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0章 缉刀人

    时将正午,阳光正好。

    马车缓缓朝着常州那座古城驶去。

    公子羽倚靠在车厢里的座椅上,闭目养神,手指依旧习惯性的轻轻叩着座椅扶手。

    这是他一直都改不掉的动作,只要他一静下心来开始思考,他就会出现这种动作,时间长了,就自然而然形成了一种习惯。

    今日叠翠峰之行后,公子羽得知了一些事情的真相,也将一些久远前的事重新浮出了心头,也由此不得不改变了一些之前曾定下的计划。

    他得到了有关当年魔教与中原之间发生冲突的真相,关于过程他并不怀疑其中的真实性,因为他选择相信那个老头。这对于将来万一在大势所趋下无法逃避与魔教发生任何纠葛时,他都能有针对性的策略。而其中最为重要也是对他造成最大震撼的一件事,就是那两只被魔教奉为圣物的魔种。

    如果当时赵柏灵没有直接说出两只魔种的名字,公子羽也不会将它们与多年前元武宗临终时所托付给他与沈默二人的任务关联起来。

    所以多年前在尘外境内的那一幕又重新浮上了公子羽的心头,让他不得不静下心来仔细思考。

    多年前,元武宗临终之时,曾嘱咐两个弟子,将来他们可以不管鬼隐门的恩怨过往,可以选择自己的生活,但如果将来某一天发现了一些东西,那他们二人就必须将其毁去。

    那是三件出自天罗族曾经的帝君天不孤之手的物品,一为半部《天罗武典》,一为一口名为众神之默的宝剑,另一样则是两只出自上古时期的魔种。

    在赵柏灵刚提起魔种时,公子羽就隐约觉得颇为耳熟,似乎曾经听到过。而后不久他便恍然大悟,当年尘外境中,元武宗便是亲口说出了魔种的名字,只是时间太久,公子羽一时未能立刻想起,随之才猛然惊觉,并同时暗骂自己的疏忽大意。

    这实在是一件最不应该发生在他身上的事,因为这本就是他一直以来都在暗中关注调查的一件事,就算过了这么多年依旧毫无线索,但他也绝不该像方才那样竟没有在第一时间想起,因为这件事更曾是师门交托给他的任务。

    可他方才竟然仿佛忘了。

    公子羽知道自己无意间已经犯了一个大错,他不知道到底是因为时间太久还是自己要应付太多的事的原因,可对他来说,这些原因都不该成为疏漏的理由。

    所以在赵柏灵两人下山后,公子羽默然地站在石亭中,他忽然取出一根银针,然后狠狠的扎进了大腿中,深可触骨。

    一阵剧烈的疼痛从大腿蔓延开来,让他的身躯倏然一紧,公子羽才缓缓吐出一口气,这是他对自己的惩罚,对他来说,有时候疼痛也是能让他保持清醒的好法子。

    公子羽缓缓拔出银针,疼痛让他的脸庞有些扭曲,可他的眼神却越来越清澈。

    他记住了这个教训,并绝不允许再发生。

    倘若他萧易只是一个身怀不凡能为的寻常人,那么当初从尘外境离开后,他就该隐姓埋名默默无闻平淡且平凡的度过余生,然后在他老得即将死去的时候,再找一个同样普通寻常的人,教他一些本事,将他师门那半枚印记烙印在那个人的胸膛上,如此也算延续了那个神秘师门的香火,也不算有违师命——毕竟他的师尊本就是这样对他的。

    但世间总多有事与愿违之事,他萧易自从遇到了元武宗之后,就已经注定不是一个寻常人。就算元武宗刻意有这样的期望和安排,都不能否认这一点,因为不论是他自己本身,还是背后的那个师门,都注定是不平凡的。

    所以萧易离开尘外境后很长一段时间是无比迷茫的,他失去了自我,没有目标,不知道自己能做什么。换句话说,在鬼隐门徒这个特殊身份之下,他也不敢做什么,那他拥有那一身的本事又有何意义?

    可他却又偏偏不甘心自己就这样碌碌无为浑浑噩噩的过完余生,他得为自己找些事做。

    但他绝不能轻易被人发现他是鬼隐门的弟子,这个秘密一旦泄露,便会惹来危及生死的大祸。

    若要论中原天下数百年来,哪一个门派组织最让人感到恐惧,无疑只有一个答案,那就是鬼隐门。就算是二十多年前差点将整个中原武林灭亡的魔教,也不能与之相提并论。

    鬼隐门历经数百近千年,这个门派虽然人数不多,但每一个鬼隐门徒都有超绝不凡的能力,他们隐藏在历史的阴暗中,巅峰之时具有能颠覆天下的可怕力量,但这样的力量却又让人根本无迹可寻,可他们却又仿佛无处不在,就算是历经千年的岁月,也不能将他们从历史中抹去。

    百年之前,中原天下曾经历了一场浩劫,这场浩劫不止涉及江湖武林,更牵扯着彼时的大雍王朝,随后便有传说这场变故与一个神秘组织有关,那就是鬼隐门。这是鬼隐门首次被世人所知晓,却因此引起中原江湖的仇视。

    但又在百年之后,鬼隐门不知为何突然销声匿迹,人们再不曾见到中原之境有鬼隐门人现世,其中有何缘由更无人得知。

    而这,就是萧易决定要做的第一件事。

    但这件事却极为难查,因为当时最清楚鬼隐门变故真相的人有一个已经死了,他就是元武宗。

    元武宗虽然死了,也带走了很多的秘密,可同时也留下了很多的秘密,而他自己本身也同样是一个秘密。

    而另一个人虽然还活着,但根本无从查起,而萧易暂时也绝不敢去主动寻找,因为那个人曾是与元武宗并肩齐名的师兄弟,更是后来的仇敌——梅饮寒。

    梅饮寒在百年前的那场鬼隐门内部之争中被元武宗以鬼王之名逐出了门墙,与他一起被逐的还有不少其他门徒。但梅饮寒为何会被逐出鬼隐门,便是其中最大的秘密。

    在萧易的猜测里,鬼隐门之所以会遭到灭顶之灾,极有可能与鬼隐门正统之争有关,也极有可能是元武宗与梅饮寒之间的斗争,但其中具体详情如何,却又无迹可寻,所以这件事的难度可想而知。

    但萧易却没有放弃,他的命运之所以会被改变,全是因为元武宗,他的一身本事也是来自鬼隐门,所以他一定要查清楚真相。

    可他不能以鬼隐门徒的身份去查,元武宗虽死,但他临终所言,如果梅饮寒得知他在世上还有传人,那梅饮寒绝不会放过他的弟子。所以有关鬼隐的一切都必须从他身上抹去,包括半枚鬼隐戒玺和他身上的印记,甚至是与鬼隐门相关的武学,统统都不能在世人面前展现,因为萧易不敢保证某一天忽然遇到的一个人或许就是鬼隐门的人。

    于是,他就化身成了公子羽,世上再没有萧易这个人。

    可要查一件难度如此之大的事,就凭一个公子羽是办不到的,所以公子羽就又变成了一个专门替人解决各种麻烦的江湖中间人。

    江湖上都知道,公子羽替人解决麻烦不但价格不菲,他还有一个规矩,如果你要找他解决麻烦,他就必须让你说出这件麻烦的缘由,你要找他杀一个人,他就必须了解你为何要杀那个人,而这也是公子羽身为一个中间人与其他只拿钱办事的杀手最基本的区别。表面上看起来这是公子羽做事谨慎小心,最大限度的不让自己也卷入麻烦中,但实际上却是公子羽正是在利用这个规矩在暗中查探,他希望在某一天能从那些找他解决麻烦的人口中得到有关鬼隐门的信息,尽管这很讲运气,但对公子羽来说,这已经是最安全的一种方式了。

    尽管直到如今,他依然没有得到线索,可他却并没有因此改掉这个规矩。

    之所以说他的这个规矩是最安全的方式,是因为公子羽知道,尽管现在江湖上还没有出现梅饮寒和他带走的那些鬼隐弃徒的踪迹,但他明白,那些人绝对一直都潜藏在暗中,只在等待着一个合适的时机出现。

    如果这个时候公子羽的真实身份不幸被梅饮寒或者是被他的人所得知,那结果只有一个,那就是他一定会死。

    梅饮寒和他的人就像一根要命的刺始终扎在公子羽的心头上,一日不除,便一日如履薄冰,不敢稍有大意。

    可无论是公子羽还是萧易,他都绝不是一个坐以待毙的人,他需要主动又隐秘的去查探那些人的下落踪迹,但这需要更多的人手和力量,于是这些年来,他开始暗中培植属于自己的势力,以求在自己还不能以个人力量与梅饮寒抗衡之时,能依靠自己的培植的力量助自己一臂之力,或者说依靠那股力量能让自己有自保之力,所以他暗中创立了天罡地煞,让他的眼线遍布江湖,只为能捕捉到一些与梅饮寒有关的蛛丝马迹。

    这便是他要做的第二件事。

    除此之外,他还有第三件事要做,他要完成元武宗临终交托给他的那个任务,毁去天罗三宝。但这个任务并非非做不可,只看机缘,只因那天罗三宝早已失踪近百年,并非说找就能找到。所以三件事中,这件事看起来要比较简单一些。

    或许就是因为这件事的客观原因,所以公子羽才会大意疏忽。

    时隔多年,公子羽依旧对当初元武宗的一些安排并不理解。比如元武宗要他师兄弟二人可以不管师门旧事平凡度过一生,却又偏偏交托给二人那个任务,若两人想要完成嘱托,就必须经历江湖,可一旦经历了江湖,又何谈平淡一生?抛开此事不谈,就光是鬼隐门徒的身份,他又如何能自愿平淡?就算他能做到苟且偷生一辈子,可他又如何能踏实?

    如果一个人连死都不能踏实的话,那岂非是一件最失败可笑最悲哀的事?

    更有甚者,元武宗临终前还嘱咐两个弟子一件最重要的事,那就是关于以后鬼隐门之主鬼王的归属,可他对这件事的安排让公子羽感到了无与伦比的震惊和意外,甚至感到恐惧和残忍,他根本无法理解更无法接受,所以他最后才会选择离开。

    可不论元武宗最后的安排如何残酷,元武宗始终是他最尊敬的师父,他能摆脱悲苦命运和后来所拥有的一切都是因为元武宗,所以他的临终所托交公子羽必须去完成,这不光是在尽一份师门责任,更是一份无法磨灭的师徒之情。

    不曾想过了这么多年,前两件事尚未有所收获,最随缘的最后一件事却突然有了眉目。

    这让公子羽有些始料未及,同时在听到赵柏灵回忆叙述魔教往事提及魔种之后,他便已心生疑惑:出自天罗族的魔种,为何又会变成魔教的圣物?

    在下山途中,公子羽便一直暗中寻思,很快就有了两个猜测。

    第一,魔教的创立者,那位来历不明的圣踪,可能就是百年前天罗族中的某个人。据元武宗透露,百年前的天罗族发生了内乱,天罗帝君天不孤被部下叛乱,导致天不孤心爱之人因此丧命,他一怒之下以近神修为几乎荡灭了整个天罗族,但其中的叛乱者却逃之夭夭,而属于天不孤的三宝也在混乱中下落不明。于是公子羽猜想那位圣踪有可能就是那次叛乱的参与者,虽不能肯定他就是叛乱者,但此人应该与天罗族脱不了干系,或许就是他趁乱得到了魔种,但因天罗族已近灭族,于是他只身来到了西境,以魔种之力创立了圣传教。

    第二,圣踪并非天罗族人,但在天罗族内乱中被遗失的两只魔种辗转被那此人所获。但很快公子羽就认为这个猜测的可能性并不大,因为根据赵柏灵所言,魔种并非随意就能任人所用,而是必须具有特殊体魄和得到魔种认可的人方能获得其中神秘而可怕的力量。如果魔种当年真的流落世间,定然会招来世人觊觎争夺而引起纷争动乱,但百年来除了二十多年前魔教入侵中原时魔种才被人知晓外,其余时间似乎并未有魔种的相关传言,因此只有第一种猜测最为合理,或许在天罗族中除了帝君天不孤外,那圣踪便是第二个能驾驭魔种的那个人。

    坐在车厢里的公子羽忽然暗自长长吐了一口气,他伸手捏了捏眉心,只觉诸多事情仿佛一下子堆到了一起,他纵然深谋远虑,一时也感烦躁疲倦,心情逐渐沉重。

    在数日之前,公子羽虽已经知晓魔教即将重临中原的消息,但因自身特殊原因,他并未太过在意,也不想与之有任何牵连。直到接到从西北传来的消息后,才让他不得不重新重视起来。其一是因为西北的一位故人不幸丧命于魔教之手,此事对他在西北江湖的一些隐秘之事有着不小的影响。其二,无巧不成书的是自己那位多年不见的师弟沈默竟也同时出现在了西北,并被认为是西北江湖一连串血案的凶徒。这个消息让公子**为诧异,他与沈默朝夕相处二十年,不但同门学艺,更在年幼时便已有过生死之情,两人之间的情感非同一般,而公子羽对他的心性为人更为了解。在他看来,沈默虽性格直率坦荡,但却绝不是愚蠢平庸之辈,只是他一向不喜心计城府,就如同他喜爱的那口刀一样简单直接且锐利,如此性格反而掩盖了他内心的细腻谨慎。而沈默同样身负着不可被人知晓的身份秘密,所以决计不会轻易在江湖上显露自己的名声,否则以他一身本领,沈默之名只怕早已名动江湖,而不会像现在这样默默无闻,甚至连由公子羽亲手培植的情报网都无法查出他的来历,由此可见沈默对自身秘密的重视程度并不在公子羽之下。所以沈默绝不会无缘无故被卷入西北的血案之中,他更不可能会成为一个滥杀无辜的凶徒,这里面定然有非同寻常的内情,而其中也极有可能与魔教有关。

    公子羽当年之所以会在元武宗陨落后孤身离开鬼隐门圣地尘外境,便是因为他无法理解接受元武宗最后交代的那件事,但他又不能忤逆元武宗的师命,所以他只能选择逃避。但公子羽知道,以沈默的性格,他一定会天涯海角的寻找自己,因为在他的眼里,自己不告而别便是与背叛无异,但自己不能再与他相见,因为两人再见后的结果,已经是这些年来公子羽内心最不愿见到和承担的噩梦,他时常会因为那样的噩梦而午夜惊醒。

    可无论公子羽怎样逃避,命运却总是如此无常,来自西北的消息不得不让他作出应对,他虽不想面对沈默,可他知道这一次沈默算是遇到真正的大麻烦了,沈默的本事自己虽清楚,但若他真惹上了魔教,以如今魔教卷土重来之势,他一人再强只怕也危险重重,而一旦情势扩大恶化,更有可能引来更大的威胁,那就是梅饮寒,这才是最严重的后果。因此不论两人之间的命运如何,终究只是师门之间的事,沈默不但是他的同门,更是他在这世上最后的亲人,若沈默有朝一日当真有性命之危,他无论如何也做不到袖手旁观,所以公子羽才会传信西北让他的眼线密切关注沈默的动向。

    公子羽揉着眉心,让自己重新冷静下来,并开始在心里暗自盘算。关于毁去天罗三宝这件事元武宗虽并未刻意要求两个弟子要亲自去追查,只说若知道其下落尽力去完成即可,这听起来好像并不困难,因为如果公子羽和沈默两人无意此事,大可一辈子事不关己,但或许是元武宗早已对两个弟子的心性掌握了解得太过透彻,所以才会交代下这个看似可为可不为的任务,在他的心里,也或许早会猜到二人绝不会违背他的意愿,事实也确是如此,至少化身公子羽的萧易是不会忘记师命的。

    如今既然已经有了天罗三宝之一的魔种的部分情况,那公子羽以后的目标便是要针对此事,就算非他本意,但为了完成元武宗临终所托,他也不得不为之。可如今知晓了的魔种情况,尤其是现在魔种已经成为了魔教的圣物后,公子羽才发现这件事的难度比想象中的还要大。现在魔教已经死灰复燃,那魔教之主月无缺十有八九便是魔种的拥有者,若非魔种在身有恃无恐,否则她绝不可能轻易亲自踏入中原。而有魔种在身的月无缺的强大可怕是可想而知的,想要从她身上抢到魔种无异比登天还难,且魔种也并非寻常手段能够毁去。这件事一旦深究下去,公子羽才知其中的难度之大简直让人脑袋发疼。

    公子羽暗自寻思,所幸两只魔种如今魔教只得其一,另一只早已被中原武林封印,虽不知其下落,但总算是有一个突破口。若要想毁去魔种,主动去招惹魔教显然是下下之策,只有设法找到被中原封印的那只魔种方为可行之计,而当年中原武林之所以封印魔种,便是没有找到毁去魔种的方法,如果能找到毁掉魔种的方法,再找到当年参与封印魔种的那些中原武林中人,让他们帮忙找到那只魔种,按理说难度应该不大,因为双方都是有相同的目的,就算公子羽并非正道中人,但就事论事也不会有冲突。

    如果能成功毁去被封印的魔种,那毁去另外一只难度就将会大大降低。当年同时拥有两只魔种的魔教教主月之华既然都可以被中原武林打败,那只剩一只魔种的月无缺也一定有办法将她击败,前提是要找到合适的方法,并且绝不能提前让月无缺得到被封印的魔种,否则一切都是虚妄的假设。但既然月无缺已经踏足中原,那她就一定早已经在暗中寻找那只魔种,因此要完成此事,必须得在魔教之前找到被封印的魔种,而一旦决定要去找,那就不可避免的将会与魔教发生冲突,就算布局如何巧妙周全谨慎,这个可能也绝对无法避免,从而导致的后果就是公子羽多年的谋算都会受到极大影响,诸多无法掌控预料的变故也将随之而来。

    被封印的魔种到底在哪里,要如何才能找到当年参与封印的那些人,便是要完成任务不得不面对的难题。

    公子羽一时只感心头沉重无比,复又涌起烦躁之感。他比任何人都了解无法掌控的变故是最容易发生意外的,所以他在江湖上时刻保持谨慎,可谓一步十算,只为将那些影响自己的意外变故降到最小。可没想到的是,一场最让人无法掌控的变故却来得如此之快,快得简直让他始料未及。

    但他很快又再次冷静下来,因为他同样比任何人都知道,这世上绝无永远的秘密,也绝无永远被掌控不会发生变化的事,一成不变的人和一成不变的事都是无趣的,容易让人松懈懒散和故步自封,也容易让人丧失敏锐和警惕。智者从不会逃避面对世事局势的变化,一盘变化多端的棋局反而才是彰显智者智慧和手段的舞台,掌控棋局操纵棋子,才是一个智者最强大的武器,这种武器有时候远比一门绝世武功更为致命可怕。

    而这,才是“公子羽”这个身份最擅长的事,用公子羽时常说的一句话就是:有难度的游戏,方有挑战的趣味。

    公子羽嘴角忽然勾起,他无声的笑了笑,一时竟显得有些邪魅而诡异。他仿佛已经从即将到来的那些变故中寻到了某种乐趣,让他的眼神充满了愉悦刺激和深深的期待。

    疯子和智者,有时候也不过仅仅一念之间。

    公子羽放下捏着眉心的手,他直了直腰杆,随后再轻舒一口气,胸中那股郁结之气通畅不少,而后他又陷入沉思。

    在今日之前,他的重心是放在如何应对红楼的追杀。以他的本事,想要躲过红楼其实并不困难,但他却知道,红楼就像一条疯狗一条毒蛇,不咬死人是绝不会松口的,只要他不是想躲一辈子,就必须要选择面对。所以他谋划的是不但要从容的躲过追杀,而且还要反击,砍断疯狗的四条腿,捏住毒蛇的七寸,这样才能一劳永逸。于是他在东临小城就开始了谋划布局,要在最合适的时机给予红楼最沉重最致命的反击。但是这种反击不能操之过急,需要等所有的棋子都部署到位,一击功成后才能引出这一局中最大隐秘,那就是红楼之主。

    江湖上没有人知道红楼的主人到底是谁,此人的身份也是如今江湖上最大的迷。红楼是悬在江湖之上的一把刀,而那位红楼楼主就是握刀的人。

    如果红楼能适可而止选择罢休,不再针对公子羽,公子羽自然也懒得再计较,毕竟少一件麻烦总是好的。但在红楼看来,就算公子羽是这几年江湖上颇有声名的中间人,他也仅仅只是一个中间人而已,不算什么了不得的大人物,收人钱财替人消灾,所以他必须死。

    但公子羽却并没有被红楼杀死,反而数次皆以失手告终,这已经不是一场简单的刺杀,而是将会影响红楼以后在江湖上的声誉的一件大事,所以红楼必须重视,而公子羽也一定要死!

    但红楼却错了,这一次他们要杀的人并非像从前的那些目标那么简单。公子羽不是坐以待毙的人,他对无法逃避的事只有一种办法,那就是彻底将之解决。所以公子羽不但想要折断悬在江湖之上的那把刀,更要折断握刀的手。

    但要如何折断红楼这把刀和握刀的手,甚至于逼出藏在暗处握刀人的真面目,却并非一件容易的事。公子羽只有一次机会,至少只有一次重创红楼实力的机会,所以他必须谨慎布局,并让自己处于安全位置。

    要想做成这一件大事,公子羽当然不可能亲自动手,他必须要有棋子。

    现在,那枚开局的棋子已经入局。

    公子羽忽然又想到,如今那枚棋子远比之前自己想的要更重要,因为他的作用不止是针对红楼,在接下来应对魔教,甚至对隐身于黑暗深处的鬼隐门弃徒都有极大的牵制力。

    那枚棋子散发的光越亮,他这个影子就越安全,这才是公子羽的最大目的。

    公子羽手指轻轻叩着座椅扶手,既然不久后江湖就将风起云涌,而自己要做的事也需要抓紧时间,那眼下针对红楼和在常州的布局就不得不进行调整,很多谋划也不得不更加精细。

    马车在并不平坦的小路上行驶有些颠簸,而车厢里的人却仿佛已经快要睡着。

    很久以后,公子羽忽然睁开了眼睛,他缓缓吐出一口气,整个人的精气神仿佛突然焕然一新,随之以几乎微不可闻的声音自言自语说道:“先手入局,是该落子的时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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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半个多时辰后,马车终于转出荒野驶入了官道,由官道再行数里,便能到达常州城。

    时将近午,官道上来往车马行人渐多,官道两边还有不少附近村镇百姓摆着各种小摊子贩卖本地土产瓜果蔬菜等,一道官道倒也颇显热闹。而常州本就算是一座富足的大城,城外有此景象但也不足为奇。

    王马驾着车不急不徐的行驶着,忽听车后远远传来一阵嘈杂,似有人见到怪异之事发出了惊呼之声。

    王马一心赶路,心下并未在意,但身后嘈杂之声越来越大,才忍不住扭头向车后看了一眼,随后就连他也忍不住面露诧异之色,口中更是低低的“咦”了一声。

    就见后边官道上正有一匹体型高大神俊的枣红色骏马不急不徐的缓步而来,马背上坐了一个头戴斗笠的骑士,但那骑士面覆黑纱看不清相貌,且周身都裹在一袭玄色的斗篷之中也看不出身形,无法分辨是男是女,满头乌黑长发在头顶被束成了高马尾,随着骏马的步伐而随意摆动,虽是满身风尘,但一眼看去却是显得颇为英气不凡。

    但官道上突然出现的嘈杂惊呼之声却并非是因为那匹神俊不俗的枣红马,也不是因为那马背上男女不辩的骑士,而是因为那一人一骑后面还有一个人。

    一个被一条暗银色绳索捆着双手的男人,而拉着那条绳索的人,正是枣红马背上的骑士。

    那男人看上去三十五六岁的年纪,他披头散发面目阴冷,虽是中等身形,但四肢却异常修长,尤其两只手掌更为巨大,此刻他双手虽被缚住,却仍能看出那十指尖长关节突出,竟宛如铁钩也似。

    那男人虽相貌阴狠不善,可此刻却神色灰败宛如败家之犬,正被马上骑士像牵牲口似的拉着一路走在官道上,他似已走了很久的路,脚下步伐已现虚浮踉跄。道上来往之人见光天化日之下出现如此奇异之事,因此才有不少人忍不住发出惊呼之声,随即后面跟着看热闹的人越来越多,众人不明所以,一时议论纷纷,朝着那两人一马指指点点。

    那被缚双手的男人见无数异样目光全都聚集在他身上,一时似极为羞愤,灰败瘦削的脸上时而苍白时而潮红,却偏偏发作不得,只有紧抿着嘴唇,两只三角眼狠狠盯着前面马背上骑士的背影,似要喷出火来。

    王马见那一人一骑很快从马车旁经过,再一看那枣红马后面被缚住双手的男人,见他四肢奇长,长耳尖脸,高额塌鼻,相貌竟与猿猴有几分相似,顿时心头一动,似想起某事,忍不住又低低的“咦”了一声。

    “怎么?”车厢里的公子羽也早已察觉道上的异常,于是轻声询问道:“你可认识那人?”

    王马继续驾着车缓慢行驶着,却扭头向后看去,正瞧见车厢窗帘已被公子羽掀开一角,公子羽微微探首,正看着前面的那古怪的两人一马。

    王马当然明白公子羽所问的是谁,他回头看着前方两人一马的背影,沉吟片刻后低声说道:“看此人相貌,我倒是突然想起一个人来,只是并不确定。”

    “哦?”公子羽似也来了兴趣,问道:“说来听听。”

    王马神色微沉,低声沉吟道:“数年之前,江湖传言青州之地出了一名恶人,名唤石庚丑,他相貌古怪宛如猿猴,擅长轻功身手了得,一双铁爪有搏虎裂狮之力,被人称为铁臂神猿。此人曾在青州犯下数桩人命大案,在官府追捕之下逃脱,而后他浪迹江湖,三年内又屡犯重案,手上杀人过百,在刑部通缉的十大重犯中排名第五,可谓一个真正恶贯满盈的大凶之人,如今各州府郡县皆有此人的通缉令。”

    “铁臂神猿……”公子羽口中念了一句,随后淡淡说道:“江湖上的确有这么一号人物,看来你对江湖上的消息情报的确是下了工夫的。”

    王马微微一笑,低声道:“分内之事,不值一提。”在他看来,自己作为天干乙字组的首领,他最擅长的正是收集情报消息,这也是他的本职之事,并没有值得夸赞之处。

    两人说话之间,前方那匹枣红马已走到了道旁一处茶棚外,马上骑士似乎根本不在意官道上众人的议论,忽然勒马停下翻身下马,身姿竟是轻灵无比。

    那人下马站定,虽是身裹斗篷,却仍遮不住那高挑的身段。围观人群见骑士下了马,便也跟着都停步不前,似都想看看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于是都在茶棚外远远观望起来。

    那骑士一手握着银索,忽然转头向围观人群扫了一眼,众人只觉得两道清冷目光宛如利刃一般掠来,都只感心头一紧,不约而同的后退了几步。而那骑士却又若无其事的收回了目光,牵马走近茶棚,招手道:“来一壶茶。”说完大大方方的在一张竹桌旁坐了下来,同时拉了***中的银索,扯得那男人脚下一个踉跄。

    四肢奇长面如猿猴的男人极不情愿的也跟着走入了茶棚,却只在那骑士身旁两丈处站着,他恶狠狠剐了一眼那骑士,随后竟然闭上了眼睛。

    茶棚老板是一个寻常百姓穿着的老头,见此也不敢多问,赶紧沏了一壶茶放在桌上,却是暗地里心头打鼓不已。

    骑士伸手随意放下一把铜钱,然后竟然松开了那根银索,自顾自的倒了一杯茶。

    老头小心翼翼的收着桌上的铜钱,却瞥见那骑士一双纤细修长的手掌竟如女子一般,顿时诧异之心更甚。

    茶老板数好了铜钱,不由小心翼翼的含笑说道:“客官,钱多了……”

    那骑士把玩着手中的茶杯,语气平淡的道:“无妨。”虽只是回了两个字,但那话音却如银铃相碰般清脆明亮。

    茶老板连忙点头哈腰收好铜钱退了出去,将那匹枣红马栓在了茶棚旁。

    这时,就听不远处人群中忽然有人低声说道:“嗬!敢情是个女的。”

    此言一出,立刻引起旁人疑问:“老兄,你如何看得出她是个女的?”

    先前说话之人是一个中年男子,他眯着双眼嘿嘿低笑道:“你们难道没看到她耳朵上戴着东西吗?”

    众人一听,立刻凝目朝那骑士望去,果然见那人圆润的双耳耳垂上戴着一对翠绿色的耳坠。

    除此之外,更有眼尖之人瞧见那骑士裹着斗篷的胸脯依旧有些微微隆起,是故便有人肯定的讪笑道:“的确果然是个女的。”

    这下人群更诧异了,都不知一个女子为何会在光天化日之下带着一个被缚住双手的男人招摇过市,而所谓相由心生,观那男人怪异身形和阴冷面容,一看便知非是良善之类,于是一时间议论声又沸腾了起来,有人疑惑道:“这女子究竟何人?为何要抓着一个男人?这也太大胆了吧?”

    “那男的倒好像有些面熟……”议论声中,忽然有人惊咦道:“是了,这常州城门口的告示牌上贴着的刑部悬赏令上有一个人的画像不是正和此人相似么?”

    此言一出,围观人群顿时哗然,不由都露出紧张惊异表情。有人低声道:“这一看还真有些像,莫非此人真是朝廷通缉的重犯不成?”

    又有人道:“但看那女子似乎并非官差捕快,怎的能将此人抓着了?”

    却有人附和道:“看样子倒像是江湖上的人物,最近常州可不太平,前几日还有许多江湖中人在城里发生了拼杀之事,大家可得小心些,免得惹祸上身。”

    众人闻言俱都又惊又疑,但又架不住好奇之心不愿就此离去,便只得又各自退了几步,依旧驻足远远围观。

    不远处的马车中,公子羽忽然问道:“可看出那人的来历?”

    王马心领神会,却摇头道:“这倒看不出,但我却知道那是个雌儿。”

    公子羽不置可否,淡淡道:“如此穷凶极恶之徒,竟被一介女流所擒,这可真是有点意思了。”

    王马却微微皱眉,沉吟道:“铁臂神猿武功高绝心狠手辣,这些年官府屡次派人捉拿尽皆无功而返,因此刑部才不得不重金悬赏于他,若此人真是那石庚丑,那擒住他的这个女子便绝非寻常人物。但看那女子似乎并非官府捕快,这倒是稀奇了。”

    公子羽却淡淡说道:“既是重金悬赏,那捉拿者也不一定都是官府中人,你可曾听说过缉刀令?”

    “缉刀令?”王马微微一怔,随即恍然道:“据说缉刀令可是一帮专门靠悬赏令吃饭的家伙,如果此女子真是出自刑部的缉刀人,那这铁臂神猿倒也不算栽得太冤。”

    说话之间,马车即将绕过道上围观人群,却在这时,车厢内的公子羽透过车窗刚好瞥见茶棚里的那名蒙纱女子恰好摘下了脸上黑纱,现出了她的容貌。

    斗笠下,把女子约莫二十三四岁的年纪,一张略显尖俏的脸庞,眉如柳叶,凤目含星,琼鼻丰唇,仅从五官相貌来看,她端的算是难得一见的美人胚子。但与寻常肤白貌美的女子不同的是,这女子脸上肤色呈现出一种久经风吹日晒的小麦色,因此一眼看去非但没有一般小女儿家的娇弱温柔,反而身姿飒爽英气逼人。

    虽只是匆匆一瞥,但公子羽却忽然如遭雷击,他整个人都僵在了座椅上,怔怔然恍若失神。

    茶棚内,现出真面目的女子随意喝了一口茶,然后双目神采如寒星流转般向外扫了一眼,围观者见她忽然摘下面纱,一时难免被她英奇不凡的相貌所惊,私下里又涌起一阵议论。

    王马驾着车正要继续前行,公子羽却忽然回过神,他尽力克制着内心的激动之情,说道:“等等,我们不妨也瞧瞧热闹。”

    王马眉头轻皱,心中不免略有疑惑,却还是依言勒住了缰绳,将马车停了下来,同时双眼迅速从人群中扫过,神色十分警惕。

    片刻后,王马忽地神色微变,压低了声音侧头对车厢说道:“公子,此地恐怕会生变故不可久留,还是速速离开为好。”

    车厢里的公子羽默然了片刻,随即平淡的话音传出,道:“无妨,看看热闹而已。况且那几个人不是冲咱们来的,我也忽然很想瞧瞧这里到底会发生何事。”

    王马闻言已知公子羽已先他一步察觉到了此地的异常,但他是一个明白人,当即不再多劝,只是左右细看了一遍,随即抖动缰绳将马车移动人群稀疏之处方才停下。

    车厢内,公子羽身躯微微前倾,他伸手将窗帘拉开一角,目光刚好能越过围观人群远远望见那处茶棚。

    而他的目光,竟出现一种莫名的复杂之色。

    王马依旧端坐在车厢前,虽是神色如常,暗中却无比谨慎,浑身暗劲鼓荡蓄势待发,而他的目光,却在几个位置不停移动,锐利得如同鹰隼一般。

    王马不断游移的目光暗中早已锁定了三个人。

    此刻官道上围观者众多,但大多都是往来的普通人,那三个人虽也身处其中,但在作为最擅长跟踪潜伏之术的王马眼里,那三人却显得与众不同。

    其中有两人皆是男子,混身在茶棚外的人群中,虽都是寻常人的衣着打扮,可两人都戴着一顶草帽刻意遮挡了面目,且腰间衣袍内隐隐鼓起似藏有条状物事。但引起王马注意的却是他们两人脚上的鞋子。

    寻常百姓出行,一般都只穿草鞋布鞋以及麻鞋,但那两人脚上穿着的却是一双薄底快靴。

    这种薄底快靴最是紧实轻便,但耐损性却稍差,普通百姓穿着不便日常劳作,且这种快靴价格并不便宜,所以一般只有行走江湖的武林中人才偏喜这种鞋子。

    而另外一人却是一个蹲在茶棚旁不远处的灰脸年轻汉子,他也戴着草帽,面前摆着一副挑担,竹筐担子里装着橘子,看上去是一个贩卖瓜果的庄稼人,似乎并无可疑。

    但王马却早已发现,那灰脸汉子低着头蹲在道旁,右手始终都握着一根扁担。他脸上虽是灰色,可他握着扁担的手指却白皙修长,一点也没有常年劳作的庄稼人手指的那般粗糙。

    王马更发现,那汉子在那神秘女子进入茶棚后,便会不时有意无意的微微侧头观察,他动作虽很隐蔽,但却逃不过王马的一双锐眼。

    所以种种迹象表明,那三个人绝非寻常的过往行人,而是身有武功的江湖人物,其中两人腰间鼓起之物和灰脸汉子手中的扁担,只怕都藏着兵刃。

    在察觉到那三个人的异常之后,鉴于公子羽如今在常州的处境,王马便立刻出言提醒,岂料公子羽似乎早已胸有成竹,并执意停下一观究竟。王马只得停车,一边暗自戒备,一边对公子羽那敏锐的洞察力和胆色深感佩服。

    而茶棚之内,那女子一副老神在在的样子端坐着,忽然开口问道:“老板,你这可有酒卖?”

    卖茶老头闻言陪笑道:“客官,小老儿这只有茶,没有酒,实在不好意思。”他语气甚是小心,生怕稍不留神就得罪了眼前这气度非凡的年轻女子。

    那女子英气的脸上便不由浮现出一抹失望之色,她转头看向旁边那闭着眼睛的男人,忽然叹道:“原本想在入城之前破例请你喝一杯酒,因为若是进了城你再想喝酒的话,那就只能是断头酒了。只是可惜,这里却偏偏没有酒,看来你只有喝那断头酒的命了。”

    茶棚老头听到这话,一时只觉心惊肉跳。

    那男人闻言,终于睁开了眼睛,他怨毒的看着那女子,忽然面露悲戚之色,就听他嘶哑着恨声冷然道:“臭娘们,你以为抓住了我就能将我送进大牢吗?实话告诉你,别说官府大牢,只怕就连这常州城你都没那么容易将我带进去,你根本不明白你究竟惹上了什么事。”他说完后,灰败的脸庞间忽然多了几分恐惧绝望神色。

    那女子却似毫不在意,她把玩着茶杯,柳眉轻挑,嘴角更浮起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淡然反问道:“姓石的,你这是在威胁本姑娘吗?”

    男人闭着嘴一言不发。

    女子也不生气,淡然说道:“这几年来,像你这样被重金悬赏的通缉犯本姑娘抓了不下十个,他们每一个的武功都不比你差,口舌更是恶毒,但最后无一例外都被我送进了刑部大牢,当然这只限于活着的。至于其他那些不开眼主动送死的就更多了,本姑娘也不在乎亲手送他们一程,顶多就是少拿些赏金。所以倘若本姑娘是一个害怕威胁的人,那这碗饭本姑娘就压根没资格碰。姓石的,你虽穷凶极恶,但却不是蠢人,这一点你应该清楚。”

    那男人咬牙切齿,忽然哑声道:“老子落在你手里无话可说,但你如果够聪明,就应该当时就杀了我,而不是还让我活着,因为这样会让你后悔不及。”

    那女子默然的盯着他看了许久,然后才又淡淡一笑,说道:“本姑娘知晓你尚有不少同党,所以才会在这里等。如果他们有本事从我手中把你救走便算你命大,如果他们没有那个本事,本姑娘便刚好又可以顺便多领几份赏金。据我所知,你有几个同党在刑部的悬赏令上的金额还不算低,这样算来,本姑娘怎么都不吃亏。”她忽然笑容一敛,眉宇间隐透冷然之势,冷笑道:“不过你石庚丑终究是在刑部十大通缉重犯中排名第五的人,生擒你者可得赏金三万两银子,所以本姑娘会尽力不让你死在这,如果事与愿违,少拿一万两也不算太差,所以不论你是死是活,今日本姑娘都得将你带进常州城,但我不会在此等太久,最多再过一刻钟,所以你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男人尖嘴猴腮也似的脸庞忽然一阵抽搐,却是不说话,鼻孔里重重的冷哼了一声。

    而这个貌似猿猴的男人,果然就是如今刑部重金悬赏的十大通缉要犯之一的铁臂神猿——石庚丑。

    那女子重新倒了一杯茶,忽然有些好奇的看向石庚丑,皱眉道:“本姑娘倒有些奇怪,按理说如果你真知道有人来此救你,你应该很兴奋高兴才是,如何又是这般一副死人脸的模样?”

    石庚丑闻言,忽然猛地转头看向女子,尖声叫道:“你会给我陪葬的!”

    却在此时,围观人群中忽然有两人排众而出急步来到茶棚前,齐齐朝着那女子抱拳,一人沉声问道:“敢问这为姑娘,这人可是那铁臂神猿石庚丑?”

    石庚丑猛一看到那两人,先是呆了一下,随后浑身忽地一颤,脸色刷地变得惨白。

    那女子放下茶杯,两道柳叶长眉微微一挑,淡然道:“不错,两位有何见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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