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以后也会有这么一天的,艾格妮丝。”
姐妹之间的拌嘴并没有持续多久,接下来爱丽丝继续注视自己的丈夫,而艾格妮丝则百无聊赖地在周围闲荡。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很快就来到了傍晚时分,这时候残阳从两边的山峰之间徐徐落下,清澈的湖水被染出了万点金鳞,原本就风光秀丽的博登湖,一下子更是美不胜收。
而名叫埃德加的青年也正是在这个时候,停下了自己的创作。
他看了一下远处的湖光山色,又看了面前的画布,然后惬意地舒了一口气。
眼见他已经完成了画作,爱丽丝也迅速地走到了丈夫的身边,仔细欣赏他刚刚完成的创作。
夕阳在湖面上骄傲地停留,树林高高耸立,倒映在宽阔的水面上,呈现出熊熊燃烧的赭黄色。因为树的倒影,所以水也呈现出青色与金色交织的颜色。画布右上角的天空高处是蓝色,到了与水面相接的地方颜色渐渐变深,变成了橘黄色。被这样的天空一衬,整个世界仿佛都着火了一样。
“啊!真是好看!”她一边欣赏一边欢呼。
然后她满心喜悦地拉住了丈夫的手臂,斜靠在了他的肩膀上,一脸幸福甜蜜的笑容。
“亲爱的,你实在是太厉害了……”
金色的俊朗青年也满面笑容,伸手抚摸了妻子的脸颊,“我还有很多地方需要继续进步,不过我会为之努力的,爱丽丝。”
“我无比相信,你一定会成为世上最好的画家!”爱丽丝把头埋到了丈夫的怀中,享受着彼此的温存。
站在远处的艾格妮丝看着这一幕,忍不住别开了脸。
不过虽说心里有点害臊,但她也打心眼里为姐姐如今的幸福生活而感到无比开心。
这份幸福并不是轻易得来的。
青年人名叫埃德加-德-特雷维尔,是前帝国将军特雷维尔侯爵的独子;而爱丽丝和艾格妮丝姐妹则是诺德利恩公爵的女儿,这个家族在大革命和帝国曾是流亡贵族,直到波旁王朝复辟才跟随王家回到法兰西。
自从两年前两个人结识了以后,爱丽丝对埃德加一直都情有独钟,按理说来,特雷维尔家族是辉煌的名门世家,两家联姻根本没有任何不般配的地方,可是实际情况却大为不同。
埃德加的父亲特雷维尔侯爵却是个死硬的帝国支持者,即使在拿破仑皇帝死后他也多次公开表示过对帝国的缅怀,并且宣称自己将会继续效忠拿破仑的继承者。
他这种离经叛道的政治立场,理所当然地引起了王家和其他流亡贵族们的嫌忌,所以将军被迫离开了军队,并且没有担任任何职务,被上流社会所排斥,几乎处于与世隔绝的状态——如果不是他的亲哥哥特雷维尔公爵目前手握重权的话,恐怕他所受到的待遇还会更加恶劣许多。
在这种情况下,爱丽丝的恋情自然不被她的父母所看好,诺德利恩公爵禁止女儿爱丽丝和特雷维尔侯爵一家来往,甚至还威胁说要把埃德加抓去坐牢。
可是爱丽丝却一直痴心不改,以最强硬的态度抵抗着父母的干涉,此事一度闹得满城风雨。
最终,为了保全家族的体面,公爵拗不过女儿,不得不含恨允许了这桩婚事。不过即使如此,他也用拒绝出席婚礼来表达自己内心中的愤怒。
相对于家里其他人的反对态度,妹妹艾格妮丝倒是开通许多,在确认了姐姐的心意之后她立刻就给予了祝福,并且帮助姐姐一起劝说父母。
跟随家人回到法国的时候她才三四岁,又怎么可能懂得什么政治和党派仇恨?现在虽然已经长大了,但是她也还是对此根本毫不关心,在她看来,那都是庸人自扰的无聊事。
在她看来,这件事根本没必要去考虑父辈的纠葛,只要姐姐自己在婚姻当中得到幸福就可以了,其他的又有什么必要在意呢?
也正是因为这一场风波,所以爱丽丝和艾格妮丝姐妹两个的感情也变得更加牢固,即使姐姐出嫁了,两个人仍旧无话不谈,亲密无间。
新婚之后,爱丽丝和埃德加一起出国旅行,预定是从法国穿越瑞士一路前去罗马城。她邀请艾格妮丝也一同前去,艾格妮丝也欣然答应了,只为见证守护姐姐的幸福。
当远远眺望着他们依偎在一起的场景时,艾格妮丝的喜悦也难以抑制,她忍不住轻轻地挥了挥手,让手中的伞轻轻舞动,以此写下对姐姐的祝福。
在埃德加完成画作之后,一行人收拾好了东西,重新登上了租来的马车,离开了风光如画的博登湖,向着安排好的住处疾驰而去。
马车在山间的小路之间穿行,周围的人烟也越来越稀疏。
最终,它在一座农庄当中停留了下来。
走下马车之后,爱丽丝打量了一下周围荒僻的景色,有些愕然地看向了安排行程的仆人。
“为什么我们要在这么偏僻的地方歇息?”爱丽丝有些不解地问。“这地方也太冷清了。”
仆人的表情显得有些尴尬,正当他准备回答的时候,埃德加替他解围了。“亲爱的,这是我吩咐他的,爱丽丝。我希望找到一个幽静一点的地方,不受打搅地进行创作,如果是人来人往的旅馆的话那也太无聊了。而且你看——”
他向着四周的树林和草地招了招手,“这个地方的风景,难道不是很好看吗?我感受到了大自然的美。”
“原来是这样啊……”爱丽丝点了点头,“那也挺好的,我也觉得这里风光秀丽……就是有点太荒凉了。”
虽然对这里并不喜欢,但是既然这是丈夫的决定,那她也就不再质疑了。
“爱丽丝,不用害怕,有我在保护你呢。”艾格妮丝看出了姐姐心里有些不安,于是凑到了姐姐的身边,小声安慰了她。
她轻轻地抬了抬手,轻盈地舞动了手中的伞,“如果晚上有什么东西来袭击我们,不管是人还是狼群,我都会把他们给宰了的!”
“噗……”看着妹妹自信满满的样子,爱丽丝忍不住笑了出来,心里的不安也随之一扫而空,“好呀,那我就仰仗你了,艾格妮丝。”
“交给我吧,全都可以交给我!”艾格妮丝昂着头,一脸的骄傲和自信。“这一路上我都有些无聊了,实在是太普通太安静,我倒是期盼在旅途中碰到一点有意思的事情呢!”
很快,一行人就在农庄主的安排下,在简朴的农舍当中安顿了下来。
因为旅途劳顿,这对夫妇早早地歇息了,而跟随着着他们一同前来的仆人则还没有休息。他跟着农庄的主人,趁着夜色走出了农舍,穿过了羊圈,最后来到了农庄与树林交界处的谷仓旁边。
借着清冷的月光,他分明看到一个少年人正在树林的边缘踱步。
看到了两人的接近之后,他转头看向了他们。
少年人面孔精致,表情严肃又似乎若有所思,俊美当中又不失威严。
随着两个人距离的接近,激动和兴奋让仆人的脚步开始变得蹒跚了起来。
他好不容易维持住平衡走到了少年人的面前,接着他单膝跪在了松软的草地地上。
“陛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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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躲在了法弗尔少尉的农庄里以后,艾格隆过了接近两个月的隐居生活了。
这两个月当中,他幽居在谷仓内的密室当中,静静地等待围绕着自己的喧嚣归于平静。
随着时间的流逝,弥漫在瑞士的紧张气氛渐渐消散,他也开始得到了更多的生活空间。
最近一段时间,他开始时不时地在晚上走出来透气——当然活动范围还是仅限于农庄之内。
虽然幽居农庄,但是他的消息也并不闭塞。
他来到这里之后,第一时间就向法国和德意志的报馆寄出了自己的声明,表示自己只是兴之所至出来旅行,绝对没有任何给别人添麻烦的意思,并且对自己的外祖父、奥地利皇帝一如既往地充满了尊敬和感激。
不过,在声明的末尾,他坚持使用了自己的本名,并且宣称自己身为拿破仑的独子,理所当然地负有复兴波拿巴家族的重任。
声明到此戛然而止,不过已经足够引爆舆论场了。
果然如同他所预料的那样,奥地利宫廷和政府没有对他的这些场面话做出任何反应,既不表示原谅莱希施泰特公爵的愚行,也没有对他破口痛骂,一切都宛如石沉大海。
各方的反应也跟他的预想差不多,艾格隆确信自己已经初步地崭露头角,接下来就是大展宏图的时候了。
不过有一件事令他非常疑惑——
两个月过去了,卡尔大公还是没有对外公布他在逃走的时候,特意留给特蕾莎的信件。
他确信这封信对特蕾莎非常有用,甚至可以说是帮助她挽回声名的重要关键。
那么为什么呢?
是卡尔大公对自己恨到了极点,以至于不愿意接受自己任何一丁点的帮助;还是奥地利官方暗中阻挠,不想让自己挽回一点形象?
他猜不透原因。
可是这样一来,特蕾莎就更加成为受害者了——天知道她将承受多少外界的嘲弄啊?
怎么办?
既然自己都已经跑出来了,那已经爱莫能助了,所以纵使心怀歉疚,暂时也只能放到一边,他还有更加重要的事情要做。
这段时间,他一直都在试图和法国那边的支持者建立联系。
在路易和其他人的努力之下,他联系上了特雷维尔侯爵,然后果然得到了侯爵那边传来的消息。
特雷维尔将军对自己的英勇壮举感到无比的敬佩,并且迫不及待地希望向自己贡献忠诚。
虽然不能确定他的话到底是真心的还是虚情假意,不过艾格隆并不在乎——他只需要特雷维尔将军这样的人当自己的支持者就行了。
他有从军经历,有威望,有家族人脉,更有行动力,而且身处法国最中心,这样的支持者一个顶得上一百个。
接下来的联系当中,特雷维尔侯爵表示自己因为身份敏感,而且时机紧张,所以暂时无法出国来觐见陛下,不过他将会借助儿子新婚旅行的机会,让自己的亲信过来觐见,聆听陛下的训示,为接下来的大计做准备。
特雷维尔将军的儿子埃德加-德-特雷维尔和旧贵族家庭联姻的消息,让艾格隆更加惊叹于特雷维尔家族的能量,不过这也更加说明了他们的利用价值很高——于是他欣然同意了这个请求。
就在这天晚上,埃德加夫妇入住到了这幢农舍当中,而跟随着他们一起过来的仆人,则偷偷地跑过来觐见年轻的陛下。
看到单膝跪地的中年人,艾格隆走上前去扶住了他的肩膀,把他扶起来。
“请问我应该怎么称呼您呢?”他问。
“我姓弗登,陛下。我曾经在帝国军队当中服役,并且有幸追随特雷维尔将军作战。”仆人恭恭敬敬地回答,“复辟之后我被军队遣散,将军收留了我。”
“哦,这样!”艾格隆点了点头。
接下来他又问,“对了,将军为什么把任务指派给了你,而不是他的亲儿子?”
“我们的少爷……他……”仆人一脸的尴尬,犹豫了片刻之后才说出来。“他醉心于艺术,对其他任何重要的事情都没有倾注太多注意力,所以将军有点不放心,只能把主要任务都交给我。”
虽然对方说得闪烁其词,但是艾格隆大概也看明白了,这位埃德加-德-特雷维尔先生,是一位纨绔子弟,连他的父亲都觉得他不足以托付大事。
不过,艾格隆倒也没觉得有什么不正常,毕竟世界上并不是每个年轻人都和波拿巴家族的年轻人一样野心勃勃的,他愿意享受生活那就随便他吧。
“没关系,只要有人过来就行了。”他轻轻点了点头,然后再问,“对了,那埃德加知道我的身份和此行的目的吗?”
“他当然知道。”仆人连忙回答,“您放心,明天他就会想办法觐见您的,陛下。”
“对了,他的妻子是旧家出身……没问题吧?”艾格隆再问。
“没问题的,陛下。”仆人露出了促狭的笑容,“少爷对付女人很有一套,夫人对他服服帖帖,就算心里有疑窦也不会说什么的。”
“呵……!”艾格隆耸了耸肩,“他倒是挺会享受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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