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陌看着啻怡天真烂漫的样子,“扑腾”心跳快了一拍,暗道这么小的年纪竟然美成这样,这要是等她长大了还不得成为“祸国殃民”那个级别啊?
“咕噜噜!”
“蓝生哥哥,这是什么声音?”
“小怡,你有没有听过一句话?”
颜陌不好意思地开口。
“什么话?小怡不喜欢蓝生哥哥吞吞吐吐的模样。”
看到小美人嘴嘟嘟的娇俏,颜陌尴尬道:“七尺的身子八尺的肠,一顿不吃饿得慌。”
“哈哈!”
啻怡笑得前仰后合,捂着肚皮道:“蓝生哥哥,我从来没见过你这样好笑的人,想吃个东西就像演戏一样!”
“喂喂,尊重一下大叔的感受好不好?说得委婉一点自然是要给自己留点颜面。”
“蓝生……大……哥哥,我偏不唤你大叔,这可是你说过的呦!”
啻怡笑得眼睛眯成两道小月牙,颜陌是越看她越觉得眼熟,可还是想不起来在哪儿见过,只能埋怨道:“啻铮那个家伙说话出尔反尔,酋领都说过要善待我这位贵客,他答应的挺痛快说给我准备食物,却让我饿肚子!”
然而,啻怡听到这句话之后笑容顿时收敛,不悦说道:“蓝生哥哥,爹爹不会出尔反尔!爹爹一定是太忙了,所以才会忘记给你送吃的。”
她听到颜陌的埋怨,霎时薄嫩的小嘴一撅,像是受了极大的委屈,粉红色的泪水在眼眶内不住的转圈。
“啻铮那个冷面孔是你爹!?没天理啊!他怎么会有这样一位美若天仙的女儿?”
颜陌在啻铮的家看到这位小姑娘就猜到两人有关系,只是没猜到会是父女关系。
还没等他出言安慰,肚子又开始不争气的开始抗议了,啻怡没有在意他的尴尬,起身捡起被颜陌扔在一边的“陇叶茶叶”。
她轻轻旋开一个盖子,深深吸了一口叶子散发的香味儿,把它交给颜陌,脆生生道:“‘陇叶茶’采摘很困难,而且它的叶子虽然摸起来有些硬,但却非常脆,很容易碎掉,所以不能随地扔,里面存放的茶液有生津止饿的功效,你既然饿了就喝一些吧!”
“是吗?”
颜陌被小姑娘教训得老脸一红,在她的注视下忍不住捧起“陇叶茶”狠狠灌了一口。
“嗯,好喝!”
这种奇怪的茶液入嘴后像是凉凉的果冻,散发着令人心神气爽的薄荷香气,入胃一阵充实,情不自禁打了一个饱嗝,分外舒服。
他正回味,突然发现面前的小姑娘斜睨着眼睛,怯怯地盯着手中散发香茗气的“陇叶茶”,喉咙“咕咚、咕咚”咽着口水,忍不住问道:“啻怡,这么晚了,你吃过东西了么?”
“没有,就清晨吃了些‘米粑粥’。”
啻妍一脸垂涎地盯着“陇叶茶”,但却没有任何动作,脸上露出一股让人怜惜的坚强。
颜陌默默把手中还剩下大半的“陇叶茶”塞进小姑娘手中,不容得她拒绝,声音略显低沉问道:“族民都生活得这么苦么?三餐不饱怎么生存啊?”
啻妍本想礼貌拒绝颜陌的好意,但始终抵制不住食物的诱惑,“咕咚、咕咚”一口气喝下大半。
羞着脸扭捏道:“大哥哥,对不起,抢了你的食物。族中伯伯、阿姨们一点都不苦,每天可以吃两餐,其实每天清晨爹爹临走前都给小怡留下一天的食物,只是我的小肚子实在太饿了,总是等不到晚上就会把它们吃光,所以只能饿着肚子了。”
说完又像是想起什么,对着颜陌紧张道:“蓝生哥哥,求你别告诉爹爹这些,爹爹是族魁,族中事务繁重,我虽然馋,但却很乖,我不希望爹爹因此分心。”
颜陌看着她一脸希冀的模样,突然莫名地羡慕起啻铮那个冷面孔,养育一位这么乖巧美丽的女儿简直就是天赐的幸福。
他刚想用手擦掉啻怡嘴角残留的茶水迹,却发现对方伸出粉嫩嫩的小舌头在上唇舔了一下,连忙变换方向体贴地拍了拍她瘦弱的肩膀,和声问:“你娘呢?她为什么不照顾你?”
小姑娘对这种亲昵的举动感觉有些不自在,目光有些迷茫,似乎在追忆什么。
听到颜陌的疑问,脸色霎时毫无血色,埋着头,声音变得细不可闻。
“柯娘死了!很早就死了,是被夕族杀死的!”
颜陌清晰看到两串粉红的泪珠在空中荡起凄苦的弧度滴在冰冷的石面,耳听着小姑娘有些哽咽的往事述说。
“自我有记忆起,外界的荒兽和那些夕族再加上人类就在伤害我们,要不是有祖先遗留下来的古阵在,‘啻谷’早就覆灭了。”
“他们比凶残的‘蚂蝗兽’还可怕,‘蚂蝗兽’只会祸害我们的粮食,而夕族和人族却屠戮我的族民,连像我这样的孩子都不放过!”
“呜……柯娘就是为了替我抵挡一刀而被夕人分尸,鲜红的血溅满我全身,他们的狞笑直到现在我依然记得,一直以来我都没有哭,因为我知道柯娘一定不希望我懦弱的流泪……”
稚嫩的哭腔在空旷的石室内幽幽飘荡,一字一句的坚定话语表露着啻怡刻骨的仇恨。
她抬起头,因情绪不稳定通红的双眼闪耀着与她这个年纪不相符的稳重,沉稳得让人心碎。
“刚刚你为我擦嘴,像极了过去的爹爹,然而自从柯娘惨死后,爹爹就再也没有笑过,也很少与我说话,每一天都是早出晚归,我知道爹爹的痛苦,他不眠不休的操劳是为了让更多和我一样的孩子不再失去爹娘,所以我也要变得坚强,不让爹爹因为我分心。”
声音虽然坚定,但粉红色的泪水却不受控制地沿着精致的脸庞潺潺流下。
颜陌酸涩地听着啻怡的不幸,她的童年没有欢声笑语的天伦之乐,有的只是茹泣吞悲的刻骨血仇。
忍不住又用手背去拭她脸上的粉红色血泪,然而啻怡虽然深咬着嘴唇不出声,泪水却越拭越多。
正如她所说,替她而死的柯娘不希望她懦弱的流泪,可她毕竟还只是十一岁的孩子,超过同龄人想象的痛苦要让她一个人承担。
平时连个吐露心声的都没有,作为族魁的父亲更是没办法照料她,积聚了好长时间的悲苦与委屈,此刻终于决堤爆发,再也拦挡不住。
“哇……蓝生哥哥,柯娘不该死的,死的应该是我……为什么……”
“为什么夕族和人族都仇视我们?我不要做没娘的孩子……”
啻怡的泣诉让颜陌内心升起一股心疼,又苦、又酸、又涩、又是压抑。
自己何尝不是与母亲生别离,好不容易穿梭时空与二十年前的朴璐子相遇却又把她给丢了!
涌上鼻眼却化为朦胧的湿意,这不就是泪么?
受啻怡感染,颜陌轻轻将哭得泪涕横流的啻妍拥入怀中,面对质问,他一时无语,从朴璐子和啻妍身上,他深切感受到两族不可化解的矛盾。
朴璐子是夕族,那么自己也应该是夕族!
“夕鸣谷”视“啻”如洪荒猛兽,“啻”视夕族如血海敌仇,两者没有任何缓转的余地,有的只剩下尸山血海的生死之争。
啻妍的嚎啕哭泣像是打开了颜陌脑海的一道紧锁的智慧大门,突然他脑海灵光一现,嘴里喃喃道:“争地以战,善人盈野;争城以战,杀人盈城;战无所胜,争无所义,戈不止戮,死不复生,故道无杀……”
看似劝人止戈停战的道训,当颜陌念出后,简直不下于被百十头“鹞龙”围攻的震惊。
这是辟雍院夫子所教。
就是那块道不出名字诡异砚台的最初拥有者。
这篇道训细细品味后蕴藏着深深的玄理思维,简直就是凝练心境,驱出心魔的至高道训。
“辟雍院的夫子究竟是何许人也?”
颜陌第一次思考这件事。
啻怡不知道哭了多久,感觉脑袋昏昏沉沉的,嗓子哽咽得发不出声音来,通红着眼睛脱离颜陌的怀抱,语不成声问道:“你刚……刚说的……话我听不……懂。”
“小怡,世间有恶也有善,切莫因恶弃了善,因善惧了恶。”
“还是不懂!”
“哭吧,哭够了你就懂了。”
啻怡闻言痛哭失声,纵情流泪,痛快的宣泄让俩个人无形中拉近了距离。
颜陌用破烂的袖子拭去她小脸上的泪渍,轻柔有些奇怪问道:“小怡,你既然这么憎恨人类,为什么不害怕我呢?”
“哥哥不一样,你和那些坏人类不一样。”
“怎么不一样?”
“你会担心我受伤,坏人却只会想我死,而且我亲眼看到厉叔带你上璇塔,还给你送吃的,你一定是啻族的客人,是好人。”
啻怡天真的话让颜陌感叹不止,她的感觉是最懵懂,也是最直白的,好与坏的分辨清晰明了,没有迷乱的狡诈心思。
正当颜陌陷入思绪之中,啻怡童稚的声音再次响起。
“蓝生哥哥,你看起来瘦瘦弱弱的,难道你不怕被‘蚉奴獾’叼走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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