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已经西遁的关有才、张明志、王自奇三人分别退守楚雄、大理、永昌等地。在平息了孙可望叛乱后,定国认为如果任凭此三人据守滇西而不加以征剿,他日北伐之时,必将成为朝廷的心腹大患。
为此,在得到永历帝的允准后,定国当即命靳统武率四千精骑为先锋,自率大军三万在后,誓师西征。
由于顾虑到盘据滇西的三处兵马若是合为一股,势必大大增加平叛的难度,造成不必要的伤亡,因此定国拨给靳统武的四千将士皆是精锐中的精锐,命其务必迅速向楚雄进军,防止关有才不战而逃。
靳统武不敢怠慢,一路快马加鞭,当日便率军抵达了楚雄。不久前,关有才得到孙可望交水兵败的战报,心中惶恐不安,正打算弃城遁走,可还没等出发,却又得到了刘文秀率大军前往湖南追赶孙可望残部的消息,关有才认为定国断然不会两线用兵,顿时放下心来。
因此当靳统武率兵出现在楚雄城下时,城内竟毫无防备,加之城池年久失修,靳统武遂轻而易举就攻入了城中,并将关有才生擒活捉,押往滇都治罪。
数日后,定国率主力大军进驻楚雄,靳统武在向定国汇报完战况后,正欲继续向大理进军。然而定国却是摆了摆手,对其言道:“张明志此人虽是孙逆部属,但听闻其素来忠于朝廷,若是知道孙逆降清,必然与其划清界限!老靳,此番你去往大理,不必急于攻城,且先分兵占据通往永昌的各条要道,待张明志无路可退之时,再由本帅亲自出面劝降,定能够事半功倍。”
靳统武答应一声,抱拳领命而去,随即兵分数路,迂回占领了弥渡、南涧等处咽喉要道,彻底断绝了张明志的退路。
而此时,张明志在得知楚雄失守的消息后,心中惊惧不已,又听闻定国对孙可望恨之入骨,自己身为秦王麾下的心腹爱将,若是城破,必不为定国所宽恕,当即决定向永昌撤退。哪知还没来得及出城,弥渡、南涧失守的军情急报便接踵而至。张明志大骇,不得不放弃了退守永昌的计划,打算死守大理,同时命传令兵悄悄潜出城去,向王自奇求援。
没想到靳统武对此早有预料,张明志的传令兵才刚走到南涧,就被伏兵当场擒获。
次日天明,定国率大军赶到,旋即将城池围了个严严实实,张明志知道以城中的这点兵力,根本抵挡不住定国的攻势,因此在与家人交代了后事之后,便亲自登上城楼组织抵抗,准备与大理共存亡。
定国驻马立于城下,命义子李远上前叫城道:“城上的人听着!张明志将军何在?晋王殿下欲与张将军说话!”
听到喊话声,城墙上的守军纷纷聚拢过来,躲在女墙之后,猫着腰往下一看,果然是大名鼎鼎的晋王李定国到了。一时间众将士不禁议论纷纷,皆言大家都是大西军旧部,如今却为了秦王一己之私,双方反倒成了敌人,实在是造化弄人。
“弟兄们,咱们与西藩将士皆是兄弟,岂能刀兵相加?不如开城降了吧!”不知是谁突然在城上带头大喊了一声,顷刻间城内军心大乱,附和迎降之声此起彼伏。
张明志在一片哄乱声中快步走到城墙垛口,硬着头皮答应一声道:“张明志在此,晋王殿下久违了!”
定国手执马鞭,拍马往前走了几步,微微一笑拱手言道:“张将军,自田州一别,别来无恙?”
张明志在城头上连忙回了一礼:“多谢晋王挂怀,末将好得很!只是不知晋王此番大兵压境,是打算如何处置咱们这些秦藩将士?”
定国摇了摇头,朗声劝说道:“张将军怕是有所误会!想当初咱们共同跟随老万岁起兵,至今已有二十个年头,一直以来皆是同生共死,本帅又岂能将刀剑置于自家兄弟之身?今日本帅奉旨征讨,实乃迫不得已,将军素有忠义之名,却何故为孙逆一己之私,而置城中数千将士于不顾?你我可都是大明臣子,如今山河破碎,正是报国之时,将军不如归顺朝廷,本帅保证,过去一切既往不咎,不知将军意下如何?”
张明志沉默了许久,方才说道:“末将岂敢与晋王为敌,其实末将一直都有归顺之意,只是担心晋王不肯宽恕吾等这些秦藩旧将,方才举棋不定!今日晋王既然推心置腹待我,末将又怎敢抗拒朝廷大军?”
说罢,张明志遂吩咐众将士打开城门,放定国大军入城,大理得以不战而下。
定国遂命张明志继续镇守大理,并让其全权负责招降那些畏罪躲藏于滇西的秦藩溃兵,以赎前罪,而后又令靳统武率部继续向永昌进发。
王自奇龟缩于永昌城内,每日醉生梦死,随着楚雄、大理失守,他知道定国大军的下一个目标一定就是自己。在惊惧之下,他也只能是匆匆整顿兵马,做好了死守的准备。
永昌城池坚固,早在洪武年间,便是拱卫昆明的重要军事要塞,王自奇深信只要自己能够据险坚守上数月,定国必然因粮草告罄而撤军。
靳统武兵临永昌城下,派人轮番前去叫阵,可王自奇高挂免战牌,愣是坚守不出。靳统武兵力本就不多,面对坚城,一时也毫无办法,只能暂时先将城池围困起来,等待定国大军增援。
待大军抵达,听完靳统武的汇报,定国当即提笔写下一封劝降书信,命幕僚誊抄了数百份,用无头箭矢射入城中。
由于定国素来体恤士卒,深得众将士爱戴,如今看到定国的书信,永昌城内守军顿时斗志全无,三五成群地聚在一起,私下议论着投降之事,更有甚者打算捉拿王自奇献给定国,以为见面礼。
王自奇得知后,吓得是六神无主,不想成为白门楼上的吕布,急忙连夜带上十几名亲兵,从西门突围而去。见王自奇弃军而逃,城中军民立刻打开城门,齐声高呼道:“恭迎晋王!”
定国率大军进驻永昌,听闻王自奇逃跑,连忙吩咐义子李远速引五百精骑前去追赶。
王自奇一路夺命狂奔,待逃到腾越时,身边亲兵早已皆做鸟兽散,只剩下他孤身一人,王自奇自知无路可退,遂动了逃亡缅甸的念头。不料才刚抵达磨盘山后的橄榄坡,就被追兵蜂拥赶上,围了个水泄不通。王自奇环顾一眼四周,自知已无逃出生天的可能,心灰意冷下当即抽出佩刀,反手往脖颈处一抹,登时气绝身亡。
滇西平定,定国下令安抚百姓,旋即班师回朝。永历帝大喜,传旨犒军三日。随着孙可望的残余势力被彻底肃清,定国的威望已是如日中天,朝中诸臣皆感叹晋王乃是武侯再世,伊尹重生。
而定国念及孙可望已再无回头的可能,于是奏请永历帝将行宫迁入了原先的秦王府。
与此同时,定国再次修书送往海上,与郑成功相约待至明年夏天会师南京,恢复江南。另驰檄夔东十三家,约义兄李来亨率部与自己会师荆州,共抗清军。没过多久,李来亨就派来使者,与定国相叙旧情,答应一旦时机成熟,立刻出兵配合定国的行动。在定国的建议下,永历帝遂加封夔东十三家首领皆为公爵。
回过头再说文秀,他在得知孙可望已逃入清军地盘后,无奈传令停止了追赶,率全军返回贵阳,对原秦藩旧将、属官进行了全面整顿,并派人前往各州县安抚军民,渐渐重新稳定住了贵州的局势。
此时,明军仍控制着四川大部及湖南武冈一线,为了防止孙可望引清军来攻,文秀随即上疏奏请永历帝移跸贵阳,如此一来不但可以向天下军民表明朝廷收复失地的决心,还能够方便就近指挥,鼓舞士气。
永历帝深以为然,当即表示了同意,传谕礼部挑选吉日起驾。
此时定国尚在滇西讨伐王自奇,在听闻永历帝同意文秀移跸贵阳的建议后,顿时疑怒不已,以为文秀是想当第二个孙可望,挟天子以令诸侯。
为此定国连忙上奏永历帝,声称贵阳乃是前线,一旦战事不利,清军必将长驱直入,届时朝廷又将被迫西狩。如此一来不但凭添风险,诸将士为护驾也不得不分散精力,从而影响整个战局。而滇都处于后方,距离前线也不远,具有很强的机动性,只要战事顺利,朝廷便可以高枕无忧。如若永历帝执意要移驾贵阳,自己宁愿辞去一切职务,就此解甲归田。
朝廷正值用人之际,永历帝怎舍得定国离去,移驾之事自然也就此搁置,不了了之。
然而经过这场风波,定国与文秀兄弟间却陡然生出了猜忌,定国认为文秀先前乃是故意放走孙可望,于是下令将前线部队全部调回滇都整顿。军令难违,文秀纵有万般不甘,但也只得遵令率部退回了云南。
十一月十五日,孙可望在进入清军控制区后,便立即给清五省经略洪承畴送去了书信。
他带着满腔怒火,在信中言道:“自行开诚,愿附大清朝,献滇、黔、蜀之土地,岁纳贡赋,祈职转奏大清皇帝陛下,请兵报仇,以复滇云,擒渠获丑,荡平叛逆,归版章于一统,愿偕诸将进讨,以效奉国初心。”
孙可望一手挑起的内讧对清廷来说无疑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虽说孙可望心胸狭窄,一心想着废帝自立,但他“一堵墙”的名号也不是徒有虚名,这些年在孙可望的精心布置下,清军虽然数次击退明军的大举反攻,但自身也始终未能取得实质性进展,双方长期处于对峙状态。
洪承畴清醒的认识到,自己目前暂时还没有力量打破军事上的僵局,为此只得依照当前形势制订了“安襄樊而奠中州,固全楚以巩江南”的战略防御方针,一面开垦屯田,恢复生产,以守为战,一面招降纳叛,分化瓦解明朝内部,打算等条件成熟之后再会师并进,转守为攻。
这一策略与他当年在松锦大战时所用的步步为营、且战且守有着异曲同工之妙,然而他忙碌数年,却始终没有半点收获。清廷内部见洪承畴在前线久久没有动静,却是等得不耐烦了。
其中户部侍郎王弘祚率先上疏指责洪承畴养寇自重,征兵转饷,骚动数省,大为民生困弊,使朝廷军费日益增加,强烈要求罢黜洪承畴。
四川巡抚李国英也以八百里加急上表弹劾洪承畴太过保守,此举必致师老财匮,坐而自困,要求由以平西王吴三桂接替洪承畴之职。
洪承畴一时焦头烂额,不得不终日忙于上疏为自己辩解,更加无暇顾及军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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