倾羽根本不回答他.只是微微侧耳听着对面狼吞虎咽的咀嚼声.忽然就欣慰一笑.问:“妆衣.饭菜可还合胃口.”
“嗯嗯嗯.这家店的饭菜都特别好吃.倾羽你别光看我吃啊.來.你也尝两口试试……”妆衣把嘴里的东西咕噜一咽.略加思索后伸手便用筷子在满桌子琳琅晃眼的菜式中叉了个她觉得最好吃的狮子头送到倾羽碗里.笑道:“这个.豆你丸.”
……逗你玩.
倾羽沒有马上动筷子.老实说他对这道菜的名字感到很内伤.
不过.既然妆衣可以开心.他自然是做什么都不会有怨言.
倾羽夹起那个名字极品的豆你丸送到嘴里嚼了两下.动作很斯文.
唔.如妆衣所说.味道还不错.
桌案上已经摆满了各种各样的美味佳珍.倾羽不想打扰妆衣用餐.吃完那颗豆你丸后径自起身对梁智铭道:“梁老板.借贵店琴台一用.”
智铭见倾羽总算答应了帮他奏曲.心中大喜.想着又可以坐收白花花的银子.这头一面下令叫侍从将那口聚财盆里盛满的银钱收好.一面喜形于色道:“公子请随意.”
倾羽抱着琴站在原地愣了一下.这个地方对他來说太陌生.沒有人帮他指引.他根本不知道琴台在什么位子.但是倔强如他.却是什么也不会说.不会开口向智铭寻求帮助.自然更不会把自己眼睛看不见这个他最不愿提及的痛处展露于他人面前.
妆衣见状.立马放下手中的碗筷.起身勾住倾羽.看似不动声色把他往琴台的方向轻轻一拽.嘴里还念念有词着:“倾羽我偷偷跟你说哟.那个……”
智铭是生意人.在商场上摸爬滚打这么长时间.就算一开心粗心大意沒有留意到.但很多事情他依然是有着敏锐的洞察力.一点就通.虽然妆衣给倾羽留足了面子沒有说破.不过经她这么一整.包扩梁智铭在内的在场不少人也都发现了原來这棵琴技精绝的摇钱树竟然是个瞎子.
“这边有两级台阶.小心.”妆衣牵着倾羽往哪个圆拱木屏后的琴台上引行.见周围无人.于是挨着他小声道:“等弹完这首陪我一起吃吧.这冤大头店里的饭菜着实不错.”
倾羽淡淡地点了个头算是默许.“妆衣丫头.谢谢你帮我解围.”
“好说好说.”妆衣笑笑.引着倾羽在琴台上坐了下來.
“不过你方才报的那个名字……”他不明白她为什么要和智铭隐瞒.
“嘘...我现在扮的男装.”妆衣做了个噤声的手势道:“具体原因一会儿我再慢慢跟你解释.”
倾羽只好点点头.
于琴台上坐定之后.倾羽便将那张冰魄十二弦平放于膝头.略一吟思.已是十指起落.一支许久以前曾在东陆盛行的《答桐花》便从琴上泉涌了出來:
山木多蓊郁.兹桐独亭亭.叶重碧云片.花簇紫霞英.
是时三月天.春暖山雨晴.夜色向月浅.暗香随风轻……
生怜不得所.死欲扬其声.截为天子琴.刻作古人形.
云待我成器.荐之于穆清.诚是君子心.恐非草木情……
受君雨露恩.不独含芳荣.戒君无戏言.剪叶封弟兄.
受君岁月功.不独资生成.为君长高枝.凤凰上头鸣……
那琴音低沉婉转.如同风中飘零的思绪.春风和煦中的残雪.带着说不出的遗憾和一抹浅浅的忧伤.将一幅桐花盛放景象.仿佛画卷一般地在铎戈食府中的众人面前徐徐展开.
听到这支琴曲.妆衣的心震了一震..她是听过这首曲子的.或许在她幼年记忆不清的日子里.又或许是在某一个深夜的梦回之中.又似乎是听她早故的母亲弹唱过……那是好久以前的事了.一别经年.久到她都已经忘记了是在什么时候.但总之就是很熟悉.
“妆衣.”倾羽的声音把她从冥想中拉回现实.原來琴奏早已结束.
“抱歉.走神了.”妆衣抱歉地笑了笑道.“倾羽.我好像听过这首曲子呢……”
“是么.”倾羽的反应有些意外.“这是一支很老的古谣了.传到现在已经鲜有人知……记得当年曲子时兴的时候.我还是条只会给人惹麻烦的小狐狸.”
倾羽说着浅浅一笑.低下头去.一双什么也看不见的眼眸里却有什么东西正在闪闪发亮.
那个时候播月山的道场里有很多很多桐花.有的是本來就有的.有的却是夙桐用法术孕化出來的.那个时候师尊酿了很多很多的葡萄酒藏在道场下面的地穴里.修炼累的时候他会和夙桐一起去偷上两坛.喝完之后再灌进山里的泉水放回原处.那个时候与夙桐一起研习术法和练琴这两件事就构架成了他世界的全部.只可惜这样无忧无虑的日子.却是再也不能回來.
“曲子弹完了.现在该做咱俩自己的事了……”妆衣勾着他的胳膊.顽皮地眨了眨眼.哼声道:“接着吃饭去吧.我饿呢.”
“嗯.”倾羽小小地怔了一下.她这是在和他撒娇吗.
“嗯什么嗯.你该不会是还想弹吧.”妆衣眼见着短短一会儿功夫.门口那个聚财盆已经让梁智铭的侍者來來回回地清了好多次.心下难免觉得有些不平:“倾羽你不知道外头那个聚财盆里的打赏都够摆多少桌这样的大餐了……现在那个梁老板笑得就跟朵大喇叭似的.”
“有银子赚.他当然要笑.”倾羽抱着琴站起身來.妖美的脸上除了微笑还是微笑.“若换成是你.就算会更灿烂也不为过.”
“唉.怎么我像是那种见钱眼开的人吗.”这话听得妆衣好难过.
倾羽深呼吸了一口.很认真地说:“像.”
妆衣气呼呼地掐了他一下.“你到底是帮谁说话的吖.”
倾羽笑着伸手在她后脑软绵绵的头发上顺了两下.轻言着转身:“走吧.饭菜要凉了.”
“小新台阶.”见他前面有两层台阶.妆衣赶紧跟上去:“我來扶你.”
“不用的.妆衣.”结果她的人还沒有跟上.倾羽就大步流星地下了台阶.一面往窗边走着.一面还不忘含着话丢过來一句:“这地方刚才走过一遍.我已记得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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