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那些棺木出现的时候。
当徐盛容那三个字从远处喊出来的时候。
陆行舟心里的恍惚,失落,还有茫然,就全部都消失了。
他这个时候。
似乎才知道自己在等什么。
荣华富贵。
权倾天下。
万人敬畏。
这些固然是天下人都想要的。
但却不是他陆行舟想要的。
他想要的应该是是能够继续复仇。
能够继续将徐盛容真正的打入十八重地狱。
让她永不得超生。
仅仅是国公府毁了,算什么?
他还不满足。
如果徐盛容今日不来,这棺木今日不来,没有宣战。
陆行舟才是失望的。
因为,不来,就代表着徐盛容怕了。
软弱了。
那么,接下来再无论如何报复,都和打一个落水狗每什么区别了。
那也没什么意思啊。
只有打一个真正棋逢对手的徐盛容,一次又一次的将她碾压,这才是真正的复仇。
才是真正的雪耻。
陆行舟觉的,自己恍惚茫然的根源,便是此。
索性。
徐盛容派人来了。
这些棺木,应该就代表着她的意思。
她来光明正大的宣战了。
这才是陆行舟想要蹂躏碾压的徐盛容。
他笑着,走下了台阶。
来到了那名黑衣人面前,然后,伸出了右手,做了一个请的姿态,
“劳烦。”
黑衣人原本以为陆行舟会愤怒,会狰狞。
因为今日是东厂开衙的日子。
是陆行舟人生之中最重要的日子。
却被自己破坏了。
后者肯定会生气的。
但他没有想到,陆行舟竟然丝毫都没有反应。
那种平静,让黑衣人觉的,自己才像是个跳梁小丑。
眉头皱了一下。
黑衣人对着身后摆了摆手。
吱呀!
几个棺木的盖子,都是被人抬了起来,扔在了一旁的街道上。
一股子无法形容的浓烈腥臭味道,直接从这些棺木里面席卷而出。
隐约还有一些飞舞着的苍蝇。
嗡嗡嗡的叫着。
而棺木里的那些情形,更是周围的那些人们,一个个面色惨白,纷纷惊慌后退。
有些人甚至没有抵抗住,直接跪在地上呕吐了起来。
棺木里,是人头。
固城王家上下。
总共三百多颗人头,无论男女老幼,一个不剩,全都放在了这里。
把棺木填的满满的。
因为一路运送过来的缘故,天气虽然入秋寒凉,但人头被放在棺材里这么封闭着,依旧是生了蛆虫。
白花花的蠕动着。
那些眼睛,那些脸庞,那些嘴巴,还有那些发黑的鲜血。
飞舞的苍蝇。
几乎是把所有人的神经都给触动了。
就连一些东厂番役,也是眉头紧皱。
“固城王家。”
为首的黑衣人,盯着陆行舟,说道,
“一个不剩。”
“这是容姑娘给督主你的贺礼。”
唰!
这句话落下的同时,这名黑衣人也动了。
他手腕一翻,右手已经是化作了爪子朝着陆行舟的面门抓了过去。
利爪破风而行。
锋锐无比。
黑衣人来这里的时候,就已经知道,自己有来无回。
他们光明正大的屠戮了固城王家来宣战,而且是选的东厂这开衙的大日子。
陆行舟不可能让他们安然离开的。
所以。
既然走不掉,那便先下手为强。
如果能伤得陆行舟。
也算是对得起容姑娘。
给容姑娘长了脸面。
咻!
心中是这般想法,黑衣人的右手已经是来到了陆行舟的面前,然后食指和中指,戳向了陆行舟的双眼。
凶残无比。
啪!
陆行舟自然是没有坐以待毙,他看起来像是对着那些尸体发呆,但实际上,并没有被影响,黑衣人动手的瞬间,他已经有所反应。
他伸出了右手,抓住了黑衣人的手腕。
黑衣人的爪子就这样被迫停了下来。
距离陆行舟的眼睛,只剩下两三寸的距离,却无法再进一步。
“贺礼,咱家收了。”
陆行舟淡淡的看着黑衣人,脸上露出了更加阴森的笑容,
“但,咱家得礼尚往来啊。”
咔嚓!
这句话音落下,陆行舟目光陡然凶残,然后手上猛地发力。
一声闷响。
那黑衣人的手腕竟然硬生生的被陆行舟给掰断了。
整个右手手掌都是扭曲着。
爪子变了形状。
手背部位的皮肤甚至都直接被撕裂了。
鲜血流淌了出来。
“啊……”
黑衣人倒也是个有骨气的,他痛的身子都在瑟瑟发抖,脸庞扭曲,但却强撑着一声不吭。
咻!
他目光依旧阴沉,左手再度刺向了陆行舟的面门。
同样是戳眼睛。
“不自量力!”
陆行舟脸上露出了一丝不屑。
他松开了黑衣人的手。
然后施展了方寸。
咻咻咻!
他的身影幻化的极快,几乎就是看不清楚,只能够看到他在围绕着黑衣人飞舞。
也就是一眨眼的功夫。
在场的这些人几乎都没有反应过来呢。
陆行舟的身影又重新显露了出来。
他还是站在黑衣人的对面。
一动不动。
黑衣人也停了下来。
他伸出去的左手,悬在半空之中,右手依旧是耷拉着。
脸色僵硬。
还有一种无法形容的惨白,正慢慢蔓延。
哗啦!
这种状态持续了一瞬间。
黑衣人的手,脚,还有脑袋,突然之间就从这身上掉了下去。
然后,殷红的鲜血飞溅而出。
这地面上,瞬间血腥一片。
黑衣人。
被陆行舟大卸八块了。
“嘶……”
周围的那些人们,看着这一幕,一个个已经是吓得要尿裤子了。
尤其是那些前来恭贺的朝廷文官们。
一个个两腿发抖,惊恐后退。
有些人根本就走不动路了,直接瘫软在了地上。
他们何曾见过这种血腥的情形?
即便是那些江湖势力,此刻也都是有些紧张。
如此狠辣之手段。
江湖也少见。
这位督主是个凶残的人物。
“杀!”
当然,那些官员们惊恐,但国公府的黑衣人却没有受到太多影响。
他们也曾是经历过真正的厮杀的。
王氏的那满门,就是这些人负责杀的。
鲜血,不能带来恐惧。
反而能给他们带来刺杀的动力。
一声暴喝。
这剩下的二十多名黑衣人,已经是不分先后,冲向了陆行舟。
刀剑飞舞,化作了无数道光晕。
几乎瞬间便是将陆行舟的周身给笼罩了起来。
“来而不往,非礼也!”
“请诸位也收下咱家的大礼!”
面对这铺天盖地的杀意,陆行舟依旧是那副淡然,冷漠的表情。
他笑了笑。
左右手互相交叉,手掌心里各自出现了袖里刀的阴刀和阳刀。
咻!
他的身影再次动了。
方寸。
配和袖里刀。
咻!
他的身影好像是一下子出现在了这一片天地的四面八方。
足足有十几道残影。
他出现在了正对着自己掠来的两个黑衣人中间。
左右手的刀,分别戳进了他们的心脏正中。
噗!
鲜血飞溅。
两名黑衣人还没有来得及有所反应,他的身影又出现在了侧面的那三名黑衣人的中间。
三名黑衣人的刀剑,不分先后朝着他砍了过来。
他左右手上的袖里刀横扫。
噗!噗!噗!
三名黑衣人的脖颈被划开了巨大的口子。
鲜血流淌。
他的身影又是出现在了另外一处。
陆行舟的速度很快。
因为他从沧江口一路赶回长安城,交手颇多。
也有不少生死。
他这一路上,感悟颇多。
而这几日。
在长安城里颇为的安稳,便是将这些感悟,全部都整理归纳了起来。
并借此将自己的武功更提升了一个台阶。
虽然还是先天初期。
但他已经是初期的顶峰。
到了那个瓶颈。
只差一个机缘,便是能够进入先天中期,胎息境界。
所以。
此时此刻的陆行舟,实力根本不是这些黑衣人能够想象的。
黑衣人虽然强横。
但最多,也不过是气境巅峰而已。
对他完全没有威胁。
噗!噗!噗!
短暂的交手,电光火石。
陆行舟的身影又是从四面八方回到了自己所在的原点。
他手中两柄袖里刀,都是低垂着。
鲜血正慢慢的从上面往下流淌。
血滴落在地面上。
缓缓扩散开。
噗通!噗通!噗通!
那些个从四面八方蜂拥而至的黑衣人,则是纷纷落地。
有得人直接跪下,有得人在半空之中失去了力量,坠落下来,还有的人冲到了陆行舟的面前,却已经没有力气更进一步,瞪大着眼睛,倒在陆行舟脚下。
所有人的身上,都有鲜血。
但并没有多少痛苦。
因为。
他们都是一刀致命。
场面有些死寂。
文武百官变的格外震骇,他们没有想到,陆行舟这么厉害。
那些江湖势力,也是心生恐惧。
如此陆行舟。
不仅手段残忍,更是武功卓绝。
招惹不得。
招惹不得啊。
“来人。”
杀光了所有陆行舟派来的黑衣人,陆行舟从袖口里逃出了一张白色的手帕,将刀锋上的鲜血慢慢的擦拭干净。
然后看向了对面的陈慷。
“卑职在!”
陈慷轰然拱手,单膝跪地,
“请督主吩咐。”
陆行舟将两柄袖里刀插入了袖鞘之中,然后冷笑着吩咐道,
“去把徐盛荣父母的坟,给咱家刨了。”
“尸体悬挂于咱们东华门口,暴尸三日。”
他本想连整个国公府的坟都刨了。
但,徐北鸣和老皇帝的关系毕竟不一般,他不能做的太过火。
而且徐北鸣乃真正的大魏朝功勋之人。
大不敬的话。
会引起天下反感。
他虽然不能结党。
但也不能真的把东厂置身于完全孤立之处。
所以,只能刨徐盛容父母的坟。
但这也足够了。
“陆行舟,你太过分了。”
“国公府乃世代忠良,哪怕是出了徐盛容这样一个逆子,你也不能牵连死者,刨国公府后人的坟吧?!”
“死者为大,你这行径太过下作!”
然而,陆行舟话音落下,这人群里立刻传出了一个不一样的声音。
说话的是一个身材瘦削的年轻男子。
他没有穿官服。
不是官员。
从他身上穿着的衣服来看,应该是位书生。
他说话的时候,与他同行的两位同样装束的年轻男子,纷纷脸色大变。
其中一人立刻后退了两步,和这人分开了距离。
而另外一人,则是连忙伸手去拽这名书生。
他们是国子监的人。
今日过来。
倒不是来给陆行舟恭贺,也不是来拍马屁的。
只是原本去讲学,要走这条路。
因为这里拥挤,便是被迫给堵在了这里。
他们看到了那些黑衣人。
也看到了陆行舟杀那些黑衣人的过程。
原本。
他们对陆行舟大庭广众之下,私自杀人而有些不满的。
但鉴于那些黑衣人也做得很过分。
杀了固城王氏全家。
男女老幼一个不留。
他们这才是没有说话。
不过,当他们听到了陆行舟要刨徐盛容父母的坟墓这句话的时候,终于是忍不住了。
尤其是这说话之人。
他叫苏安邦。
是国子监里有名的才子。
也是国子监大儒,沈秋鸿,最中意的关门弟子。
未来定然是要成为大魏朝文坛的顶梁柱。
也是领军之人物的。
他一向受老师教诲,知礼仪廉耻,也知义。
他觉的。
这陆行舟杀了黑衣人已经很过分了,再刨徐盛容父母之坟,就是天地不容。
这已经不是一个人能够做出来的事情了。
况且。
国公府又是大魏朝之功勋。
徐盛容有错,但徐盛容的父母没有错。
他们甚至为了大魏朝的安稳,做出了无数的功绩。
陆行舟不该如此。
所以。
一时情急之下,苏安邦便是站了出来,然后对着陆行舟喊出了那些话。
哗啦!
这句话落下的瞬间,天地之间再度陷入了死寂。
那些东厂番役,一个个的扭过了头,眼睛里带着阴森和杀意,看向了这位叫做苏定邦的书生。
陆行舟也停下了脚步。
他也转过了身子。
看向了这个敢在这种时候张口的书生。
抓着苏定邦的手的那名书生,被陆行舟的眼神吓了一条,然后瑟瑟发抖,松开了手,退到了人群里面。
他虽然担心自己的同窗。
但也没胆量为了苏定邦在东厂面前仗义执言。
他只能退。
“哪里来的不长眼的东西?”
“敢对督主指手画脚?”
陆行舟没有说话,汪亭先说话了。
他小眼睛微微的眯着,来到了苏定邦面前,对方比他高出一头,他只能仰视着对方的下巴,然后阴声哼道,
“活腻了不成?”
“死者为大,督主不该毁其坟茔,惊扰其在天之灵。”
苏定邦显然也是被这情形吓得有些紧张,但他依旧是挺立着脊背,对着陆行舟喊道,
“况且,他们还是功臣之后,对我大魏朝社稷,百姓,也都功德无数。”
“督主不该……”
咻!
他的话音没有说完,陆行舟手腕突然一甩。
一柄内气凝聚成的剑直接脱手而出。
气剑穿过了空气。
刺在了着苏定邦的脖颈之上。
噗!
一缕鲜血飞溅而出,苏定邦的喉咙便是被洞穿了。
他瞪大着眼睛。
瞳孔里弥漫出了恐惧,恍惚,还有浓浓的不敢置信。
陆行舟,怎么敢杀自己?
而且杀的这么突然?
自己可是国子监的人,自己可是沈秋鸿的学生啊。
他怎么就敢……他不怕得罪天下文士?
“咱家最听不得别人聒噪。”
陆行舟看着苏定邦的尸体慢慢倒下,然后又收回了掌心。
他根本就不知道这个人是谁。
也不在乎。
谁挡他报仇雪耻。
谁就得死。
这是他很早之前就给自己定下的规矩。
“此人袒护罪徒,其心可诛。”
汪亭见状,小眼睛里闪过了阴森,对着身后挥手,
“把他的尸体和这些黑衣人的尸体一起带走,统一处理!”
“是!”
几名东厂番役汹涌而至,像是拖着死狗一样,拖拉着苏定邦的尸体离开。
而这个时候。
陈慷也是站了起来,手中的梨花枪微微摇晃,闪烁寒光。
他对着身后一些东厂番役大声喝道,
“随我来。”
“刨了徐盛容父母的坟!”
“是!”
一众东厂番役,纷纷跟上。
陆行舟笑了笑,对街道上那些目瞪口呆,面面相觑的人们,做了个请的姿势,道,
“诸位原道而来为咱家恭贺。”
“咱家当尽地主之谊。”
“请!”
天地间更加的死寂。
这些人们一个个面露惶恐,有些人甚至忍不住后退了半步。
这个东厂的疯子。
但害怕归害怕,没人敢在这时候走。
纷纷硬着头皮,脸上露出了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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