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绣儿?”连翘扔了手上正在缝补的衣物,大步上前握住女儿双肩,上下打量一番,见她气色很好,一把将她搂到怀里道:“绣儿,大少爷那日可有为难你?你可曾伤到?啊?”
“娘。”红绣靠着母亲的肩头,乖巧的道:“大少爷未罚女儿,现在红绣吃的用的都比照大丫鬟的标准,娘亲不要担忧了。”
连翘长出一口气,眼角眉梢掩不住的喜悦,低头,此刻才注意到女儿的打扮,将她推开一些,迟疑的问:“绣儿,你这是……”
红绣扯了扯棉袄,俏皮一笑,“娘亲,工部员外郎张大人和大少爷要好,这两****那里有些事情要女儿去做。大少爷在锦松居里传了话的,娘亲不要担忧了。”
“张大人?他做什么事?怎的偏偏找上你?”连翘拉着红绣坐下,一缕担忧袭上心头,若是红绣被要去做小妾,也算是条好出路,怕只怕那个张大人只是玩玩,若是女儿跟自己一个命运……
想到此处,连翘不免眼露哀伤。
红绣察言观色,自是知晓母亲的担忧,笑道:“娘亲,您放心就是,张大人正人君子,断不会为难女儿,他向大少爷接了女儿是真有事情要做,只不过涉及到一些机密,女儿答应了张大人跟谁都不能说的,娘亲莫怪。”
连翘点头,“如此当然是好的,那张大人也算是穷苦人家出身的,许是没有你爹……没有诸葛老爷那样无情,你若是跟了他,或许会……”
“娘!”红绣哭笑不得的摇摇连翘的手:“娘亲说的什么话,绣儿真是去给张大人帮忙的。”
“好好好,是帮忙,是帮忙。”连翘显然不信,只当女儿害臊了,不再提起此事,转而道:“如今你到大少爷院子里当差,日子也渐渐的好了,相比将来老爷认你这个女儿是指日可待,绣儿,你的日子可要过出头的了。”
红绣一愣,想不到娘亲在外院受苦了这许多年,竟还是抱着这样的念想,不忍心泼她冷水,又不愿见她沉浸在自我编制的梦境中,只能斟酌着语句,柔声道:“娘亲,先前我痴傻的时候他不认我,如今我好了,他更是不会认我的。”
“为何这么说?”连翘满眼迷茫。
红绣苦笑道:“若是要认我,当年我是傻子,他认了还能捞个仁善的美名,如今这样的境况,若是认了,外人定会说诸葛老爷‘女儿病着不认,见人家好了马上就认’,诸葛老爷的体面可往哪放?他仁善的美名何在?还不若这样一直不冷不热的。”
红绣话虽没多说,可连翘到底对诸葛老爷有些了解,一听之下已恍然大悟,脸色也霎时雪白。因为她知道,红绣说的是对的。诸葛老爷确实是喜爱自己的美丽羽毛胜过一切,容不得家人做丝毫有失他体面的事,不认,府外人或许还会说红绣未必是老爷亲生的呢,可认了,不等于承认这些年对他那个痴儿女儿不闻不问,做实了自己不仁的传言?
连翘涌上的泪水又被她深吸口气强自吞下,搂住红绣瘦弱的身子,道:“绣儿莫要难过,你爹不认你,还有娘在呢,娘会保护你,莫怕啊。”
红绣眼眶发热,天下的母亲都是一样的,娘自己难过,还要强笑着安慰她。将泪水尽数曾在连翘肩头,红绣闷闷的说:“是,女儿有娘就够了。”想到诸葛老爷对连翘所做的一切,红绣不得不问:“娘,你不恨他吗?”
“恨他?我为何要恨?”
“他当年酒醉,强,强要了娘才有的我,若是没有,岂不是……”
“傻丫头,哪有强要。”连翘脸上带着温柔的笑容,“我本就是夫人的陪嫁,伺候老爷属分内之事,再者说,当时并非他强要的,而是,而是……”连翘的脸羞臊的通红,“总之,你爹待我曾经是好的,我怀着你的时候,他还曾说过,若是个小子,就抬了我做姨娘。若是闺女,我也还是通房丫头。”
听连翘的语气,仿佛这样的待遇还是偌大的恩惠。红绣心里不平,气冲冲的道:“可惜生的不仅是丫头,还是个痴儿。”
“绣儿。”连翘摇摇头,认真的望着女儿的眼睛,“娘亲从不曾怨过恨过,更别说如今你已经大好了,娘心里的欢喜,你是不会明白的。娘知足了。”
离开外院,红绣的心情格外沉重。在没有人权可谈的古代,女人的存在就仿佛家具物事,连翘被欺压到如此地步仍然无恨无怨,是说她痴,还是说此时的女人被欺压麻木了,大多都是如此的?
而她的命运呢?对爱情,她不是没有期盼,可在这男尊女卑,女人是男人附属品的时空,她找得到一生一世一双人吗?
红绣摇摇头,竟发现此时天空零星的飘散些雪花,茫然抬起手,雪片落在掌心,瞬间化成了冰冷的雪水。攥拳,落学无痕,就如人死灯灭。人的一生短暂,从她为刘婆子站出来吸引老爷注目的一刻开始,她就已经没有回头路了。不出头是死,出头也是死,如何能不搏一搏?!
抿了抿唇,大步迈进锦松居,敲敲书房门给大少爷回话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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