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仅此而已?”胡氏一阵冷笑,指着顾明琴,破口大骂,“顾明琴,顾大姐儿,前天晚上我去找你要月例,你和我说,家里没钱。可现在呢,你却开什么义诊,装大尾巴狼。小小年纪,什么没学好,学会吃里扒外了……”
“三婶,你误会了,十五义诊,是爷爷、父亲定下来的规矩,侄女也只是按规矩办事……”顾明琴尽可能语气平静,耐着性子向她解释地说道。
“少拿两个死人说事,现在这个医馆,还不是你这个小丫头片子说了算……”胡氏毫不客气地谩骂,话还没说完,就看见眼前一阵劲风扬起,接着便是脸颊火辣辣的疼。把头扭到一边,以手拂面,轻轻地揉了揉,慢慢地抬起眼,斜看着女孩,“你居然敢打我,小丫头,我可是你的长辈……”
“爷爷、父亲也是你的长辈,你对他们言语不敬,就应该受到惩罚。”顾明琴说着,瞪视着她,目光凌厉,好似不容置疑。突然想起什么,回头看去,顾家栋此时也从书本里抬起头来,眉头紧皱,一脸震惊地看着自己。很好,看来这个三叔也不是真的什么也不管。
“三叔,三婶刚才的话,想必你也听见了。侄女想问问你,这一巴掌,该不该打?”顾明琴说着,转过头来,冷冷地看着对面的男子。
“我,她……”顾家栋似乎不知该怎么说,看看顾明琴,又看看妻子,妻子眼中含泪,我见犹怜,让他不忍心斥责,只是……哀叹一声,顾家栋摇头说道,“娘子,你刚才说的话,确实是……太过分了。爹爹、大哥在世时,从来没有亏待过你,你怎么可以对他们如此无礼……”
“我我我,我还不是为了,为了顾家着想。”胡氏撅起嘴巴,好像是非常委屈。
“为了顾家?”顾明琴接过她的话,一阵冷笑,走到她面前,“三婶,你到底是为了我们顾家,还是为了你自己,为了你们胡氏?”
听到这句话,胡氏陡然一惊,猛地抬头,才发现女孩已经站在自己面前了,冷酷的目光好像是要把自己凌迟。顿时张大了嘴巴,瞠目结舌。
“明琴侄女,不得放肆。”顾家栋似乎看不下去了,沉声唤了一声,故意板起脸来。
“放肆?我怎么放肆了?难道我说错了吗?”顾明琴说着,一步步走向顾家栋,“三叔,自从父亲过世,我们姐弟四人,过的是什么日子,你们知道吗?自从父亲过世,你们来过几天,除了参加葬礼,你们有来看过我们,关心过我们,医馆的事,有来问过一句吗?”
“侄女,大哥去世,我确实是非常担心你们;本来想前去探望,可又怕打扰了你们……”
“怕打扰?”听到这样的理由,顾明琴不由得笑出了声,这样的借口,亏他说的出口,“那看来我还得谢谢三叔你不打扰之情了?”
“明琴……”顾家栋叫了她一声,却是羞愧难当,不知如何开口。
认命一般,顾明琴点点头:“好吧,这些日子,三叔没有来探望,我可以当做是不想打扰。那么爹爹的头七、二七、七七……你们在哪儿,你们来了吗,你们是不是早就把爹爹忘了,你们是不是觉得爹爹还活着,还在为了你们读书、花天酒地而奔波?三叔,你知不知道,父亲七七那天,我带着弟弟妹妹上山去拜祭,遇到刺客,差点一命呜呼。”
“什么?”顾家栋大惊失色,不由地回头,看向妻子,这么大的事,妻子回来以后,怎么也不说一声?
顾明琴早已泣不成声,拿着手帕,低声抽噎。缓了缓,她擦干眼泪:“那天晚上,我回到家里,听人禀报,二婶、三婶来了。说真的,我当时很高兴,我以为他们是来慰问的。可我万万没有想到,见了面,第一句话,不是问候,不是关心,甚至不是打个招呼,而是钱,而是所谓的月例。”
说到这,顾明琴不由地抬高了声音,猛地回过头去,直接用一种凌厉的目光逼视着胡氏。
胡氏被吓得连连后退,撞在墙上,无路可退,又不敢面对她的目光,只能默默地低下头,浑身颤抖不止。
看她如此,顾明琴再度冷笑,抬头看着顾家栋,继续慢悠悠地说道:“三叔,我现在才发现,对于你们,爷爷、父亲、甚至是我,意味着什么。意味着一个字,那就是钱。”
“明琴,胡说什么呢……”这丫头越来越不像话了。
“难道我说错了吗?这几十年来,我想问问你们,你们对于这个家,对于这个顾氏,做了些什么?”顾明琴毫不客气的质问,“二叔,成日里花天酒地、流连花丛,只会花钱不会赚;你呢,和他一样,一天到晚就知道买书看书,吟诗作赋,对月当歌,你有没有想过,你买书的钱、喝酒的钱,是从哪里来的,天上掉下来的啊?”
“放肆。”顾家栋一拍桌子,一跃而起,指着顾明琴,教训道,“明琴侄女,我想着大哥刚刚过世,你沉浸在悲痛中,对你礼让三分,不予计较;没想到你变本加厉,口无遮拦。你可知道,我这般用功,完全是父亲的心思,他希望我刻苦攻读、光耀门楣,所以我才这样不问世事,为的就是有朝一日,考取功名,将我顾家发扬光大。没想到你居然口无遮拦,贬损于我,实在是,实在是……”
顾家栋气的,以手抚胸,难以平静。
对于他的话,顾明琴却不以为然,只是冷笑:“刻苦攻读,考取功名?那侄女想问问你,刻苦攻读了四十余年,为什么到现在为止,连个秀才都没有考过?”
“放肆。你你你……”顾家栋浑身哆嗦,气的半天说不出话来,好容易平静下来,不由地质问顾明琴,“你可知道,考取功名,是何等的不容易?”
顾明琴点点头,理所当然道:“知道啊,我们家就有个读书人,岳成。每天晚上秉烛夜读,不眠不休。有几天晚上,侄女半夜起来,仍然可以看见弟弟房间里灯火通明。读书,确实是一件辛苦之事,考取功名,更是万里挑一;但是……”话锋一转,顾明琴指向顾家栋,反问,“是不是因为三叔没有考取功名,我们就得养着你、供着你,哪怕你一辈子连个秀才都得不到,我们也得毫无怨言的替你养老送终?”
“明琴侄女,你胡说什么,我怎么可能考不上……”不自觉的,顾家栋的声音低了下来,有气无力,仿佛是心虚。
“难道我说错了吗?这么多年了,都没有成功,又是恰逢乱世。三叔,你觉得自己还有多少希望?”顾明琴说着,嘴角微微扬起,毫无顾忌的嘲笑。直逼着他低下头去,无颜见人。轻咳一声,顾明琴微微颔首,继续,“三叔,其实你这样的情况,我也听说过。年前,我和阿爹入山寻访,碰见了一个读书人,六十多岁了,和你一样,屡试屡败,到现在为止,连个秀才都不是。可是他,开了一家私塾,不仅可以教书育人,还可以维持生计。可是三叔你,你做了些什么,从小到大,你有为顾家挣一分钱,有没有想过,只靠自己,赚钱养家?”
“我……”顾家栋自知理亏,不敢说话。
顾明琴也不看他,只是认命地点点头:“看来,事到如今,我们顾家真的要按叔公的建议做事了。”
“建议?什么建议?”夫妻俩面面相觑。
“分家。”
“什么,分家?”夫妻俩又是互看一眼,同时转过头来,看向面前的女孩。只见她微微颔首,继续对自己说道—
“三叔,三婶也知道,自从父亲去世,顾氏医馆一直是闭门谢客,这一个多月来,没有任何收入。别说是你们的月例,就算是我们自己的花销,也是靠着这么多年来的积累。何况还有丧葬费,各种乱七八糟的费用,这段时间,花费不少。昨日医馆重新开张,根本就没有几个客人。今日义诊一天,又要花费不知多少。明日有没有人来,还是个未知数。我知道现在进行义诊不太合适,可也没办法。一来,这是爷爷定下来的规矩,是我们顾氏医馆的信誉。只要顾氏医馆在这里一天,这个一月一次的义诊就必须继续下去。”
“二来,我也是想通过这个义诊,把顾氏的牌子,再打出去。让他们知道,顾氏医馆没有倒,顾氏医馆没有变。”顾明琴说到这,抬头挺胸,看向顾家栋,眸子里写满坚定。
对视一会,顾明琴收回目光,重新低下头:“我说了这么多,无非是想告诉三叔、三婶,顾家没钱了,就算是挣到了钱,眼下这种情况,我也会把大部分的收入,投入医馆。所以,从现在开始,你们的月例,就此取消,想要钱,自己想办法。”
“什么?”夫妻俩也是大吃一惊。
“我就是这个意思,从今以后,没有月例。如果不服,分家另过。”顾明琴言简意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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