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假装看不见五小鬼,呈一副路人状,亦步亦趋走到车前,发现驾驶室竟然坐着一个清秀无比的小女道。
她十五六岁的样子,皮肤白透若雪。可能因天气太冷,冻得小脸红扑扑的,头上挽着个道髻,上插一枚漂亮簪子,身上虽穿灰色道服,但丝毫掩饰不住她清丽容颜。
小女道把五小鬼安顿在车后,拿着木剑仔细地瞅,俏脸满是兴奋:“独独这把苍尤剑太难找啦,你们可真棒!”
苍尤剑?
我第一次知道这把破剑的名字。
再朝后座一看,上面堆满了各种法器。
全是我家的!
“东西都搬完了吗?”我敲了敲车窗。
“搬完了呀。”女道士回道。
她猛地觉得不对劲,抬头用一双清澈的眸子瞅着我,惊愕的合不拢嘴:“何方哥哥?!”
还挺有礼貌。
不对!
小女道怎么认识我?
还管我叫哥哥!
管不了那么多。
我伸手就去猛拉车门。
小女道小脸无比紧张,狂踩油门,呜一声响,全顺车如同怪兽出山一般,瞬即在我眼前飙出,差点绊我一个趔趄。
我大急,赶忙去追。
可小女道车开得非常之快,在雨雾朦朦之下,很快就不见踪影。
我看清了车牌号前四个数字:“五零五三X。”
最后一个到底是什么,没记住。
本想立马报案来着,可又觉得这事儿报了也没用。东西是五小鬼偷的,这些玩意儿偷东西,连案发现场都没有!
那些法器值不了啥钱,可我却觉得心中无比憋闷。
小女道目中无人,竟然把我家法器全给偷了。二叔出院一旦知道这事,必定要把我打个半死。不过,在二叔出院之前,我倒有信心把小女道给找到。
我有个铁哥们叫毛腻子(当时我做假毕业证怕被二叔打,跑他家躲着那位),他家历代都是手绢门中人。所谓手绢门,专指以前在大街上演杂技、魔术、戏曲之人,他们会各种古怪的幻术,形成独特一个群体。
这行人因常年在江湖漂泊,对各种江湖人士信息了如指掌。
也管不了大晚上了,立马毛腻子打电话,把车牌号前四位告诉他,叫他赶紧帮我查一下。我没说五小鬼之事,只说偷东西的是位小女道,长挺好看,开辆破全顺车。
毛腻子电话那边有个女人声音:“哎呀,别打了,快来嘛……”
声音娇滴滴的,魅惑无比,就是听起来感觉怪怪的。
毛腻子长得很帅,又会手绢门各种戏法,属于那种泡妞不需任何成本类的男人,估计这货又在祸害哪个妹子了。
毛腻子说:“猴子你放心吧,谁敢偷你家东西,不等于耗子舔猫逼找屎吗,明天给你回话!”
见他信誓旦旦保证,我放心了。
可让我觉得非常奇怪的是,小女道怎么会叫我何方哥哥?
我从小到大,没堂妹、表妹。二叔带我打仙桩,也从来没接触过任何苏城阴阳界人士。突然一个小女道叫我哥哥,我完全懵逼。莫非如阮小山所说,苏城阴阳界的人士来找我麻烦了?
可找麻烦就找麻烦,驱使五小鬼偷我家法器是什么破招数!
回到家里,我先在院子外鬼鬼祟祟瞄了几眼。
家里熄灯了。
也不知道夕颜小姐姐走了没有。
我踮手踮脚走到窗沿边上,轻轻撩开窗户往里看。
里面黑漆漆的,没一点动静。
奇怪!
我打开手机照明,朝里屋照去。
想不到的一副场景呈现在眼前。
陈诺正在床上安睡。
夕颜已经洗完了澡,头发还没干透,整个人缩在角落里,手中紧紧地握着把炒菜用的铲子,脸色异常煞白,身躯瑟瑟发抖,小白鸽正在她头上焦急地盘旋。
啥情况?!
我尽量挤出张笑脸,拿着手中的鸡腿、薯片,向里屋晃了晃,对她谄媚地说道:“那什么……中元节刚过,我给你拜个早年。你最爱吃的鸡腿、薯片来啦。”
夕颜闻言,吓得浑身猛哆嗦,大叫道:“鬼呀,鬼啊!”。
她手中的铲子哗地向窗户砸来。
鬼?
我去!
她自己都是个千年女鬼,还会怕鬼!
我赶忙让过那把破窗而出的铲子,忙不迭说道:“是我,是我!”
夕颜听到我的声音,方才反应过来,大急道:“猥琐男,你家里有鬼……”
她已经顾不得打我,见我若抓到救命稻草,话都讲不清楚。
阮小山说得没错,我回来不死也不会伤。
闪进屋,开了灯,问她鬼在哪儿呢?
夕颜语无伦次地说:“五个……小丑鬼……”
我明白了。
刚才那五小鬼进我房子里搬木剑,肯定被夕颜见到了。我本想说它们已经跑了,可寻思了一下,觉得不能这样讲,一旦说五小鬼已经跑了,这千年女尸缓过劲来,说不定又要拿柴刀剁我。
我假模假样地咳嗽两声,手打指印,口中胡乱念决,大喝道:“本道爷在此,五小鬼速速受死!”说完,脸色猛地一沉,在原地像跳大神一般,前后左右晃动两下,故意追出门外,再次大声喝道:“什么?她是千年女尸,吃了她能长生……本道爷在,休想伤她半根毫毛!赦!”
双手故意在屋外弄出哐啷契卡的响动,并抓了几把泥,将自己的脸给弄脏。尔后,匆匆进了屋子。
夕颜娇躯仍在瑟瑟发抖,颤声问我:“走了吗?”
我长长地呼口气:“暂时走了。不过,它们说还要找你!”
夕颜闻言,黑曜石般的眸子惊恐万分,吓得说不出话。
我差点笑出猪叫声。
去你大娘的,你也有怕成这样的时候!
我正色凌然道:“它们是天山下来的五小魔,实在太厉害,我费劲巴拉才与它们拼了个势均力敌。不过你放心,有我在,它们不敢拿你怎么样。”
夕颜听了,认真地瞅了瞅我脸上的泥土,脸色稍缓。
我见自己已无生命危险,不由大松了口气,伸手去摸陈诺的额头。
夕颜见状,脸色陡变,一把打开我的手:“你想干嘛?!”
我哭笑不得:“姑奶奶,她刚才中了毒,我看看她毒解了没有。”
夕颜冷哼一声:“你休想骗我!解毒怎么要脱人家衣服?”
我捞起水桶上的解毒桑叶,贴在陈诺的手臂上。一会儿之后,桑叶表皮已经呈现芝麻状一般的黑麻点,递给她看,问她是不是有毒?
陈诺虽然将大部分迷合咒转到了黄皮子身上,但身上的余毒还在。
“她必须要解毒桑叶泡澡,才能祛除毒素,不脱衣服怎么泡澡?”我继续问道。
夕颜见了解毒桑叶上的麻点,显然信了,顿了半晌:“那你出去,我来给她泡!”
有免费劳务,求之不得。
我把解毒桑叶包丢给她,出门外站着。
夕颜仍然不放心:“小白,你在门外盯着。如果他敢偷看,马上啄瞎他的眼睛!”
小白点点头,呼地飞出了门,站立在离我几米之远的窗沿上面,像个严肃哨兵一样,看守着我。
我点燃根烟,坐在台阶上抽起来。
小白见我抽烟,竟然显出非常兴奋的样子,死死地盯着我手中的烟,似乎还咽了咽口水。
“来一根?”我也是无聊。
小白竟然点点头。
真他妈活久见!
它会抽烟?
我把烟点着,塞进了它嘴巴。
没曾想,这货还真的抽了起来,一副如升云端爽翻了的神情。也许它已很久没抽烟了,吸得太大口,呛得直咳嗽。
“小白,你又偷烟抽!”夕颜在里面呵斥道。
小白闻言,吓得身子猛哆嗦,吧唧一下,把嘴里的烟吐了,伸了伸脖子,继续昂首站立。
我这是造了什么孽!
夕颜不知道是人是鬼,这死鸽子也不知道是啥鸡毛玩意儿,还会偷抽烟!
可它偷烟之后,咋点烟呢?
呆坐了半个时辰,夕颜在里面说好了。
我进了屋,她已经将陈诺给穿戴好。
再去碰陈诺的额头,已如常温,呼吸也变得非常均匀。
心中大舒了一口气。
乘夕颜现在还不敢打我,问道:“你……到底叫啥名?”
“你叫我夕颜吧。”她想了想,翘起嘴回答。
还真叫夕颜!
“你今天咋来了呢?”我试探着想问她到底缠着我啥目的。
夕颜俏脸一变,抄起边上的擀面杖,恼道:“你把我房子弄出了个大洞,今天下大雨,我怎么住?我找你算账来着!”
敢情是这么一回事!
完蛋玩意儿。
小阿虎叫我炸地脉破尸胎冢,我把这姑奶奶的墓给炸塌了。今天这么大雨,她确实住不了,还真不能怪她。
“别打别打,我知道错了,向你道歉。赶明儿天晴,我立马给你修房子去,保证高标准、高质量,杜绝豆腐渣工程。不过,你以后也别见着我就打。你刚才也看见了,全是一场误会!”我赶忙解释道。
夕颜放下擀面杖,瞪了我一眼:“看来我确实误会你了,但是……”
“但是啥?”
“地脉已经破了,我房子修起来也没法住。”夕颜忧心忡忡地说,顿了顿,她突然狡黠地笑起来:“以后我就住你这里。”
我被吓了一跳。
一个千年女尸。
要住我这儿?
“你没开玩笑吧?!”
“没开玩笑。”
“那什么……我可是猥琐男!”
“你打不过我。”
我瞅着她满脸认真的表情,顿时心慌了。
按小阿虎所说,她身份莫名其妙,连自己怎么来到这个世界都不知道,尽管现在看起来与常人无异,万一她哪天突然恢复真身,变成茹毛饮血的恶魔咋办?
我死都不知道怎么死!
“你干儿子说,你是神秘的阴山道士,只有你才能帮我搞清身世。你现在弄得我无家可归,你帮我弄清身世之后,我就不会再缠着你。”
夕颜淡淡地说道,眼眸中泛出一团薄薄的雾气,俏脸带着丝无奈和惆怅。
见她那幅楚楚可怜的模样,我心中竟然悄然涌出股怜悯。
转念一想,不对啊!
我又不是圣母,瞎起啥同情心呢!
小阿虎在墓室里的那番话,完全是为了尽快脱身,故意胡说八道,她竟然还真信了。
我欲哭无泪。
非常想告诉她其实我根本没这本事,又怕她当场将我击毙,只好皱眉推脱道:“找你的身世,时间老长了,你住这儿也不是长久之计呀……”
“我等得起!”夕颜悠悠地回答,转头又对小白说:“小白,现在雨停了,我们先回去收拾衣服去。”
说完,她带着那只鸽子,留下一缕香气,走了。
往外一看,发现天确实亮了。
陈诺迷合术虽解,但因阳气受损,至少要今晚才能醒。
我一夜没睡,头昏脑胀的,只好裹着衣服在竹椅上靠着,才迷糊半个时辰,电话响了,毛腻子打来的,挺够意思,看来女小道已经找到了。
我忙问他是不是有小女道消息了。
谁知毛腻子开口就说:“猴子,快救命,我他妈快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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