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老人说出这话,顾明琴一阵悲哀,什么时候顾家的生死存亡、千斤重担都压在了自己一个女孩的身上?没有了自己,难道顾家就会灭亡不成?想想自己的两位叔叔、两个兄弟,除了苦恼的叹息,就只剩下无能为力的沮丧。目光一撇,顾明琴才发现不仅是张叔,明音和岳冲也带着茫然和期待的目光看着自己,仿佛自己真的是他们唯一的希望。
既然是希望,就不能让他们失望。顾明琴重重地咳了一声,惊醒张叔,然后才说:“张叔,你放心,我还年轻,撑得住。仇人未灭,怎能酣睡?我们只能把杀父仇人绳之以法,才能彻底安心,才能闭上眼睛,踏踏实实地睡觉。否则这觉永远也睡不着。你明白我的意思么?”
张叔擦干了眼泪,用力地点点头,看来是认可了自己的话。
既然是认可了,后面的事就好办了。想起他刚才的话,顾明琴回归正题:“那个王老伯情况如何,醒过来了么?”
“病人已经醒来了,只不过,只不过……”看着顾明琴,张叔面露难色,显然是犹豫要不要直言相告。犹豫了片刻,他还是准备实话实说,“病人醒过来以后,二老爷就把该说的都说了,老人家倒是愿意配合。只是老人的儿子、儿媳妇好像是不愿意,一家人吵起来了……”
“什么,吵起来了?那叔公怎么样了?”顾明琴急切地问道,怕什么来什么,最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
看顾明琴着急了,张叔急忙相劝:“大小姐,你别担心,和二老爷没关系。二老爷和病人说完以后,病人就让二老爷出去了,说是要和家里人单独商量。没过多久,三个人就吵起来了。二老爷答应了病人,在这个过程中,不能打扰,所以就一直没有进去,只是在门口看着,以防意外。”
停了片刻,张叔特意嘱咐道:“大小姐,二老爷特别交代,让我们不要用这件事打扰了你。他还说,如果你知道了,也别着急,先吃点东西,现在还不是进去的时候。”
一听这话,本来准备起身的顾明琴又重新坐了下来。细细一想,叔公说的不错,别人家里的事,自己确实是不好干预。还不如稍待片刻,等他们吵得差不多了,自己再去做一个和事老,说不定事半功倍。思及于此,顾明琴渐渐地平静了,重新端起碗筷,若无其事的吃着饭。
“岳成现在情况如何,还没起来吗?”顾明琴突然改变了话题,问起顾岳成。
“大小姐放心,大少爷早就起了,和平时一样,天不亮就起了,吃完了饭,已经开始用功了。”说起这个,老张脸上洋溢着喜悦。凑到顾明琴面前,他压低声音接着说道,“昨晚上,大小姐突然晕倒,大少爷可关心着呢,一直在问,大小姐怎么样了,醒过来没有……”
听到这番话,顾明琴心里微微一震,抬头看去,眼前的老人望着自己,满目充满着期待。顾明琴知道,他是在提醒自己,顾岳成关心自己,以自己为重。
对于弟弟的关心,顾明琴虽然感动,却并不奇怪。因为她知道,弟弟有情有义,对于相依为命的亲人,他绝对是关爱有加。不仅是自己,明音、岳冲,甚至是顾鑫,如果出了什么事,他都会焦急万分。作为亲人,他依赖于这份亲情。也许在他看来,他的亲情和爱情是两条平行线,完全可以同时存在,而互不干扰。可万一有一天,亲情和爱情背道而驰,让他只能选择一个,他会选择谁?
顾明琴不知道,不过她相信,这样的生死抉择,对于顾岳成来说,很快就会出现。
吃完了饭,把明音、岳冲两个人交给了李凤妹,顾明琴嘱咐了几句,就急匆匆地赶去了客房。拐了个弯,一眼就看见顾鑫捋着胡须,在客房门前来回踱步,显得焦灼不安。一看见顾明琴,好像是愣了一下,随后快步迎了过来。
“你来了,身体恢复得怎么样了?”顾鑫关心的询问着孙女。
“叔公放心,孙女并无大碍,休息了一晚上,吃了点东西,基本上已经恢复了。叔公不必担心。”顾明琴说了两遍,反复给了他一个定心丸,随后又问道,“叔公休息了吗,有没有吃点东西?”
“吃过了,刚才和他喝了点粥。”说这话时,顾鑫回头看了眼关闭的房门。显然他说的那个“他”,指的是那个王老汉。抬头看着顾明琴忧郁的目光,他哈哈一笑,不以为意地说道,“我和你不一样,你是前天晚上忙忙碌碌的一晚上没睡觉;而我恰恰相反,在你回来之前,我都是躺在床上的。一天一夜,睡够了。没事,没事……”
“叔公……”顾鑫越是这般轻描淡写,顾明琴心里越不是滋味,正准备说点什么,劝他回去休息,顾鑫已经开口,截住了她接下来要说的话—
“时间也差不多了,我们也该进去了。”
“可以吗,张叔刚才告诉我,他们吵得很凶……”顾明琴有些担心,害怕此时进去,祸及自身,遭受无妄之灾。
“你听听,仔细听听,里面可还有声音?”顾鑫说着,轻轻地挑挑眉,似有些得意。
顾明琴一愣,仔细想想,自己过来这么半天了,确实没听见里面吵吵闹闹的声音。凑过去,趴在门上、竖起耳朵,里面安安静静的,一点声音也没有。这是怎么回事,吵累了,不吵了,还是出了什么别的事?回头看时,顾鑫冲自己点点头,好像是知道自己在想什么—
“你说的不错,他们刚才确实是在吵架,只不过现在停下了,恐怕是吵得差不多了。这时候,我们也该进去,把话和他们说清楚了。”说着话,老人家哀叹一声,上前一步,就要推开房门。没成想,房门却在这个时候自动打开。王老汉的儿子此时就站在门口,看着顾鑫,沉下脸来,目露厉色。
顾明琴一见如此,暗叫不妙,急忙走上前,当着顾鑫面前,看着面前的男子,面露警惕之色:“王大哥……”
“你们到底是什么人,和我爹说了些什么,把他吓成那样?”王大柱怒火冲天,指着顾鑫,没好气地问道。
顾鑫却是平静异常:“这位公子,老夫是医者,令尊是老夫的病人。老夫可以对天发誓,老夫所说之语句句属实,如有假话天打雷劈……”
“你个老不死的,你居然敢诅咒我爹,你看我不打死你……”王大柱气愤之极,举起手来,就要打人。
顾明琴眼疾手快,急忙抓住他的手,呵斥道:“你说什么,放尊重的,叔公也是为了你们家老人……”
“为了我爹?我呸。”王大柱啐了她一口,毫不理会面前之人只是个女孩子,指着顾鑫,厉声控诉道,“为了我爹好,就说他是病入膏肓、身中剧毒,没有几天日子了,这不是诅咒,这是什么?你们这些人,我是最了解不过了。说白了,不过是为了钱。老子告诉你,老子没有钱。老子上有老下有小,挣的钱还不够吃饱穿暖呢。说一句‘我爹病入膏肓了’,就想把我辛辛苦苦挣来的钱骗去。做你的春秋大梦吧,我可没那么傻。”
顾鑫听他这么说,反而笑了,抬了抬手,劝道:“兄弟,王兄弟,我看你是误会了。我可以向你保证,只要你的家人愿意留在医馆里让我医治,我可以分文不取……”
“你真的有这么好心?”王大柱半眯着眼睛,半信半疑。
顾鑫和顾明琴对视一眼,顾鑫再次开口说道:“也不是完全分文不取,只要你父亲可以在高堂之上,替我们做个证,帮我们洗刷冤屈,还逝者一个公道,我们顾氏一族,自然是感激不尽。”顾鑫说着,俯下身去,向着王大柱深深地鞠了一躬。同时,悄悄地向顾明琴使了个眼色,意思是让她也照做。
顾明琴虽不愿如此,但现在有求于人,也不能不放低身段,向着王大柱深深地行了个礼。
“你想让我爹告发那个陈大夫?不行不行,绝对不行,我们可不想得罪人。”王大柱摆了摆手,显然是准备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这……”顾鑫蹙起了眉头,本来想再劝几句,话还没说出口,身边的顾明琴已经开了口—
“王大哥,人命关天,家父为奸人所害,死于非命,在天有灵,不得安息。这么久以来,我们顾家人整日提心吊胆、惶惶不可终日,日夜担心杀父仇人杀人灭口。弟妹年幼,如若为人所害,我顾氏一族怕是要断子绝孙了。苍天有眼,待我不薄,令尊无意中看到了事情的经过,看清了贼人的模样,如若作证报官,家父才有沉冤得雪、死而瞑目的一天。明琴别无他求,只求着王大哥看着明琴一介女流,承担家业、保护弟妹、得来不易的情面上,求求你帮帮明琴。大恩大德,明琴当牛做马,感激不尽。”说着这话,顾明琴突然跪倒在地,向着王大柱“笃笃笃”磕了几个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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