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亟予一惊,想象力那么一驰骋,语调就变得有些奇怪了,道:“你也知道事情闹大了?当初怎么能那样呢?”
木析没听出他语气里的异样,支支吾吾道:“当时光线不太好,我又喝了点酒,一失手,就……哎,我对不起林林啊……我居然毁了他的……”
“啪!”顾亟予一拍桌站了起来,把原本还在忏悔的诡画师吓了一跳。
顾大少指着他鼻子吼:“木析!你是不是人啊!”
木析努力睁大那双满是皱纹的小眼睛,一头雾水看着他:“啊?……我应该不是吧……”
顾亟予怒了:“你也知道自己不是人啊!你是禽兽啊!不对,禽兽不如啊!怎么能随便喝点酒就对秦临下手呢!”
木析瘪嘴:“啊,我最多算妖嘛贱贱那样才算禽兽吧?(自从亟予叫了阎冠宇龙贱贱后,龙神大人就多了个名字……)……嗯?!我对林林下手?”
泉灵公子怒:“少给我顾左右而言他!你不止下手,只怕还上下其手了吧?!”
木木吓了一跳,忙摆手道:“没没没有啊!”他想了想,意识到顾大少应该是哪里误解了,“你等等!你到底知不知道我在说什么?”
顾亟予的思维正发散得有如脱缰的野马,闻言一愣,脸色立马红了起来,正要义正言辞继续声讨,突然就见秦临从屋里走了出来。
顾大少和木析自动消音。
秦临依旧是一身青衫,穿林的风扬起他薄纱衣袖翻了几翻,潇潇飒飒一派风雅。木神拿着一卷画,另一手里拎着一小坛酒扬声冲木析道:“我跟翘楚约好去太徙书院比画,你来不来?”
木析闭着嘴猛摇头。
秦临纳闷:“你怎么了?”
顾大少揽住木析的脖子:“啊!木木今天跟我混!你去吧,玩得开心啊!”
秦临歪头看了看他了,还是摇摇头笑了一声出门去了。
顾亟予看秦临走远了。才压低了声音问木析:“到底怎么回事?”看秦临那样,显然是还什么都不知道,木析这幅样子,多半是背后做了什么对不起秦临的事,害怕被发现,正苦恼着怎么在被发现前毁尸灭迹呢!
木析好似在思考什么,顾亟予戳他,诡画师终于活了过来,猛地回神揪住顾亟予的衣领,“老泪纵横”地道:“予予!帮我一个忙吧!”
顾亟予刚刚落回肚子里的小心肝又被吓了一跳。紧张兮兮道:“你……不会要我帮你埋尸体什么的吧……我不要做从犯!”
顾大少坚定地摇头,木析捧住他的脸,使劲压:“予予!”
泉灵公子伸手去掰他挤压自己脸的手。一脸嫌恶道:“不要用那张满是皱纹的脸装可怜……要帮什么忙你先说!不对,先交代罪行!”
木析松手,很老实地把双手背到身后,站得笔直——顾亟予突然发现老头虽然不胖却还有小肚子,木析严肃道:“你知道河图么?”
顾大少挠头:“伏羲那个九宫格?大概听川君说过吧。什么天一生水,地六成之;地二生火,天七成之;天三生木,地八成之……”
木析点头:“河图本是星图,其用为地理,故在天为象。在地成形。在天为象乃三垣二十八宿,在地成形则青龙、白虎、朱雀、玄武、明堂。天之象为风为气,地之形为龙为水。故为风水。乃天星之运,地形之气,四象四形乃纳天地五行之气。”
顾亟予晕了:“打住!我错了,其实那种复杂的东西我也搞不清楚……你要是想请教学问应该在川君走之前说,现在我也不知道怎么找着他了……”
木析忙摇头。长长的胡须被他甩得左摇右晃,颇为滑稽。他道:“好吧,简短说就是林林本来有一副绘制了从天宫三垣二十八宿三百六十九颗星,到地界黄河七千五百四十二道水路的河图……被我毁了……”
顾亟予在听数字的时候眼睛越瞪越大,听到那最后的那句结语一下缩了回来,变成了一対阴森森的死鱼眼:“……祝贺你,你死定了。”
木析一本正经的脸瞬间皱回苦瓜状。
顾亟予转身准备走人,这心情瞬间大起大落的实在太累人了!他要去睡个回笼觉……
木析扑上去拖住他道:“啊啊啊!亟予你要救我啊!你不能就这么眼睁睁看着我死啊!”
顾大少白他:“我说,明明是那么重要的图,你也舍得毁?!你不是画师么?要不你照着画一幅?”
木析哭:“嘤嘤嘤,我怎么知道那古图那么脆弱啊,随便摸摸就碎成一小块一小块的了,我说了我当时醉了嘛光线也不好嘛,我都没看清楚它就变成一地的小碎片儿了啊!”
顾亟予嘴角抽搐:“你不会要我陪你去拼画吧?小碎片?多小?”
木析比了比指甲盖儿,泉灵公子掉头回房。
木析死命拽住他:“哎哎,你先别走啊!我不是要你拼画,那种情况拼起来也是一碰就散了啊,要恢复原样,除非是顶厉害的修画师呐……”
“那你去找修画师啊,拽着我不放干嘛啊!”顾亟予使劲想把胳膊从他手里拔出来。
木析忧伤道:“我长这么大,还没见过有修画师能厉害到那种程度……”
顾亟予翻白眼:“那你不是白说这么多?!”
木析道:“修不好画,可以求人再画一张嘛!”
顾大少白眼都懒得翻了:“伏羲死了很多年了……”
木析眼睛一亮:“有一个人,肯定能再画出来!”
顾亟予撇撇嘴,那得是什么变态记忆力啊?!川君?唔……画跟字是有显著区别的,只怕要川君记文字还行,图这种东西,只有画师才记得住吧?……
诡画师继续道:“就是给林林这幅画的人……”
泉灵公子来了点兴趣,偏头问道:“谁?”
木析严肃:“河伯。”
顾大少托腮想了想,找冰夷嘛确实不是什么难事,而且冰夷也很好说话,还能喝到连他这种不怎么爱喝茶的人都念念不忘的好茶,而且自己手上还有能够瞬间来回的三界石——前两天他已经找御黔问清楚了三界石的使用方法——刚好他一天到晚呆在长灵泉筑闷得慌,正想着偷溜去哪玩一趟!帮木析跑这么一回,还能换来一个巨大的人情……
嗯,虽然泉灵公子本身并不是很稀罕人情这种没有保质期的东西,帮人的时候也从没指望过别人能回报些什么,但是俗话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而且以后跟木析吵架占下风的时候还能以此为要挟!(……)所以他不管从哪个方面来考虑,都觉得这个忙还是很值得帮的。
于是泉灵公子点头答应。
木析扑上去给他一个大大的拥抱:“予予!我就知道你最好最好最好了!”
顾亟予嫌恶地推他:“不要顶着一张老脸用这种腻死人的撒娇语气!看得我晚上会做噩梦!”
诡画师抱住不放:“那你快去吧!记得快去快回!晚了就被林林发现了!”
顾亟予顺口问:“你不跟我一起去?”
木析哭丧着脸:“那不是更容易被林林发现么!……我要努力拖住他,不让他闲下来回书房才行!……你记得带臣臣去就好了,呃,不行,你带他去了他不就也知道这事儿了么!虽然臣臣应该不会乱说……的吧?”
顾亟予摊手耸肩。
打发走稍微安下心来了的诡画师,顾大少考虑了一下,觉得以自己的体质,独自出长白山就是用肉包子打狗!虽然一般情况下他是可以控制灵力排放,隐藏身份不被人发现,但只要一有情绪波动,灵力就会如开闸的洪水般往外泄,堵都堵不住!偏偏他又是个喜欢一惊一乍还时常有些不自觉地多愁善感的主儿……所以虽然有犹豫,顾大少还是决定叫上漆臣一起走。
泉灵公子在泉筑打了个转,又上轮回筑外和后面花圃看了看,居然都没找着景漆臣的影子?敖梓被装在一个很精致的皮套里挂在紫君床头,顾亟予问他漆臣去了哪儿,他便懒懒抬头看了他一眼,那眼神像是说:你问我我问谁?他不是天天跟你在一起的嘛!
顾大少稍有些纳闷,不过转念一想,漆臣也是有自己的私人时间的,大概是习惯了不管什么时候,几乎都要忽视他的存在了,却在每次需要时一定回头就能看到他,现在稍稍离开那么一会儿,就觉得有些不自在。
顾亟予伸手拍拍自己的脸,暗暗在心里作检讨:不行不行!顾亟予你都多大了!怎么还跟个小孩子似的粘着漆臣不放!反正也就一来一回,直接用三界石穿到冰夷院子里就好,别赖着紫君陪了!
顾大少想罢,掏出三界石,闭眼轻念法咒,霎时金光大盛,把他整个人都笼罩在了光晕里……
待金光消失后,木析从屋内缓缓走了出来,仰脸看着万里无云的天空,眉凝目远,失却焦距,被风扬起的宽大衣袖如仙气缭绕……半晌后,他深深叹了口气,轻轻一甩衣袖,转身,消失在如若无尽的山林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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