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咚咚--”鼓声再次响起,随着声音停止,一个苍老而浑浊的声音顷刻间响彻众人耳畔—
“大德,戊戌年,第四十届医者大会现在开始……咳咳咳……”说话的是那个秦一仁,话音未落,便重重地咳了起来,捂着唇,低着头,但还是可以隐隐地看见他涨红的脸色。
“看起来秦大夫身体不是很好啊。”看到他咳成这样,顾明琴禁不住皱起了眉头。
“秦一仁比我年纪还大,算来算去,也有八十了。据说前两年生了一场大病,半身不遂。这两年清醒过来,好了许多。我听说,为了参加这一次的医者大会,这几天晚上,秦大夫吃了许多药材,可谓是大补。否则的话,这次的大会能不能来,还是个问题呢。”顾鑫向着顾明琴小声地解释说。
仍然是蹙着眉,顾明琴表示无法理解:“用得着这样么,这么大年纪了,早就不坐堂了。这医者大会,看看不就好了吗,用得着亲自上阵?”把机会让给别人多好,考虑到叔公也是同辈人,这样的话,顾明琴终究没有说出口。
“你懂什么,这医者大会本就是他们三个人提议、创立起来的,他们是元老。我和大哥来到此地,这医者大会就已经有十年时间了。其实他们也有自知之明的,知道年纪大了,力不从心。所以这几年的医者大会都是由家梁主持,只不过今年家梁不在了,唉……”
想起父亲,顾明琴也是一阵难过,抿了抿唇,没有让眼泪落下。而此时,那个秦大夫已然缓和过来了,抬头看着与会人员,声音低沉地说道—
“今日,我们坐在一起,共同探讨治病救人的大事。很难得,我这把老骨头还可以和你们见面。只是不知道这样的见面,还有几次,我老头子还有没有机会……”说着说着,老人又忍不住,重重地咳了起来。缓和下来以后,秦一仁再度开口,“今日,还有一件事,让我非常痛惜,就是我们顾氏医馆的顾家梁顾大夫,年纪轻轻,就不幸遇难,实在是让人痛心。”
说到这,老人垂下目光,好像是非常难过。等了一会,他抬起头,话锋一转却说道:“不过还好,顾氏医馆并非无人前来,顾鑫,顾老爷这一次专门前来参加我们的医者大会。”说完,转头看向顾鑫,面带笑容。顾鑫也点点头,予以回应。乘此机会,秦一仁接着说道,“顾老爷,你站起来,和大家说几句话吧。”
顾鑫确实是站起来了,但本人却是摇头拒绝:“老头子我早已远离医学,这些年逍遥自在,也不懂得会上的规矩,此番前来,也是迫不得已,若不是家梁……”说到这,顾鑫戛然而止,停了片刻,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就是一个普通的参与者,过来听听的,也没什么可说的,秦大夫继续就好。”顾鑫说着,抬了抬手,重新坐了下来。
那秦一仁却在这时否定地说道:“顾老爷,话可不能这样说。你应该知道,当初顾锦,顾大夫,就是这医者大会的参与者;顾家梁顾大夫也是如此。”秦一仁说着,回头看了看身边的两个同伴,又接着说道,“我们三个老东西年纪大了,主持这医者大会本就力不从心。半年前,我们三人商量了一下,准备将这医者大会彻底交予顾大夫,谁知还没来得及,顾大夫就出了事……”
说完,又是一阵叹息,好像是非常可惜,秦一仁转头又看顾鑫:“顾老爷,你此番前来,既是代表顾氏医馆,也就是代表顾大夫,理应上座……”
“不敢不敢,秦大夫,你这是折煞我了,你也知道,小弟我不参与坐堂已经十几年了……”
“顾老爷谦虚了,顾老爷虽然这些年来没有在医馆里参与过就诊,可沪城人尽皆知,你顾老爷也是方圆百里人尽皆知的名医,比起乃兄,不遑多让……”
“秦大夫说笑了,我当初只不过是大哥身边的一个跟班,打打下手罢了,秦大夫如此说,小弟怕是要无地自容了……”
“顾老爷谦虚了。”
“不过秦大夫既然愿意给顾某一个机会,让顾某有话便说,那顾某刚好有几句话想要和各位交代。既是如此,顾某就恭敬不如从命。”顾鑫就坡下驴,借此机会开口。见上座三人都是微微点头,表示赞同。顾鑫轻咳一声,直截了当地说道,“我顾氏这几日的情况,想必大家都是有所耳闻,家梁遭遇不幸,顾氏一日无主。按理说,医馆应该即日关闭,可想我顾氏,家业不到百年,好不容易蒸蒸日上,此刻关闭,顾某实在是心有不甘。顾某年纪也大,想要重整旗鼓,可谓是力不从心。所以顾某思来想去,决定在家族众人中选取应该接班人,交由她打理医馆、继承家业……”
“不知顾老爷选取的是顾家的哪一位公子啊?”有人试探地问了一句。
顾鑫摇摇头:“不是哪位公子,就是她,顾家长女,顾明琴。”说罢,伸出手来,指向自己的身后。
一瞬间,大厅里一片哗然,就在众人瞠目结舌之时,顾明琴主动上前一步,向着在座各位俯身行礼:“侄女明琴见过各位叔叔伯伯。侄女年纪尚小,不懂世事,从今以后,若有什么不妥之处,还请各位叔叔伯伯不吝赐教。明琴在这里谢过了。”顾明琴说着,深深地一鞠躬,恭敬无比。
见是如此,顾鑫满意地点点头。
“顾老爷,你这是,你这是开玩笑吧。”有人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的一切。
顾鑫回头,看向提出异议那人,禁不住笑了:“这是关系到我顾氏生死存亡的大事,我顾鑫就算是再不懂分寸,也不可能拿这样的事说笑啊。”
“这么说,顾老爷是决定了?”坐在秦一仁旁边的温大夫开了口,他也是年纪大了,短短的一句话说完,已经是咳嗽不止。
“那是当然。三天前,在顾家的家庭集会上,全家人一致通过,让明琴暂时代理家事,顺便打理医馆。”说完这句话,顾鑫回头,看了眼顾明琴,又在在座各位的脸上绕了一圈,才点点头说道,“我知道,明琴只是个孩子,还是个女孩,在你们看来,让她掌家,实在是不合情理,尤其是顾氏这么大的家业;可我老头子实在是没有选择……”
“据我所知,顾大夫还有两个兄弟,两个亲子……”温大夫再次缓缓地开口。
顾鑫颔颔首:“不错,大哥不止家梁一个孩儿,家梁也不是只有明琴一个女儿。可我们顾家……”边说着,顾鑫边是感慨万千,“老话说,家丑不可外扬。可我顾家之事,想必大家也有所耳闻。自从顾氏医馆开张,大哥一心扑在救死扶伤之路上,对于自己家人、尤其是三个儿子,关怀颇少。家梁是长子,兄长意图让他继承家业,自然严苛,可是家韦、家栋……”
说着,轻轻地摇摇头,再继续:“家栋就不说了,好歹只是闭门苦读、不问世事;可是家韦,实在是兄长教子无方,让他变成了一个纨绔子弟。兄长在世之时,提起此事,也是后悔万分。”说着,拍了拍胸脯,好像是悔恨不已,“家梁留下来的两个虽不是冥顽不化之辈,可是岳成一心科举,前些天已然前往京城;岳冲年纪尚小,虽然继承衣钵,可还不足以继承家业。所以顾某选来选去,惟有明琴……”
“胡说八道。”
陡然间,一个尖锐的女声乍然而起,引得众人纷纷回头,循声望去,看向那声音的发出者—陈锦显身后的陈思婉。陈思婉好像是无所谓,冷哼一声,把头扭向一边,不予理睬。但陈锦显看见所有人的目光齐刷刷的射向自己,脸上有些挂不住了,马上拱了拱手,连连赔笑,并回头瞪了眼女儿。但陈思婉却对父亲的不满浑然不觉。
趁所有人无暇顾及之时,顾明琴和顾鑫互看一眼,交换了一下眼神,二人心照不宣,挑衅已经开始了。
顾鑫重重一咳,吸引所有人的目光,然后才接着说道:“你们别看明琴只不过是一介女流,打理起家事,也是井井有条;照顾弟妹、裁剪日常开销,明琴都做得不差;不仅如此,对于顾氏医馆,她也是尽心尽力。家梁去世之初,顾氏人心不稳,有许多人犹豫不决,想要离开顾氏。在这个时候,是明琴主动站起来,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劝他们留下。到现在为止,顾氏除了一人不知所踪之外,其他人,不管是学徒还是坐堂大夫,都统统留在了医馆。而这一切的一切,都是明琴的功劳,是她保住了顾氏。”说到这,顾鑫抬高了声音,语气中掩不住的自豪。
“再多的功劳有什么用,说来说去,还是个女娃子。”
顾鑫话音刚落,一个轻蔑的声音就陡然而起。顾鑫与顾明琴互看一眼,转脸去看那说话之人,微微挑眉问道:“刘大夫,你可是对我们顾氏医馆的安排有什么意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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