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九章 你特么是强盗!

    “祖母何出此言?孙儿不明白。”商少行揣着明白装糊涂。

    老太太哼了一声,“你不明白?我瞧你呀,心里明镜儿似的。媳妇要宠,可你也得有个限度,不能为了宠着一个还没进咱们家们的外人,就亏着你妹子吧?不少字”

    眼角余光不动声色的看了一眼商金氏和商语蝶,见他们面上隐约有得意之色,老太太抿唇微微一笑。

    制衡权益之术不只是用在帝王家,在小小的后宅之中,她也早已经运用自如,像今日的事,最好的法子就是各打五十大板。

    商少行当然知道老太太的想法,自打父亲过世,商家的担子落在祖母肩头那天起,商家的里里外外便全是老太太一人说了算,她有多少法子,他深谙于心。所以当下表现的极为顺从,站起身来潇洒行礼,道:

    “祖母教训的事,今日之事确实是孙儿冲动了,不过与红绣无关,一切皆是孙儿所做。既然事情已经过去,个中细节行儿便不说了,管教语蝶却情急之下失了她,的确是我的不是。”

    转过身,对商语蝶行了一礼,展露出温柔的笑容,和声细语的道:“语蝶妹子,还请你莫要见怪,但你口出污言污蔑你未来嫂子,也实属不该,现下咱们两头清了,你原谅了行哥哥,可好?”商少行技巧的将当时缘由说了个清楚,又顺带跟商语蝶致歉。

    商语蝶心里即便气商少行动人,此刻也完全被他脸上的绝美笑容迷惑了,擦了擦眼泪,哽咽道:“行哥哥还知道理人家?我还当你眼中只有那个狐……那个女人呢。”被打了一巴掌,商语蝶心中已有了阴影,再不敢在商少行面前出言不敬。

    “她是我未来的妻子,而你一直是我的妹子,语蝶,若是行哥哥不关心你,也不会想纠正你的错误了。女孩子家,口出秽语是很伤体面的。”

    商语蝶低下头,她明白,行哥哥定然是关心则乱,才失了她,当下微笑起来,“好啦,既然行哥哥这么说,我就原谅你了,不过……”

    “不过什么?”

    “行哥哥你要送副画给我,嗯,就画我。”

    商少行微笑着点头,“好,你说送什么就是什么,不过要等后日忙完了月夕比评才行。”

    商语蝶点头,甜甜笑道:“行哥哥忙正事要紧,只要你记着答应过语蝶就行。”

    见兄妹两个又如往常一般,老太太满意的笑了笑,自己的孙子孙女是什么样,她比任何人都要清楚,该说的说了,该和好的和好如初了,她也算是松了口气。

    不过商金氏此刻可不是这么看,瞪着不争气的女儿,商金氏咬牙切齿,她怎么会生了这么不中用的蠢东西,人家几句好话就把她哄好了?这件事明明可以借题发挥,惩治那个小贱人,却让商少行三言两语收买了女儿,一幅画便打发了去,怎么算都是长房一脉占了便宜。

    商金氏低下头,将怨毒之色藏在眼眸深处,自打诸葛红绣进了府,家里的平衡便偏向于长房的一方了,她可得好好想个法子才成。

    姬老爷夫妇带着姬寻辰回南阳之时,红绣并未去送行,第一是因为时间不巧,恰好赶上月夕评比。第二,则是因为诸葛绿绮嫁与姬寻洛,当然会去送她的公婆与小叔子,她若也去了,场面反而会闹的不愉快。

    头晌沐浴更衣,用了些梗米粥,红绣便打扮妥当,随商少行去了尚服局。

    月夕比评的过程还与往年相同,去年夺冠的商家绣品最后出场,红绣的乱针绣方一拿出。便技惊四座。

    她的绣品就仿佛将照片放大成绣品,与刺客南楚国平面的水墨画不同,她的“画”是立体的,这种透视方式,叫“古代人”们大大惊奇,纷纷咂舌红绣一双巧手巧夺天工。

    诸葛家今年同样也参加了比评,绣娘绣了一副鹰击长空。虽然绣工同样出色,但照比红绣的群芳争艳图还是差了一大截。高下立分。

    参加完后一轮现场刺绣的比赛之后,红绣疲惫的回到商少行身旁入座。她肩头上的伤口隐隐作痛,奈何外人只知道“诸葛公瑾”遇刺,不知她与公瑾是同一人,所以只能强撑着。

    商少行将红绣的疲累和苍白看在眼中,蹙眉低声道:“红绣,伤口疼?”

    红绣点点头,笑着说:“待会比评结束,我可不陪你去铺子里了,我要回去好生睡一觉。”

    “好。”商少行微笑点头,温和的语气仿若能融化冰雪。

    二人谈话之际,身旁的诸葛言威一直含笑望着,他的娃娃脸上还是招牌的无害笑容,似乎成竹在胸,已经稳赢了一般。

    见红绣看过去,诸葛言威笑着对她点了下头。红绣也点头还礼。

    正当此时,尚服局的内司大人站起身来,道:“经过多方商议,我宣布,今年比评夺冠的是,诸葛氏,鹰击长空”

    “啊?”

    “什么?”

    内司大人话音方落,下面一众商贾均哗然。诸葛言威微笑着端起茶盏一饮而尽。

    商少行与红绣却平静的不能再平静。

    二人对视一眼,随即默契的堆起满面笑容,端起茶盏站起身来,“恭喜诸葛二少。”

    听见“二少”两个字,诸葛言威眉头微微抽动了一下。笑着对商少行道:“商兄,承让了。”

    “哪里,”商少行不温不火的道,“咱们参加月夕比评,全然是为了皇商挑选绣品,皇城中的天潢贵胄们为尊,他们的喜好便是评比的优胜劣汰的依据,诸葛少爷年少才俊,才刚刚掌管诸葛家便一鸣惊人,商某佩服啊,来,商某以茶代酒,敬你一杯。”

    商少行话说的冠冕堂皇,实际暗指诸葛言威讨好“天潢贵胄”。而在座众人也均有此感,只是无奈,也没法子说出口罢了,见商少行竟然直接将心里话说了出来,所有人都捏了把汗,默默注视着场面的发展。

    诸葛言威不愧是在诸葛府中暗藏了多年的老手,对商少行一番明褒暗贬似乎全不在意,仅是笑着饮尽了杯中之物,望向红绣,道:“红绣姑娘一手绣艺精妙绝伦,在下佩服。”

    红绣礼貌笑着,没有兴趣加入唇枪舌战的行列,只是淡淡道:“那里,二少爷过奖了。”

    与商少行离开尚服局的时候,已经到了酉时,阳光西斜,洒落满身金辉。

    红绣并未上自己那辆马车,而是径直跟着商少行同车,待商福全放下车帘,马蹄声传来之后,才蹙眉说:“三少,方才你不该出言相讥的。”

    商少行点头,面上仍旧是淡淡的瞧不出不满的情绪,可紧攥的拳头却泄露了他的心情。

    红绣叹了一声,撩起车帘望向车窗外忙碌的人们,今日月夕节,是南楚国最为重要的一个节日,家家户户此刻都忙着挂灯笼,各式花灯争奇斗艳,全等待夜幕的降临。而在这样一个欢庆的时刻,商少行却输了比赛,输了与他二叔的赌约。五年之约,只差最后这么一次。那么多的努力皆付诸于流水,一切全然清零,商少行又怎能不恼?

    看向他竭力克制怒气的俊脸,红绣劝道,“三少,莫生气,你我已经尽力了,你方才说的直白,却也明白,我相信所有明眼人也都知晓,今日评比的输赢,或许在诸葛言威即将成为郡马的消息传开的时候,就已经注定了。其实你也有心理准备的,不是吗?”。

    商少行灿然一笑,“是,是有准备。”笑容比往常冷冷清清的更要美上几分,可惜没有一丝真意。

    红绣叹息,劝道:“三少,你与二老爷的赌约仅是说若你连续赢诸葛家五年,商府便归你管,可没说若是赢不了,马上就归二老爷所有吧?不少字”

    商少行一怔,“是没有明言,可是……”

    “没什么可是的,你没赢,证明不了二老爷有能力接管商家,这是两个概念,你放心,若你不便出头,不能得罪二房那一派,恶人就由我来做了。”反正商金氏早看她不顺眼,商语蝶更不用说,二老爷对她也谈不上好,她有何惧?

    商少行复杂的望着红绣,过了许久才重重的点头。

    “多谢你了,红绣。”

    红绣摆摆手,笑道:“客气什么,你我朋友之间,用不着如此。”

    “朋友?”

    “是啊,上次三少爷说的。”红绣挑眉望着商少行,似乎要从他的表情断定真假一般。

    商少行莞尔,轻声道:“是,是朋友。”就算从前他仅是为了接近她,现在也真的当她是朋友了。世间女子恐怕再也找不出如她一般特别的了。

    马蹄清脆的响亮的声音传入耳畔,莫名叫人安心,红绣靠着车臂,合上眼道:“三少,我先歇会,稍后到了府中恐怕又有一场大战,我须得养精蓄锐才行。”

    商少行点头,从背后抽出一个软枕递给红绣,“躺下来好好睡吧,我也迷瞪一会。”说罢敲了敲马车壁,吩咐道:“福全儿,挑个地儿歇会,半个时辰后启程回府。”

    商福全忙应声,“是,主子。”

    红绣寻了个舒服的姿势,侧躺着睡下了。商少行与她隔着一张桌子,也在另一边撑着头斜躺假寐。

    商福全在车外听着车里的动静,见而为主子都不在说话,心疼的叹了口气,红绣主子受了伤还要坚持绣比评的绣品,三少更不用说,光是每日要看的账本就堆积如山,稍后他们许是要面对更大的暴风骤雨,就让他们好生歇一歇吧。

    商福全低声催着车夫,将马车赶到不挡路又僻静的小巷中,静静等候半个时辰过去。

    约莫一个时辰之后,马车停在了商府的门前。红绣理了理被她睡乱了的长发,笑道:“三少,你说稍后祖母会不会生气?”

    商少行从抽屉盒子中拿出象牙梳递给红绣,待她梳理完毕后自己也理顺了一下长发。

    “祖母会恼,但不会轻易表现出来,毕竟一家之主总要有些样子,二婶那边是定然不会放过机会的。”商少行担忧的望着红绣:“若他们说了什么,你全别往心里去,仔细你的身子不能动气。”

    “我省得,三少爷放心。”

    准备妥当之后,商福全搬来脚凳,红绣与商少行先后下了马车,府门前立即有下人进去禀报。

    若是往常,他们定然是进了府门便要乘轿子的,可今日却不同,才刚迈入门槛,不等抬轿的下人来,商老太太便在一众人的簇拥下走到了近前。

    商少行佯作意外,行礼道:“孙儿见过祖母,给二叔二婶问安。”

    “免了免了。”老太太摆手,急切道:“月夕比评结果如何?”

    红绣跟在后头,暗自撇嘴,她就不信商二老爷没遣探子去听消息,怕是老太太已经知道了,只是想从商少行口中确定一下。

    商少行直言道:“诸葛府夺冠了。”

    “什么?”

    老太太未等说话,商金氏先尖着嗓子叫了起来,随即哽咽道:“咱们怎么会输了呢?怎么会输了的呢?”

    二老爷沉着脸,望着红绣的目光不善,但语气甚为平静。

    “胜败乃兵家常事,此时也怪不得行儿。”

    “可咱们又不是‘兵家’”商金氏用帕子沾沾眼角泪痕,拉着老太太的袖口道:“母亲,您瞧,日子过的安逸,反倒叫红绣发挥不到极致,我倒是好奇,诸葛家今年请了哪位绣娘,竟然能把红绣也给比了下去。莫不是红绣伤了,影响了绣活儿?咱们旁日可是踮着脚尖走路,生怕惹红绣不顺心耽误了正事,可……哎”

    商金氏话不必说完,已经将矛头指向了红绣,暗指她放水,又顺带提起她女扮男装招惹是非,不待府里人打搅,自己先去受了伤回来。

    红绣微微一笑,似乎不将商金氏的话放在心中,走到前头对伤老太太行礼。

    “祖母,红绣让大家失望了,请您责罚。”

    老太太就算想责罚,也做不得这种当众卸磨杀驴的事,人家赢了,全家欢天喜地,人家输了就要责罚?那还哪有一点点大家风范了?再者说,她心里明镜,商金氏此刻也是与她相同,都是欢喜的。

    因为红绣输了,商少行的五年之约便也输了。

    老太太叹道:“罢了,你们也都尽力而为了,这是原也怪不得你们,只是行儿啊,祖母瞧着你这些日也是累了,生意上的事心有余而力不足,不若将事情分给你二叔一些,你们叔侄有商有量总好过你一个人拿主意。”

    话虽说的委婉,可言下之意明显的叫傻子都听得出其中真意,商府的生意在商少行手中经营了五年,仅靠老太太对二老爷的偏爱,将其中一间铺子交给他搭理罢了,如今老太太是在替儿子跟孙子抢家产,二老爷一脉已经不满足与侵吞长房一脉的一间铺子,而是要一半的产业的管理权,是明目张胆的抢夺。

    红绣纷纷不平,想到商少行不满十五岁的时候便一脚趟进浑水之中,拖着病弱身子顽抗了五年,到如今竟因为诸葛言威沾了皇亲国戚的光,一切努力都付诸东流,她都帮着他不平。

    刚要上前帮他说话,右臂却被商少行不着痕迹的碰了一下,他高瘦的身子挡在她面前,阻止了她要开口说的话。

    他清澈的声音不带任何情绪的道:“行儿全听祖母的安排。”

    老太太甚为满意的点头,在商金氏与商崇宗的搀扶下走到近前,拉着商少行的手拍了拍。

    “行儿身子弱,也累了好些日子,崇宗啊,你要多分担一些,别累坏了我的乖孙。”

    “是,母亲放心,行儿也是我的侄儿。”

    红绣咬着下唇,望着老太太与商二老爷表演母慈子孝,心中长了乱草一般烦躁。商少行拦着她的原因她明白,现在她还没入商府的门,仅是以客人的身份住着,是没有立场为他说话的,可心中的不平又怎么放得下?

    商金氏的目光与红绣的不期对上,以胜者之姿蔑视的望着红绣,似乎在嘲笑她站错了边。他们二房一脉到底是赢了长房,此次得了一半的管理权,下一步就该是整个儿的管理权了。你诸葛红绣算什么?还不是被利用过后没有的棋子?她才会是最终的胜利者

    “老太太,二老爷,三少爷”

    门房的小厮撒娇如飞的奔进了院子,来至跟前行礼,语速极快的道:“禀各位主子,宫里头来人了,说是来宣太皇太后懿旨的。”

    “什么?”

    老太太惊讶的轻呼,所有人的目光皆不约而同的看向红绣。在场所有人,能与太皇太后拉的上关系的,只有红绣一个。

    商金氏眼中的得意变成了嫉妒,狠狠瞪了红绣一眼。

    老太太正了正衣衫,道:“快,咱们紧着出去接懿旨。”

    “是。”

    众人七嘴八舌应是,一路绕过影壁,出了外仪门。

    到得门前,正瞧见一位面白无须的中年公公站在门口。

    见了众人,公公手中懿旨一扬,道:“诸葛红绣接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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