妆衣趴在花坛边吐了大概有一刻钟那么久.吐到后面不止刚才吃下去的饭菜.连胃里的酸水都呕了出來.她又想到了秀屏山上那满地面色青紫、身体浮肿的尸体.白蛆爬在上面.成群结队地蠕在一起.想到若不是乔满相救自己也差点就做了人牲葬身人腹.可她刚才竟然出了好几块人肉.心中不免感到一阵恶心……她颤巍巍地扶着花坛的边缘坐了下來.感觉两条腿都是软的.
那个年轻男子则是一直似笑非笑地看着她.很有耐心地等她吐完.
“吐完了.”他淡淡地问.
妆衣虚弱地点了点头.过了半晌.她抬眼看他:“他们怎么可以这样.难道连对死者起码的尊重也沒有吗.还有.你又是怎么知道那是人肉的.”
那男子仔细地打量着她一会.忽然道:“我从沒有说过那是死人的肉.”
“你说什么.”一股寒意爬上妆衣的背脊.她全身微微发颤地看了年轻男子一眼.觉得比刚才更反胃了.
“这些人在下厨之前绝对都是活生生的.”年轻男子似乎觉得妆衣这个问題很白痴.桃花眼角微挑地斜着瞟了她一眼:“人在死后十二个时辰内身体就会变得酸化浮肿.他们才不会愿意吃死人.”
妆衣又是一阵干呕.
“那些人……那些人是谁.”她拍着胸脯顺了顺气.心有余悸地问道.
年轻男子不以为然:“战俘.或者郡衙大牢里的死囚.”
“战俘也是人.他们为什么要这样做.”
“每每破城之后他们总会招降很多人.可如何最好地利用并安置这些人是门大学问.这些人中不乏一些技艺所擅者.原本他们应该被调配到军中四处充分利用各司其职.但上头那些将士又怕这些人会是诈降的细作.因此处处顾忌.不敢将事情交给他们.所以很多时候这些俘虏人满为患.连大牢都挤不下.更不要说还要给他们安排口粮.”
年轻男子似乎很有耐心地向妆衣分析解释了起來.长长的发丝垂在肩头.透着道不尽的风流倜傥:“若单单只是杀了他们的话.事后还得派人挖坑花时间将那些尸体埋起來.以免腐化发生瘟疫.这当然是一件很麻烦的事情.于是就有人想出了用这些俘虏做人牲……祸结兵连.白骨露野.或许你会觉得很残忍.但这就是战争的本來面目.”
年轻男子说完环手往胸前一抱.颇有兴趣地看着妆衣道:“刚才因为我及时告诉你.以至于让你少吃了好几块你不爱吃的东西……那么.你是不是应该感谢感谢我.”
妆衣一个浅笑.直接不与他绕弯子.开门见山的压低了声音道:“你就这么铁定我有能力帮你从这个院子里逃出去吗.四王爷乐正风清.”
年轻男子的眼里似乎有什么光芒闪了一下.随即很快黯了下來.又回复到那张笑得意味深长的嘴脸:“你什么时候发现的.”
“第一.你刚才坐下來的时候.习惯性地用右手在大腿前面拉了一下.这个动作是朝堂中人在交际场合正襟危坐的时候才会用到的.因为正式场合他们会穿一种前面有大摆的官儒长衫.而普通百姓不会有……因此你必是经常出入朝堂之上的人.”
年轻男子望向妆衣的目光变得有些变幻莫测.
只听妆衣继续说道:“第二.即使你知道那份饭菜里面放着的是人肉.可是连饭你都一口沒碰.这不合情理.所以只有一个可能.就是你平时用食谨慎.吃每一道菜之前都会经过谨慎的银针试毒.并且用专门的餐具.你害怕这菜里面有毒.不敢吃.甚至连筷子都沒碰.”
“你很聪明.”待到妆衣说完.年轻男子轻声称赞了一句.“既然是聪明人.那本王相信你就一定会有聪明人的办法.”
“我又沒答应要帮你.”妆衣白了他一眼:“况且我也帮不了你.”
“不.你有办法.而且你必须帮本王.”乐正风清很果断地扬手一笑:“如果你帮了本王.那么你就等于救了成百上千的人.即使这样你还要拒绝本王吗.”
妆衣抬眼看着眼前这个英俊男子.桀骜满满的眼中尽是自信.她什么也沒问.因为她知道原因.相传乐正小王爷雄才谋略.维京上下无人不知.若不是他才高盖主被旻宗剥夺了兵权.维京又岂会因为安川人陷入战祸之中.虽然她不明白乐正风清放着自己的安乐王不做跑到昌州这个地方來做什么.不过旻宗善妒.如果让这个人落入他的手中.必然不会有什么好果子吃.到时候就是维京损失一员将才.于国于民都是不利的.
想了须臾.妆衣歪着脑袋问道:“你想要我怎么做.”
风清笑了笑.低头在妆衣耳边轻声说了些什么.妆衣听罢大惊.但碍于周围太多人又不好嚷嚷.只得死盯着眼前人压着声音愠道:“乐正王爷.你居然跟踪我.”
“本王只不过是刚好听到了你的琴曲.又刚好与你同路.最后刚好与你一起被掳來了而已.”风清一甩长发作无辜状.不过眼里却满是笑意.一副吃定了妆衣的模样:“本网不知道这件事你发现了沒有.不过本王却是发现了.早上那一曲胡笳十八拍.说明你的琴音有控人心神的能力.听琴人的情绪会根据你心神的变化而变化.那么你的意念则会更甚.本王说的是与不是.”
妆衣低了头只当是默认:“我不想伤人.”她轻声说.
“你现在若不伤这些人.本王就无法离开这里.那么安川人就会继续进军我维京国土.还要有千千万万人要家破人亡.”风清远望着院墙之外说道:“再说.你也不用伤人.只要让他们睡上一觉就可以了.”
犹豫了一会儿.妆衣好不容易点了点头.
只听“铮铮”几声.妆衣两手抚上琴弦.昂扬顿锉就音符就从冰魄十二弦上流淌了出來.琴声清雅悠然.有如飘在春天里的雪.若断若续却又绵延不绝.就在这一片平静的淡曲慢调之中.忽然“铮铮”几声尖锐的高音.似有戾气出鞘.挑拨的人神经一崩.居然让满院百姓和士兵都是心神一震.片刻.杀意渐溢的弦音又转至温和平淡.满院的人却都早已痴迷了过去.不知身处何处.又过了片刻.琴音渐渐归于游丝.再一看.乐正风清和妆衣都已离开了那个郡衙小院.
而院中数十人.哪还有一个保持着清醒.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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