道要如何面对她,更不知道见面要说些什么。
昨天连夜摇了电话安排了学校,那边说学院不比女中,她虽然有留洋经历,但到底是半路休学回来的,要么重新考进学院,要么就得等一段时日,到新学生入学时再一同办理进去。
颜楼对这事也十分上心了,今晨又摇了电话给教育司长,算是办妥了插班到学院这件事,也不用等得新学生入学后再去。
可是夏至弦一来,又把他想法打乱了。
学院里也是男女学生混合的,若是在学院里再被一些不知所谓的男同学骚扰了,他还得想办法去处理。
于是就装作了假寐,没与她说这件事。
再回到书房的时候,颜楼决定和白清灵商量一下,是回到颜公馆还是再另外买一处宅院。
两人不比一人,他自己一个人住这里是刚刚好,但是两个人的话,还是太小了,以后作为娘家,
颜楼皱了下眉心,不想往下想了。
总之,这里地方太小,他怕她住不惯。
白清灵回了卧房,又补了一觉。
昨天第一天睡在这里,又是颜楼睡过的床,他甚至都没有让人帮她换新的被褥床单被罩,就连枕头上还有独属于他的冷香味道。
这让她又贪恋,又纠结,甚至心情很复杂的做了几个梦。
一大早的惊醒了,去冲了个澡,又重新睡了,再醒来下了楼,夏至弦又在。
现在她面对颜楼时,不知道到底该用什么样的态度和表情了。
回了房间,躺回床上,她闭着眼睛却又睡不着了。
坐起来十分懊恼的低着脸,心情不好。
这才第一天,这以后的日日夜夜还要面对着。
到底是给自己找了罪受了。
他倒是好,忘光了一切,舒舒服服的享受起兄妹情谊了。
不过一夜之间,白清灵就想把前一晚面对乔迁时那种为了这个男人忍受一切委屈的誓言推翻了。
她仰脸把自己摔回了床上,又在床上烦躁的滚了几圈,听到敲门声时她赶紧坐起来,下了地去开门。
颜楼站在门外。
门里的床上乱七八糟,白清灵的头发也乱糟糟的,身上穿着睡衣,心形领口歪七裂八,精致锁骨也十分乍眼了。
他淡漠的收回视线,手背在伸手攥了攥,开口时声音偏冷,“大白天的睡什么睡,来书房。”
说完就伸手关了门。
白清灵在门里,看着门在面前关得发出砰地一声响,就想跺脚发疯了。
他可好了,他什么都忘了,自己却还要忍受男人在身边却成了亲情,她就得不断忍受折磨了。
白清灵咬着唇,把下唇也咬出了鲜红的颜色,她转回身坐在床边,气嘟嘟的想着,他妈的,不管了!
什么委曲求全,她还不够委曲求全嘛!
反正他再也记不起来了,反正他永远也记不起来了,她也不怕了,什么都不想怕了!
心里作了反骨的主意,就十头牛也拉不回来了,站起来小跑几步进了单间随意换了一身旗袍,披上一件外套,又走到浴室拢了拢头发,用手顺好了,就出了卧房的门。
书房的门没关,颜楼听到主卧那边的开门关门声,在脚步声传过来时,他正襟危坐双手交叠,思量着要怎么和她说关于她晚一些去学院上学,以及要换房子的话。
还没想完,就看到书房门前一道影子嗖的一下过去,然后就是高跟鞋踩着楼梯下楼的脚步声了。
颜楼倏地站起来,皱着眉心就从书桌后面绕了出来,走到楼梯口,扶着栏杆只看到了白清灵小跑着出了小洋楼背影,接着人就出了大门。
他看着门房开了大门,又关了大门,第一次觉得这房子、这院子实在小到连叫住她的时间都没有了。
他沉着脸下了楼梯,走出小洋楼到了门房那里,亲自问门房,“她去哪里了?”
“白小姐说要去找她朋友。”门房如是回答。
好一个朋友!
这丫头的胆子还真是大,昨天刚说完不许再见乔迁,今天倒是好,不单是无视他的话连书房都没去,直接就去找他了!
就这么喜欢年轻小伙子么!
他心口紧了一下,唇也紧抿了起来。
可他到底用理智控制住要杀人的心了。
他到底是白清灵的哥哥,不能直接追过去杀人。
便转回了身又回了书房,临上楼前吩咐下人,“人回来了让她过来书房!”
白清灵打了一辆黄包车去了乔迁的住所等他回来。
可一开门就看到乔迁坐在院子里正望天呢。
“你怎么没去上工?”白清灵走过去问他。
“还不是颜楼干的好事!他大约以为我是你的相好,我一早去报馆主编就告诉我,我得罪了人,让我赶紧滚蛋,回来的路上我想来想去,也只有他能干出这事来了!”
乔迁本来也没有在报馆长期做记者的打算。
一是钱不够多,二是也不能随时见她。
回来便也回来了,但是看到她来了,也必须给颜楼上点眼药了。
白清灵眨了眨眼,在乔迁拉过来的椅子上坐下,笑了,“我就知道,要不他昨天也不会让我别见你了。”
“他真这么说?!”乔迁急了,站起来说,“他怎么能这样!要说亲近我比他和你亲近呢,他不就是自认为是你哥哥么,就敢管你交朋友了?!”
白清灵手象征性的向下压了压,安抚他,“我没答应。”
乔迁这才坐下来,瞪了她一眼,“算你有良心。”
“不过我今天过来要说的是另外一件大事。”白清灵像是给自己鼓气似的点了点头,“我打算和他发展一下他失忆后的兄妹情。”
“等等,”乔迁皱眉,“你这是什么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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