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娆听了这话,顿时笑开了颜,眉眼弯弯如当年,幽眸沉沉不复清透。
“师尊这便觉得我疯魔了?你这么聪明,不如来猜一猜,我重获自由不过短短数月光景,何以就能够登及圣顶,将这芸芸众仙踩在脚底下?”
他眯起了眼睛,没有说话,但心中却是生起了战栗寒然的一个荒谬想法。
她面上微笑着打了一个手势。
身后黑压压的魔云顿时如潮水般分开,其中走出一个高大伟岸的人影,随着他一步步沿着山阶走出,身上包裹成斗篷的漆黑魔雾随风淡去,露出一张英武威严的面容。
他身着一袭尊贵而华丽的黑色帝袍,袍服上点缀熔铸着金色的滚边,在金乌烈焰下折射出圣然耀眼的光。
天上人间,六界四海,八荒古地,只有一位尊者,才有资格身穿的袍服。
只是这袭高贵的帝袍已经略显血腥破旧,上头有着点点暗红以及无数裂口。
他高挺的鼻梁上绑着一道被血色浸染的缎带,被覆的双眼下方肌肤,四下蔓延者色泽不祥的幽绿色的尸纹。
肌肤异常苍白,整个人毫无生气。
他浑身一震,脸色白如金纸,长碑上挺拔笔直的身影一时间竟是摇摇欲坠,他眼瞳剧烈收缩,手中古剑止不住颤抖,厉声喝道:“你竟敢!!!”
来者不是旁人,正是六界共主,仙界唯一的帝君,祝斩!
他竟然被炼成了尸傀这般至邪至恶的存在。
炼就尸傀,需要先堕灭去本体之中的魂魄,将尸体皮囊投入魔狱大污秽之地,灌入被打下印记的远古邪灵。
这样一来,既可保存此身生前的全部修为力量,又能完全受控于邪灵印主。
这乃亵渎尸体的大不敬行为。
丧心病狂!
无药可救!
难怪她在短短数日之内,便颠覆苍生!
只因她手中有着如此一名强大无双的帝君尸傀!
人间怎能不败!
疯子!
这可是众生所敬的神祗啊!
“我有什么可不敢的。”阿娆轻笑出声:“说来还得感谢师尊将我收入镇魔塔内,此塔本就是由仙尊祝斩的帝骨所炼而成,一损俱损,若非他自大,认为无魔可破此塔,怎会给我重创他的机会?”
他怒得浑身直抖,百万剑魂受到主人的心绪所影响,齐齐发出震撼天地的金戈鸣泣。
长碑炸裂,碑中剑光铭文缀入长空,被永夜所覆的天空紫气升腾,剑魂挂满苍穹,如星光璀璨。
天穹碧落如大河之剑天上来,白驼山如神国拔地而起,直破九霄。
一道不属于人间的神桥横跨长河,剑光如洗,晨光如炼,剑魂入天海,奔流而下!
磅礴古圣的力量让万千魔兵魂魄齐齐动荡!
在那百万金光剑魂里,尸傀祝斩横步一闪,在天海之中遨游。
身后一轮紫黑帝星高悬而起,他一拳轰出,破开帝星,无量神通缠绕在他掌心,竟是直接破开天海剑魂,拳意漫天无尽,没一拳都轰出了能够动摇天地法则的道韵。
他腰间刻着“祝斩”二字的黑玉闪烁着威力无量的神意。
而剑主剑柄处悬挂着的青玉帝名依然黯淡,更因他曾剑分幽冥,那枚青玉中央裂开一道深楚的痕迹,宛若天壑。
两者之间的悬殊,一眼即明。
在这位帝君面前,他微不足道得近乎可怜。
然而他横剑而出,如有斩龙般的气机力量,竟然硬生生抗住这充满帝威的拳意无上神通。
祝斩双手合十,黑紫帝星之中融出一个顶天立地的正神法相,尸傀与法相异体相合。
在无尽的天河星辰里,逝去的神明与凡世的剑仙激烈碰撞,昏天黑地不分日月的激战起来。
星屑与雷火在崩塌的空间里迸溅乱飞。
六河震撼,蜀辞那张冷漠的脸色亦是慢慢褪了血色,她声线微微颤抖:“天玺剑主尚未称帝,竟然已有了与仙尊祝斩正面交锋的力量?”
第二河葬心双臂抑制不住的发抖,他眼底似有癫色,又似饱含恨意与不甘。
“可莫要忘了,强行灌入祝斩体内的邪灵可是老魔君,神魔邪三位一体,剑主再怎么强大,也绝非是其对手。”
话音刚落,风声俱寂。
祝斩庞大的神魔正体法相竟是寸寸崩碎成黑紫交加的雷屑,尸傀祝斩从法相里飞速坠落,就连肉身本体竟然也不断被金色的剑意瓦解成尘灰烟雾。
黑紫帝星爆开。
天海归于虚境,剑魂明灭消失,帝陨而天降大寒,深秋落隆隆暮雪,天山雪花大如席,漫漫吹落覆人间。
九只金乌烈火魔鸟的羽翼在密密大雪中被压覆而落,无声埋死于厚雪之中。
一片烟雾弥漫里,他拖剑缓缓走出,宽大的剑袍垂地,在洁白的大雪之中曳出一道猩长而醒目的红。
他倾尽全力,亲手送葬先帝。
蜿蜒的鲜血不断从他脸颊淌落,淡雅如雾的星光里,他好像一名不容侵犯的神祗,剑上垂着的青玉裂痕加重,终于一分为二,半块残玉坠在雪地之中。
今时今日,孤傲的六河才是对这位剑主大人彻底地心生折服与敬佩之意。
他孤默抬剑,剑锋遥指阿娆。
这一指,便代表了他的生死决心!
阿娆神思安宁地看了他一眼,没有多余的交谈,他们二人之间,再无言可说。
一场巅峰之战结束,匆匆再起一战。
这一场大战,不讲究什么所谓的公平,也没有什么所谓的尊师重道。
六河齐出,百万魔兵带着令人绝望窒息的声势以着碾压之势狂卷而来。
最终,六河死五河,百万魔兵沉寂与无尽的长雪之中。
就连蜀辞,也未此战付出了极为惨痛的代价,如梦魇缠身般的不死诅咒之体终于告破,魔兵之体已解,她被剑渡成了普通的魔族。
天玺弟子更是死伤无数。
巍巍战场之上,唯有魔君阿娆,不损分毫。
她手中不知何时招来了一柄赤金魔枪,将他穿膛而过,狠狠钉在了天玺长碑上。
密布这斑驳火云纹路的枪体吸食了他的鲜血后,便开始密布燃烧起来,贯穿的血伤瞬间四散开道道如大地炎浆流淌的血伤。
他再也握不住手中古剑,无力滑落,斜插在雪地间,半块青玉在剑柄出凄楚飘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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