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咚咚。”
新房已经建好了，苏大强坐在大门下面抽烟，嘴角一直带着若有若无的笑意。时不时的扭头看向堂屋正在铺设地板砖的工人，再伸头朝外，田大春那边已经开始挖地基了。
整个下坝村，苏大强无疑是最清闲的一个人，比腿脚不方便的狗子都要清闲。因为身体的原因，他没有参与任何体力劳动，但这并不妨碍他目睹下坝村的变化。
本村住户因为经济收入的提高每个人都是笑容满满，外来那些打工的人除了给村子带来了更多的人气，还带来了无数的称赞和艳羡，极大满足了下坝村民的虚荣心。
最让苏大强满足的是其他几家人对待自己的态度，这种发自内心的骄傲远远超过外人对自家的吹捧。
感觉到手指间传来热度，苏大强这才丢掉烟头踩灭。等他再次抬头时，赫然发现一辆白色轿车停在斜对面毛建军家门口。
看着毛建军和毛达从车里下来，苏大强赶紧起身走了过去，边走边从兜里掏香烟，“叔，回来了。”
给毛建军递上香烟，苏大强又看着毛达笑道：“毛达也回来了。”
毛达笑着点头，将香烟别在耳朵上，快步朝着后备箱走去，从里面拿出毛爷的随身衣物。
毛建军点燃香烟打量着苏大强家的新房，频频点头笑道：“这房子漂亮，设计的钱没白花。”
“现在正装修呢，装修好之后更好看。”苏大强一点也没谦虚，笑着点头又是说道，“叔，要我说你也抓紧时间吧，趁着年前还有些时间，争取把房子主体建起来，到时候一大家子回来过年也有的住。”
毛达将老爷子的衣服送进屋里，出来时嘴里也是叼着烟，正好听到苏大强这句话，闻言笑道：“强哥，你家新房总共花了多少钱？”
“不算装修的话，大概三十万出头吧，按照小策的意思，装修不用搞的太高，十几万就差不多了。”苏大强如实回答，说话的时候看了一眼毛建军家的宅子，“你们兄弟俩都有宅子，如果真要盖起来的话，肯定比我家更宽敞气派。”
毛达听后笑了笑，并没有说话。反倒是毛建军点头附和道：“小策跟我说过，我家院子里能搞一个小池塘……”
说到一半，毛爷似乎想到了什么，脸上的笑容有所收敛，语气也变得有些低落，“唉，我都这把年纪了，用不着修那么好的房子，盖两间平房够住就行了。”
毛爷的反应让苏大强心里一咯噔，之前说盖新房时毛叔可没说过这样的丧气话。下意识地看向毛达，见毛达反应平平，只能默默叹气。
“小策呢？”
毛建军很快调整好情绪，冲着苏大强笑道：“让小达带些鱼回去。”
“去唐家坳了，带鱼用不着跟他说，我给小冰打个电话，让他派人送一筐下来。”苏大强说话的时候拿出手机，拨通杜冰的电话。
说到鱼，毛达似乎来了兴趣，主动掏出香烟发给苏大强一支，“强哥，咱们水库的鱼在县城挺出名的，能不能给我多搞一些，我回去给领导家里送一些。”
“行啊，要不你直接上坝吧，你自己去挑。”苏大强答应的很是爽快。
毛达听后一喜，立刻转身朝坝上走去。
等他走远之后，苏大强轻声问道：“叔，小达他们兄弟俩不同意修新房吗？”
毛爷脸色不是很好看，无声点头，过了好几秒钟才说道：“他们的工作都在城里，觉得在村里盖楼房浪费钱。”
想想也是，毛建军两个儿子都在城里安了家，如果不是毛建军坚持住在村里，他们一年到头也不会回来几次。
苏大强干笑一声，安慰毛建军：“反正他们在城里都有房子，真要不愿意回来住，你去城里也是一样，最重要的是一家人在一起热闹。”
“唉……”
毛建军又是一声叹息，脸色更显落寞。
这一声叹息终于让苏大强回过神儿，嘴唇张合几次，最终没有说话。
临近傍晚时苏策回到村里，刚进家门就被苏大强叫住。
“你毛爷这次进城可能不太顺心……”
苏策直接愣住，“怎么了？我上次去县城看他精神挺好的啊。”
苏大强把下午的事情说了一遍，“反正我感觉你毛爷有点不高兴，等会我让你妈多烧几个菜，你去喊你毛爷过来吃饭。”
“嗯。”
十几分钟后，香味从厨房飘散出来，苏策将毛爷请了过来。
饭桌就摆在厨房，桌上摆着八道不同形色的菜，有荤有素香气扑鼻。
苏大强拎着玻璃酒桶进入厨房，冲苏策说道：“把你汉生叔喊过来，人多喝着才热闹。”
苏策起身出去，苏大强献宝似的给毛爷展示自己手里的酒桶，“叔，这人参和鹿茸是那个姓孔的老板送过来的，都是真家伙，我平时都不敢多喝。”
玻璃酒桶里面的酒液已然泛黄，毛爷点头笑道：“药酒就是这样，每天少喝点能补身体，喝多了可不行。”
“就是，就是。”
杜冰连连点头附和，“我上次多喝了一杯，一夜都没睡好。”
“你抓紧时间找个媳妇就不用怕了！”
门外传来秦汉生的调侃声，杜冰脸色尴尬不敢接话。
秦汉生迈步走进屋里，将手里拎着的两瓶酒放下，对毛建军说道：“叔，药酒喝一杯就行了，想喝舒服还得是这个。”
苏策和马娟随后进入厨房，分别坐下之后苏大强给每个人分发了一小杯药酒。
吃饭的时候聊着闲话，有家常也有关于村子最近的情况，基本上都是小辈在说，毛爷在听。
酒过三巡，厨房里的气氛更显火热，特别是说到田浩找到对象的话题时，毛爷冷不丁的冲着苏策说道：“你看看人家田浩动作多快，你还不抓紧时间？”
没等苏策说话，毛爷又转头看着苏大强笑道：“你是当爹的，孩子的事情可得多操心。想想你们年轻的时候，哪个不是老子们把事情给你们置办妥当的？”
似乎想到了什么，又看向秦汉生，眼神里带着莫名的意味，“红军没白心疼你，你小子也没让红军失望，你跟大强虽然不是亲兄弟，却比亲兄弟还亲。”
突然提起苏红军，屋子里瞬间变得安静，除了苏策和杜冰，苏大强两口子和秦汉生两口子都是露出追忆的神色。
“呼。”
秦汉生长呼一口气，不知道是酒劲上头还是其他原因，眼睛有些发红的端起酒杯，“没有我干爹，我都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活到现在，干爹给我的恩情我一直都记在心里。”
“什么恩情不恩情的，说这些做什么，喝酒。”苏大强跟着端起酒杯示意其他人也喝。
毛爷最后端起酒杯，怅然感慨道：“记恩好啊，记恩才能让人更亲，有些人就不懂这个道理……”
或许是感觉到身边异样的目光，毛爷挤出一抹笑容，故意说道：“年底都是好日子，抓紧时间把事情定下来吧，让我这个老头子也跟着高兴高兴。”
毛爷虽然没有说透，但屋子里的人都明白他的意思。
苏策和杜冰不约而同的看向苏大强和杜月娥，然后又看向秦汉生。只不过看向秦汉生的时候，苏策多少有些心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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