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武二十六年八月,秦王、晋王、燕王、周王、齐王等五王来朝。九月癸丑,代王、肃王、辽王、庆王、宁王等五王来朝。
此时,宋国公冯胜、定远侯王弼已经赋闲在家,而傅友德随皇太孙往江南整肃水军,朱元璋召见诸子的原因,不过是为了西北和辽东筑城、屯田之事。
九月十五,朱元璋召十王问对,同时韩王、谷王旁听之。
正值在大明江山图由诸王指明各卫的距离和位置时。锦衣卫指挥使蒋瓛匆忙求见,朱元璋面现不悦,但知道必有重大事由,所以只得按捺住指点江山时的意气风发。召见蒋瓛。
看过密折,朱元璋双眼眯成一条细线,眉头拧成了一团疙瘩。诸王心内凛然,明白这是父皇爆发前的预兆,但每个人都是匆忙进宫,并没有得到其他预示,心里忐忑着,希望不要追究在自己的身上。
面带冷笑,朱元璋将呈送的密折让几个儿子传阅,却不让蒋瓛退下,自言自语的嘟囔着一些话,谷王朱穗还没有来得及看密折,又站在朱元璋的近处,却把父皇说得话听了个大概。
“朕还真的以为天下升平了呢?堂堂大明、天朝上国。竟然在……储君被刺,这是我们大明的耻辱,是朕的耻辱……。”
朱穗心内不由大骇,还道是父皇恼怒什么,原来皇太孙被刺,而且是在江南平静之地,看着自己老子那张阴沉的长脸,顿时将身子又收拢了一些。
一粒石子投进了平静的湖水中,愤怒的涟漪渐渐的向御书房的每一个角落扩散,能被看中又命其就藩塞外的诸王,那个是好相与的主呢?一个比一个会揣摩父皇的心事。他们都十分明白朱元璋的脸色为什么那么阴沉。
大明储君皇太孙被刺,虽然让人气愤,但总归是有惊无险。朱元璋心痛孙子的心情是有的,但让他恼怒的是,在密折呈送上来之前,刚刚笑纳了儿子们称颂自己说什么威加四海、宇内升平等等马屁,而刚才做的,也正是为了更好的巩固大明疆土所图之事。
蒋瓛送来的密折,就像让朱元璋脱光了衣服。站在十字街口被当街打了一个耳光,让他有着比往常大十倍的耻辱感。
“儿臣参锦衣卫保护皇太孙不力……。”周王朱橚首先发难,他的藩地在中原开封周边,正处于北方和南京之间必经之道,平时受锦衣卫掣肘的厉害。
代王、肃王、辽王、庆王、宁王等纷纷附和,蒋瓛跪在旁边一头的大汗,脊背瞬间汇成小溪,身着的香色麻飞鱼袍背部出现了斑斑汗渍,几乎是爬在了地上,连大气也不敢喘上一声。
几个年龄稍大一点的,诸如秦王、晋王和燕王等,对他都露出了同情之色,无论怎么着,锦衣卫这次没有事先预警,以至于刺客行动后才姗姗去到,虽然有射杀余孽的功劳,但总归是过大于过。看来蒋瓛这次有难了。
朱元璋仍旧眯着眼睛,对于几个儿子的弹劾无动于衷,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看到父皇这个神情,晋王朱棡倒是想起了什么似的。阻止了几个弟弟的七嘴八舌,躬身请命道:“父皇,倭国冥顽不灵,彼国匪寇屡犯我大明海疆,儿臣不才,愿在皇太孙帐下听命,整肃水军。以图征伐。”
这才想起了当务之急,是怎么为父亲找回面子,其余诸王不由为晋王的反应快而暗暗警觉。
不过现在附和已经成了无主见之举,诸王也不屑于为之,朱棣看在眼里,似乎明白了了一点,就是经过晋王这么一说,蒋瓛的压力小了很多。不由深深的看了二人一眼。
蒋瓛头不敢抬,伏地奏道:“锦衣卫缇骑赶到后,共计抓获在场不能说明身份者七十四人,太孙殿下谕旨杀无赦,密折中未曾说起……。”
“另据锦衣卫副千户周兴所得知,之所以未能事先预警,乃是倭寇的目标本来就不是太孙殿下。而是和太孙殿下同行的一个女子。”
“唔?”朱元璋这时才抬起头,问道:“一个女子?”
“是,陛下!”看到自己成功的分散了皇上的注意力,蒋瓛心中不由暗喜,继续说道:“据可靠消息,这女子不是别人,而是陈友谅的旧将张定边的孙女……。”
蒋瓛一五一十的将太孙殿下微服私访,张定边祖孙的奇怪举动等等详细的说了一遍,其中不免添枝加叶,夸大了不少自己锦衣卫侦查所得的各种情况。
朱元璋毫无表情的听完详细,就命蒋瓛退下了,诸皇子看着这个情景,心知父皇也没有心思再讨论什么西北、辽东之事,由秦王带头请辞。遂退出御书房,各自回府找心腹去江南了。
御书房内只剩下朱元璋和老太监德阳两人无声的想着事情。
半晌,朱元璋突然问道:“张定边还没有死?”
德阳在后面有些沉默,破天荒没有及时回答皇上的问话,但这次朱元璋破天荒的也没有怪罪于他,过了一会朱元璋轻轻地回转身子,看着德阳,又问了一遍:“张定边还没有死吗?记得他比朕的年纪还要大。”
德阳这才回过神来,忙伏地请罪,回道:“陛下说的对,张定边若是现在未死,应该有七十多岁了,不过蒋指挥使说的是真是假,奴婢不知,也不敢妄自揣测。”眉宇间竟然有了一些萧索的意味。
朱元璋看在眼里,叹道:“韩成,若是你想报仇,朕就让你去江南一行,也了却了你一番心愿。”
“奴婢德阳,谢过陛下恩典……。”德阳赶快跪下谢过,强调道:“如今只有德阳,没有韩成。那么多年了,奴婢都已经忘了!!!”
朱元璋满意的点点头,显然德阳回答的很合他的心思。却还是安慰道:“当年他虽废你人道,但却是饶你一遭,战场之上无父子,何况当时是不死不休呢。”
“不过此人隐匿多年,突然现身,肯定有什么目的,你猜猜看,到底你和他一起呆过一段时间。他为什么会突然接近允炆呢?”
朱元璋边说边想着,好像有些困乏,眼睛合上的那一刹那,德阳的眼神突然有些怨毒起来。但随着皇上眼睛的睁开即恢复正常,仍然恭敬的回答:“奴婢愚钝,已经不出宫多年,对于宫外的事情不是太了解。”
“更何况内宦不能干政,奴才不敢妄言,请陛下恕罪。”摊上了这么一个主子,德阳只好保持了沉默是金的原则,朱元璋制定了内宫不能干政的戒条,但总是喜欢询问身边的人,德阳这几十年来不知道看见多少个得宠的宦官莫名其妙的失去了脑袋,怎么能不经心呢。
但是一想到张定边,他的心又开始剧烈的抽搐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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