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两人出现得甚是突然,但那女子却似乎并未感到意外,只是随意扫了一眼二人,神色依旧如常。
那两人正是被王马察觉到形迹可疑混在人群中的那两人,他见二人果然不是冲着公子羽而来,当下暗自松了口气。
而那两人虽在穿着上作了掩饰,但说话举止却与寻常百姓大有出入。他二人听了那女子之言,先时问话之人顿时神色一变,赫然看向面色惨白的石庚丑,怒道:“果然是那贼子!”
女子微微蹙眉,随口问道:“你们又是何人?”
那两人上前抱拳,一人沉声道:“我二人乃楚州人氏,一年前石庚丑在楚州犯下大案,我二人的一位至交好友一家被此贼尽数杀害,并且还夺走了他家的一件传家宝物。所幸案发之时,我们那位好友的侧室正带着幼子回乡省亲,才不致断绝了香火。我二人受故友遗孀所托要为她夫家报仇寻回宝物,所以这些年一直在江湖上追寻铁臂神猿的踪迹,今日恰巧路过此地,见到此贼相貌,方知此恶贼竟已落入姑娘之手,故而斗胆相询。”他说得义愤填膺,浑身都在微微发抖,似乎颇为激动。
围观人群一听那被缚双手之人果真就是朝廷的通缉要犯,顿时都大吃一惊,指点议论声复又响起,更有胆小之人连忙向后缩了出去。
人群外马车中的公子羽离得虽远不曾听到茶棚内的对话,但他远远瞧在眼里,嘴角忽然勾起一抹古怪的笑意。
“哦?竟有此事?”那女子闻言,柳叶长眉便是一挑,同时上下打量了一眼二人,问道:“现在既然已经知道了石庚丑的下落,你二人又待如何?”
那人抱拳道:“姑娘能生擒此贼,足见武功非凡,不论姑娘是公门官差还是江湖游侠,都算是做了一件大快人心之事,既然此贼是姑娘所擒,自然该由姑娘处置,所以我二人冒昧现身并非为了寻麻烦,只是想亲自问一问这恶贼一件事,还望姑娘行个方便。”
石庚丑始终一言不发,此刻闻言却不但脸色惨白,眼中更浮现出深深的悲哀嘲讽之色,只是不停冷笑。
那女子略作沉吟,随后道:“只要不是自找麻烦,你二人尽管去问便是。”
那人面色一喜,随即转身看向石庚丑,忽然冷声道:“东西呢?”说话间双目冷光迸射,如刀般钉在石庚丑脸上。
石庚丑脸皮抽搐,他咬牙切齿的与那人对视,忽然连声冷笑,嘶哑着声音怒道:“好一帮兔死狗烹过河拆桥的家伙!老子既然非死不可,那你们也别想好过……”
他话未说完,变故却已骤起!
就在石庚丑说话之际,两人中那一直未曾说话的男人忽然朝着那女子一躬身,旁人只以为他在向女子致谢,哪知他躬身低头之时,背后衣领中就陡然射出六道乌影,闪电般射向女子咽喉!
此人背后衣服之内,竟藏有背箭之类的暗器!
而同时间,询问石庚丑的那人也已原地暴掠而起,他反手朝腰间一抓,腰后碎布纷飞,一道匹练也似的刀光从后腰掠出,疾电般斩向石庚丑脖颈。
围观众人见茶棚内骤然发生如此变故,惊叫声响起一片,人群慌不迭往外退去,顿时乱作一团。
王马两道浓眉皱在了一起。
公子羽眯了眯双眼,表情略显复杂。
变起仓促,所有人都始料未及。
尤其是那女子,本就与那二人不过数步距离,而因方才双方一番简短对话之后,她似乎并未对两人有太多防备,而那人便是抓住了这个机会才猝然发出了他的暗器。
那六道乌影是被由那人藏在后背的机簧击发,非但速度奇快瞬间已至女子咽喉要害,并且从颜色上看,那暗器上极有可能还淬了剧毒,就算这暗器不能一击必杀,但只要女子的皮肉被刺伤划破一丁点,只怕也得身中剧毒。
距离太近,暗器速度太快,看上去那女子非但意料不到,更已然无法躲避。
但就在这电光石火之间,那女子却忽然轻轻冷哼了一声,就见她依旧端坐身形未动,只是右手秀掌倏然一翻掀起胸前斗篷一角,竟在那六道乌影逼至咽喉之前,尽数将之罩在了斗篷之内。
与此同时,她脚下疾挑,脚尖将那银索挑得得向旁一偏。
石庚丑眼中只看到那一道冷电也似的刀光倏忽掠来,他瞳孔骤然收缩,浑身似已僵硬。石庚丑原本武功极为高强,尤其一双长臂铁掌有开碑裂石之力,所以江湖人称“铁臂神猿”。但他在半月之前与那女子相斗时被她以奇门手法将他一身功力废去大半,使得他如今重伤在身如同废人,此刻双手更被银索捆住无法自由行动,此刻杀局骤现,他只有等死一途。
但那女子脚下一挑,动作虽看似随意,但那银索却内含极大力道,将石庚丑也带得向旁一个趔趄,那道凌厉刀光险险从他肩头掠过,当真惊险至极!那一刀虽未砍下他的脑袋,却也将他肩头皮肉连同衣服削去一块,痛得石庚丑闷哼一声,怪脸一阵扭曲,脸色更惨白了几分。
围观人群见茶棚内竟然陡起搏斗,顿时大惊失色,众人慌不迭又向外远远退开。
石庚丑鬼门关前转了一圈,他惊魂未定,身形踉跄正欲往女子身后跑去,岂料那人一刀不中并未退却,他足尖点地身形急转,随即猱身再起,身法竟比先前更快更疾,手中刀化为一道冷芒,直向石庚丑后背劈去。
公子羽瞧得真切,不由微微皱眉。仅从那人的身形刀法便不难看出,此人的身手绝非寻常武林人物。
而那突施暗箭之人抬头间瞥见那女子非但未曾被他暗器所伤,反而正冷眼盯着自己,当即心中一沉。一击不中,此人便已不敢再轻易出手,身形就势向旁一个翻滚,意图与那女子拉开距离。
那女子蓦然俏脸如罩寒霜,她左手一探抓住银索,手腕轻抖之下,不但再次将石庚丑带得向前扑去,银索更宛如一条有了生命的长蛇从中荡起一个半弧,向那道追命刀光反弹了过去。
那人身形刀势快而凌厉,意在一刀毙命,不料那女子竟能将一条银索操纵得如此娴熟精妙,那人不及变招,那凌厉一刀直劈在那银索之上,当即只闻一声如击败革的声响,那人一刀非但没有能将银索劈断,反被银索反弹之力震得虎口手臂一麻,手中刀几欲脱手。那人吃惊非小,身形直往后翻了出去。
石庚丑在眨眼间连避两次凶险,早已浑身冷汗直冒,但他还不及喘口气,那暗算女子之人在翻身滚出之后,却蓦地贴地疾掠而起,同时腰后弹出一口两尺长的短剑,冷冽剑光闪电般刺向身形踉跄的石庚丑。
石庚丑瞥眼间又见杀招逼至,只惊得亡魂皆冒,仓皇向后跳去,却不料脚下一绊摔了个狗吃屎,当真狼狈不堪。若是平日,以石庚丑的武功要想避开这凌厉一剑自然极是容易,只是当下他一身功力被废,再高强的武功此刻也施展不出半分,直让石庚丑悲怒欲绝。
剑光倏闪之下,石庚丑命悬一线。却在此刻,就见那女子裹着一片斗篷的右手猝然一挥,六道乌影刹那间已射至那人身后。
那人剑尖本已快刺到石庚丑背心,不料突闻身后有极为细微的急劲之声破风而至,他心下一凛,心知已有极厉害的暗器袭到。他若不撤剑格挡,势必会伤在暗气之下,急切间一时再顾不得刺杀石庚丑,他左掌猛地撑地硬生生将身形向旁一带,同时右手短剑反手一转变刺为撩,在胸前炸开一片剑影,一时间只听“叮叮叮叮叮”一连串密集细碎之声响起,五支淬毒小箭瞬间已被那人剑影格飞,但他却同时闷哼一声,随即左胸上炸开一团血花,那最后一支小箭竟然透过密集剑影钉入了他的胸膛。
那人被一箭射中,顿时摔倒在地,他面目扭曲双眼圆瞪,怎么也没想到那女子仅仅随意一挥手就将他伤在了自己的暗器之下,而更可怕的是,那小箭上早已被自己淬了见血封喉的剧毒!
那使刀同伙见状神色大变,只见那人面目突现青黑之色,显然是气血翻涌加快了毒发速度之兆,那人心知箭上之毒的厉害,顿时怒吼一声,竟是拼起余力纵身跃起,挥剑扑向倒地的石庚丑。
石庚丑见那人竟如此舍生忘死的朝自己扑来,顿时惊得面无人色,一时竟是僵在了地上。
那人虽悍不畏死,但毒伤之下身法大打折扣,倏忽间一团黑影自女子手中破空飞出,嘭一声击在了他的大腿上,将他砸得横身摔飞丈远,落地时一条腿顿失知觉,一时再也无法站起。
黑影落地,竟是一只茶杯。
茶棚内陡然静了下来,只有那名神色大变的使刀汉子沉重的呼吸声。
双方攻守之间变化速度极快,不过短短十几息时间,茶棚内已有了胜负之分。
但这一场发生得太过莫名的搏斗,从那两人出手来看,并非仅仅分出胜负能够结束。
那女子终于缓缓起身,她面容清冷,目光清冷,语气也同样清冷。
她冷然望着那僵在原地的使刀汉子,冷声道:“江湖上想要这人性命的人虽不少,但像你们这种连本姑娘的主意也敢打的人却不多见。石庚丑身负大案不假,但他却从未在楚州犯过事,你们的慌话也太不谨慎了。”
那汉子脸色一青,目光顿时阴沉了下来。
石庚丑面色惨白,浑身已被冷汗浸透,急忙连滚带爬躲进了茶棚。
“本姑娘原以为在此守株待兔能抓几个前来救他的同党,却不料你二人竟是来杀他的。”女子清冷目光缓缓从两人身上扫过,忽然冷冷嗤笑一声,说道:“但瞧你们这般模样,却也不像是真为了报仇,那你们的来历还真有些耐人寻味了。”
女子正说话间,却听得一声凄厉惨叫响起,众人寻声望去,只见那中了自己毒箭的汉子脸色已经变成青紫正浑身抽搐不已,口鼻耳正不断渗出黑血,他疯狂的撕扯着自己的胸膛在地上挣扎翻滚,口中发出惊怖的惨叫,似在承受着无法形容的痛苦。
众人见到如此惊悚一幕,尽皆大惊失色,不少胆小之人不敢再作逗留,纷纷离群而去。
那使刀汉子见同伴如此惨状,顿时脸皮不停抽动,他咬牙切齿,目中惊恐怨毒之色更甚。
那女子微微蹙起了眉头,眼中浮现出一抹疑惑之色。
不过短短数息时间,那惨叫不已的汉子突然整个身躯弓成了一只虾米,随即口中猛然喷出一大口黑血,他面目扭曲双眼暴突,骤然惨叫倏止,竟是顷刻间丧命。
“死人了……死人了……”
围观人群中有人大声惊叫,一时乱作一片。混乱中有人叫道:“杀人了,赶紧报官吧……”
官道上顿时人奔马嘶一片混乱,茶棚老头更是吓面无人色,双腿一软瘫在了地上。但那女子却对此毫不在意,她只是微微蹙眉冷声道:“好歹毒的暗箭,如今他自食恶果,却是怪不得本姑娘了。”
那使刀汉子脸色铁青,忽然也冷笑一声,阴恻恻的说道:“他死在自己的箭下,是他自己学艺不精,的确怪不得你。”冷厉目光却落在那石庚丑脸上,仿佛要将他刺个通透。
石庚丑见那人同伴如此凄惨死状,早已惊浑身发冷,又见那人冷厉目光射来,他顿时头皮一麻,不由得悄然朝那女子身后缩了过去。
那女子一手抓着银索,冷眼凝视着那汉子,沉声道:“瞧你二人这般毒辣手段,看来是非杀他不可了。但在本姑娘的印象中,朝廷的通缉令里并无你二人,所以你两个应是江湖人物。可本姑娘却很好奇,以你们的武功也不应该在江湖上籍籍无名,你二人到底是何来历?”
她年纪虽轻,可说话之间非但气定神闲,还流露出一种久经江湖的自信沉稳之气势,绝非寻常江湖女子能可相比。
汉子紧握手中那口镔铁雪花刀,忽然冷笑道:“我们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石庚丑必须要死!”
女子挑眉道:“本姑娘不管你们与他是何关系有什么恩怨,但他现在是本姑娘手中的通缉要犯,本姑娘要将他送到常州府衙问罪,所以……”她话音微顿,忽地眉宇间有煞气一现,接着冷冷道:“有本姑娘在此,你便杀不了他。本姑娘还要好心提醒你,你最好想清楚了再做决定,否则后悔莫及。”
那汉子闻言,神色越显阴冷,经过方才的交手,汉子已知对方虽不过一介女流,但无论武功还是对敌经验都异常高明老练,尤其是内功修为更是深厚,端的绝非等闲之辈,更非他一人之力能够战胜,但如今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已无第二条路可选。
那汉子暗自凝神静气,浑身鼓满弓劲,忽然眼珠一转,冷笑道:“我们知道你的底细,这人在你手里活着值三万两银子,死了只值两万两。但你若能将他交给我,我可以给你双倍甚至更高的价钱,你奔走江湖以悬赏令为生,不就是为了赚钱吗?这可是一笔非常划算的买卖。”
石庚丑闻言顿时浑身一颤,他无比惊恐的倒退两步,同时紧盯着那女子,目光中充满了深深的恐惧和悲愤之色。
“果然有备而来。”那女子皱了皱眉,忽然嗤笑道:“既然你们知晓本姑娘的底细,就该明白本姑娘捉拿通缉要犯并非仅仅为了赏金,你的主意虽不错,但在本姑娘这里却行不通,也打动不了我。”
“既如此,便没得商量了!”
那汉子沉声低喝一声,掌中刀一引,瞬间踏步如流星欺身而起,刀光如雪花飞扬,劈头盖脸朝着女子劈砍而去。
女子面若寒霜,目光却清澈无比,脚下只是随意一转,也不见她用了何种步法,竟在瞬息间便已躲过了汉子的凌厉一刀。
汉子冷喝一声旋身跨步,不待刀势用老,手腕翻转中刀光一闪横斩女子腰肋。他全力一刀不中之下尚能如此迅速变招且威势不减,已足见其刀法之精湛。
却见那女子脚步倏然向前一踏,竟是不退反进一步跨进了刀锋之前,随即左手微扬,一掌轻描淡写的拂向汉子持刀手腕。
汉子心中一沉,心知那女子虽出手随意,实则举手投足间便已展露出了极为高明的武功修为,这一掌更是后发先至已然破了他这凌厉的横斩一刀。汉子不敢轻易与她掌势相接,蓦地弓腰扭胯身形一转,随即一刀斜撩反扫女子肩头。
汉子连续三刀非但速度极快,变化更为狠辣刁钻,端的令人目不暇接。
两人近身相搏,更显得这一刀的凌厉毒辣,岂料那女子身上斗篷忽然荡开,随即一只小巧的鹿皮快靴便已鬼魅般踢在了汉子腰上,汉子刀刃还未沾到女子肩膀,却已率先被这神出鬼没的一脚踢得向前一扑,差点栽了一个大跟头。
那汉子惊怒交迸,所幸他身手了得,身形前扑之际尚能运转气息翻身向旁一闪,方不至于当场出丑。
汉子连番出手皆徒劳无功,顿时惊怒无比,他这几刀已是倾力而出,岂料对方却应对得如此轻而易举,两人的武功已然高下立判。然而这汉子一意击杀石庚丑,若不能逼退那女子,势必不能得偿所愿,当下他心中更添焦躁,神态越发狰狞凶狠。
汉子刀势再引,突地双足蹬地,脚下泥土翻飞之间,他整个人身如狂风般疾掠而起,再一次扑向那女子。
狂荡的身影转瞬已至女子身前,那汉子已改为双手握刀,借疾掠之势刷刷刷连出三刀,劈顶拦腰翻手削,三刀快若一刀,径向女子要害招呼。
那女子始终保持着气定神闲的姿态,目光更如洞若观火般清澈,她脚下连续微微左右移动,便仿佛有一个无形的圆圈让她的身形在那方寸之间宛如游鱼般进退自如,她同时挥手,玉指疾点、跨步顶膝、仰身横移,无一不是后发先至却又连贯如一,竟在刹那间便又破了那凌厉三刀,同时逼得那汉子暴退而出。
同时间,官道中,马车内的公子羽目睹着茶棚内的激斗,嘴角忽然勾起一抹笑意。
“好高明的武功!没想到出自刑部的缉刀人中竟有如此高手,看来这女子果然不同寻常。”王马注视着茶棚忍不住低声赞叹了一句,忽然皱眉道:“她至少有五六次机会可以将那人反杀,为何又要浪费力气与之缠斗?难道她有意戏耍不成?”
公子羽却淡淡道:“你难道没看出,她是在试探那人的武功路数么?”
王马闻言微觉一怔,随即恍然一笑:“好精明的丫头。”
公子倚在车窗边,望着茶棚内的那道女子身影,目光深邃。
茶棚内,暴退而出的汉子怒叱一声不甘心的再次欺身而上,疾速的身影裹挟着森冷凌厉的刀光,宛如狂风似的扑向那女子。
狂烈的身影中,匹练般的刀光陡然炸开,仿佛在刹那间分成了六道缤纷森冷的刀影,从六个不同的位置同时卷向女子,将她整个人都笼罩在如同飘雪般的刀影中。
这一刀已然是那汉子倾尽全力的一招,无论速度还是招式变化皆为刀法中的上乘武学,足见此人在刀法中的造诣确实有着非同一般的高深火候。
面对如此凌厉霸烈兼容诡异变化的一刀,可那女子依旧未见丝毫慌乱,她轻轻跨出一步,高挑轻盈的身形始终在脚下丈许方圆内的位置宛如一尾戏水游鱼般滑溜,又似彩蝶蹁跹飘逸,妙曼灵动之间宛如仙姿纵舞凡尘。那六道刀光虽快得如同一刀又兼含狂霸之势,但都被那女子以那无比灵动优美又迷离迅捷的步法在间不容发之际一一从容避开,竟连她半片衣衫都未曾沾到,真有那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的潇洒意味。
远处王马见此,不由暗自寻思道:“这女子的身步之法好生高明,却不知出自何门何派?”他最擅长消息情报之事,江湖见识阅历自是了得,可他却还是第一次见过武林中有人使出这一门高明厉害的步法,却又不知来历,心下难免对那女子充满了好奇之心。
虽是说来话长,但两人一攻一守却快若惊鸿掠影,只是过程极是惊险精彩,直让旁观者有目眩神驰之感。但那汉子却惊怒万分,不想自己拼尽全力的一招非但依然无法伤到那女子半分,对方更应付得如此从容淡定,而那女子神态之间竟毫无波澜,似乎从未将他这般凶悍的刀法放在眼里一般。
汉子惊怒之间顿时一股恶火窜涌,他面目狰狞,一刀落空后迅速纵身侧移窜向女子身后,同时引刀横掠,顿时刀如飞雪急电似的再次攻向女子,意图与她贴身相搏。
那女子却忽然轻哼一声,裹着斗篷的身影如同一片随风飘荡的叶子,在脚下丈许方圆之间又莫名其妙的从那迅疾的刀光中飘了出去,同时听她清冷的声音传出:“你的刀法虽不错,但招式却太过杂乱,好像既有断门刀的凶猛,又有霹雳刀的迅捷……”她话未说完,汉子刀势再变,一劈一斩同时攻出,如雪刀光中隐有刀气撕裂空气的声响。
那女子口中轻“哦”了一声,身形一晃宛如一团黑云鬼魅般从汉子腰下飘出,同时轻声道:“这一招却有沧州柳家十字刀的路子,你会的武功虽不少,只可惜都只有其形未得其神,并非是经久苦练而成,倒像是东拼西凑的四不像……”
汉子又一招落空,见女子闲庭信步般的避开自己进攻之时还能道破自己的刀法路数,顿时越发惊怒,同时心头猛然一凛,已然察觉了女子的心思,不由急声怒道:“臭娘们,你敢戏弄我?”同时猛然收到疾退丈许。
汉子此时方才明白女子之所以始终只守不攻的意图,其实她一直都是在诱使自己出手,想从他的招式中试探出他的武功门路,从而猜测出他的真实来历。汉子又惊又恨,此女不但武功高深莫测,就连心思也如此缜密深沉,当真难缠至极,难怪那为祸江湖的铁臂神猿石庚丑会落在她手上。
那女子听得汉子之言,也不搭话,依旧一手握着银索,双足不丁不八的随意立着冷眼瞧着他,一介女流之身竟隐有不动如山的岿然之势。
那汉子窥破女子意图,当下已有决断,他暗自重新凝聚内劲,蓦然弓身朝着女子贴地疾掠而出,他身势快极,丈许距离瞬息便至,手中刀光起伏之间宛如急浪怒潮,倏闪倏灭化为三道虚渺锐芒,直扫向女子双足。
那女子双眉微扬,神色终于浮现出几分凝重,她双足轻轻一拧,斗篷飘荡中整个人就如一只黑色的大鹤般凭空腾起四尺,同时开口道:“这一招却是荆州司马家沧浪刀法中的‘长江三叠浪’,可惜你使出来仅有三分火候。”她说话间身影一荡,脚下急浪般的刀光贴着她靴底掠过。
可那汉子却不再恼怒,他刀势落空却趁势以刀尖一点地面,贴地疾掠的身形陡然借势翻身弹出,随即竟凌空飞一刀力劈华山,刀风夹着锐啸劈向石庚丑。
敢情那汉子已知女子武功之高非他能可抗衡,于是便用了声东击西之计,目标仍是石庚丑。
石庚丑瞧着两人的交手正兀自心惊胆战,不料刹那之间那汉子竟又向他杀来,只惊得他大叫一声,双脚一软差点一屁股坐在地上。
那女子躲避那一招“长江三叠浪”腾身而起此时刚刚落地,汉子这一招声东击西可谓把时机拿捏得十分精确,为的就是要让那女子救之所不及。
汉子出刀迅疾势大力沉,那女子纵然身法高明,但要救石庚丑显然也鞭长莫及。
但她手中虽无鞭,却有一根银索。
一声轻哼,女子右手陡然一挥,一股气机窜出,那根银索便噼啪一声脆响,随即宛如长蛇般忽地荡起,反卷向那汉子的刀。
女子先时已用过这一招,此时故技重施,结果与之前一样,正好挡住了汉子那怒斩一刀,刀索相接,发出噗的一声。
那根银索也不知是用何种材质所成,竟是坚韧无比,汉子那般凌厉一刀竟依然未能将之劈断。但那刀上蕴含的力道极大,银索另一头被缚住双手的石庚丑被刀索相接的余劲扯得向前一扑,又吃了一个狗吃屎,灰头土脸口鼻都摔出血来。
可这一次那汉子并未被银索的反震之力逼退,而是刀刃顺势贴着银索向后滑去,正迎上那已欺身而至的女子。
那女子面沉似水,左手纤掌疾探,修长五指微曲真气萦绕,似爪非爪般抓向疾切而来的刀背。
女子手法怪异,却是极有准头,瞬间便已抓住刀尖上的刀背,那汉子只觉数股阴柔内劲如同电流般穿过刀身窜入他握刀的手掌,霎那间他整条手臂至少有四五处穴道同时一麻。汉子从未遇到过如此古怪的内劲,顿时大吃一惊急忙松手弃刀,同时身形一转反身起腿,凌空飞踢向女子胸腹。
那女子冷哼一声,左掌随意一挥,一股巨力涌出,汉子腿势踢至一半便被弹开,他却借势拧腰掠出,左手衣袖中弹出一柄匕首,闪电般激射向瘫在地上的石庚丑心窝。
被摔得头晕目眩的石庚丑隐约只见一刀寒光朝自己电射而来,一时吓得屁滚尿流僵在地上,看来那汉子真如跗骨之蛆不将他杀死绝不罢休。
“够了!”
危急之际,那女子一声冷喝,同时手掌疾挥,一点寒星自她手中破空射出发出咻地一声轻啸,竟比那匕首速度更快,叮地一声将那把匕首击得横飞出去,同时一物落地,竟是一枚金钱镖。石庚丑短短时间内连经数次生死,只惊吓得精疲力竭三魂七魄去了大半。
那汉子最后暗算不成,一时心如死灰斗志全丧,身前蓦然人影一闪,未等他作出反应,随即一只纤纤手掌轻飘飘按在了他的左胸上。
掌势虽轻,但沉重劲力却透体而入,那汉子陡然面色一白,随即大叫一声口喷鲜血倒飞而出,嘭一声摔落在地,一时只感五脏六腑如遭火焚,却是胸骨尽断再也无力爬起。
远处马车中的公子羽却忽然脸色陡变,低声惊呼道:“不好……!”他几乎快要从马车中跳了起来。
就在汉子被击退那女子掌势尚未回撤之际,她忽然似有所感顿时神色微变,她猛一回头,眼前一团影子已迎面飞袭而至。
那团黑影来得太快,快得毫无征兆,且正是那女子心神略微松懈之时,当真让她猝不及防。女子仓促间看不清那黑影到底是何物,只得向后急退,同时左手倏扬,一道凌厉掌劲迎着那团黑影直劈而出。
在女子雄浑掌力挥撞之下,那团黑影应声碎裂,顿时竹条纷飞汁液乱溅,原来竟是一只装满橙子的竹筐。
女子正暗自诧异,却又见眼前一团黑影夹着呼啸声破空而至,又是一只竹筐接踵而至迎面飞来,速度之快力道之大让女子心头一沉。
女子来不及闪躲,口中冷哼一声,再次纤掌骤挥,发出一股掌力击向瞬间已至眼前的竹筐。
竹筐再次碎开,满筐橙子被掌劲劈成粉碎四处溅出,但令人意想不到的是,在那破碎乱溅的果皮汁液之间,隐约有一团碗大的黑影带着火星激射而出,直向女子面目袭来。
那女子凤目中寒光陡然一闪,终于抛开手中银索,身形急退之时双掌齐挥掌劲如潮般呼啸卷出,同时间,她身前玄色斗篷鼓荡如伞猛的掀开,将她周身尽皆罩住。
凌厉掌力劈在黑影之上,只听一声霹雳炸雷一般的轰然炸响,那女子身前顿时黑烟弥漫烈焰怒腾,整个茶棚都在这样的炸响中一阵颤抖,大半地面同时燃起烈火。
那些围观人群哪里见过如此可怕场面,顿时惊得鸡飞狗跳四散奔逃。而那些围观之人心神全在茶棚之内,所以一时竟无一人察觉到底是何人何时发出了这般暗算之举。
火星乱溅烟雾弥漫之中,那被斗篷护住身躯的女子在那巨大的爆炸力席卷冲荡之下被震得倒退丈远,她浑身陡然鼓荡起磅礴气机,随即斗篷翻卷挥灭身前火焰,同时冷声怒喝道:“震天雷?”
语气凌厉诧异,却是已然动了真怒。
而她身上斗篷显然也与那根银索一样并非寻常之物,而是难得一见的宝物,否则以那轰然一炸的巨大威力及火烧之下,就算她武功高深莫测,只怕也难以在猝不及防下全身而退。
女子话音未落,身前烟雾之中一道锐劲闪电般破空倏然刺向她咽喉。女子虽有感应,但那锐劲速度太快无法闪躲,她心中虽惊却并不慌乱,脚下疾退半步,同时扬起斗篷反手抓出。
敢情那女子自恃身上斗篷不畏刀剑水火,所以才敢以手格挡,但她临危不乱,却当真一流胆色。
女子手上气机萦绕,又有斗篷护身,只听一声轻震,那道锐劲在她手前溃散,同时一物已被她抓在手中,竟是一根扁担。
“好贼子,竟敢暗算本姑娘!”娇声怒斥声中,女子手中气机炸开,那根扁担应声而碎。
但扁担粉碎之时,一道森冷寒芒从中疾弹而出,原来那根扁担中竟还藏着一口三尺长剑!
烟雾中恍惚有一条鬼魅人影带着那口长剑一掠而过,剑芒吞吐如毒蛇吐信,直向那女子身后不远处正在上蹿下跳躲避地面火焰的石庚丑当胸刺去。
这人无论身法还是剑势,竟比先前那两人高出甚多,且又是在突施暗算之下趁势出手,当真让人始料不及。
“放肆!”
那女子勃然大怒,足尖点地反身掠起,身影激荡间只闻一声清吟,她腰中一道青湛冷冽剑光应声而出,宛如惊电破空,直向那人影背心疾刺而去。
女子虽是比那人影慢了一步,但她身法太过玄奇,仿佛能在数丈方圆内缩地成寸,一步之间便已掠过两丈距离,当真犹如惊鸿掠影妙不可言,而她手中三尺青芒更是迅捷如电,刹那便已刺到那人后心。
但那人影武功之高也出乎女子意料。只见那人影并未回头,前扑的身形陡然凌空一个侧翻,同时长剑反手自他腰下撩出,竟在间不容发之际一剑撩在了女子剑尖之上。
双剑相交,一点火星飞溅,女子剑势一偏。但那人影却趁势凌空翻卷,长剑挟迅雷之势依旧刺向石庚丑。
石庚丑被地上火焰逼得手忙脚乱,一时再无闪避可能,已然命悬一线。
可那女子却已在双剑相交时重新抓住了银索,她银索急拉,索上劲力窜涌,将石庚丑带得向旁一个跟头摔出。
但那人影长剑却是更快一步,就在石庚丑横身摔出之际,剑光陡然刺入石庚丑肩头,石庚丑惊叫出口,一股怒血自他肩头喷出,随着那人影剑势疾带,石庚丑半边肩膀几乎被齐肩卸落。若非那女子借银索将他摔出,这一剑必能将他心脏刺个通透。
重创之下,摔在地上的石庚丑连声惨叫,一边叫一边破口大骂:“你们这般狗娘养的杂碎,老子做鬼也不放过你们……”凄厉惨叫夹着怒骂,直让人头皮发麻。
那人影见一剑未能结果了石庚丑,颇为意外的冷哼一声,正欲引剑再刺,不料猛觉背心倏然一寒,却是那女子飞身追击而来,剑未至,剑气先已破空袭至。
隔空剑气如寒冰冷冽疾锐,那人影不敢大意抽身滑退五六尺,正欲起剑,眼前骤然一点湛青冷芒扑面而至,竟是快得仿佛如影随形。
那人影吃惊之下再度后退,掌中长剑斜挥荡起一片剑光护住面门。
双剑再次相交,溅起铮鸣交击之声,那人未及变招撤剑,那湛青色的长剑却突然犹如灵蛇般贴着他的剑身蓦然一弹,那人长剑上仿佛炸开了一团青色的森冷剑花,那人从未见过如此剑招,一时只觉眼花迷乱,顿时心头一惊,正欲撤剑出招抵挡,岂料那剑花倏忽间竟又炸开三道剑气,同时袭向那人胸膛要害。
那人不知女子所使的是何种剑法,顿时惊骇无比,所幸他武功也高,情急下浑身劲力迸发撤剑后退,长剑在胸前荡起一团密不透风的剑网,将那三道莫名剑气尽数罩住。
只听得一连串金铁交击声连绵响起,双剑在那一瞬间不知相接了多少剑,随即只闻一声闷哼,那人影手中长剑突地从剑身前部一尺处断为两截,同时身形向后跃出数丈,身法虽不减迅疾,但姿势却已远不如先时那般利落从容,反而显得有些踉跄。
而那人后退之际,脚下洒下一串血珠。
仅仅眨眼之间,两人已经完成攻守互换,过程虽是极短,但双剑剑招之间却尽显凌厉精妙,同时更暗藏逼命凶险。
那人影落在被女子一掌伤得无法起身的斗笠汉子身旁不远处,而那女子却并未趁机追击,她握着手中那柄通体湛青的森冷长剑,俏脸如蒙秋霜般冷冷凝视着那人。
而那败退之人却是一个身材瘦削的年轻汉子,他头戴草帽,脸色灰暗,显然是用泥灰刻意抹了面容,正是那蹲坐在茶棚外官道旁卖橙子的那名瓜农。
此刻,那灰脸汉子一手抚着渗出鲜血的左胸显然已是受伤,他一手握着断剑,眉眼凌厉阴鸷,浑身透发着肃杀之气。
这样一个人,当然不可能是一个卖橙子的农夫。
可他不但已然伤在了那女子最后瑰丽突兀的一剑之下,他的剑更被女子的剑削成了两截。
灰脸汉子冷眼盯着那女子手中的长剑,忽然阴冷目光一闪,沙哑着声音道:“原来武林十大名剑排名第七的青萍剑竟然在你手上,难怪你如此难缠了。”
女子掌中那柄剑长三尺有余,形制颇具古色,剑身修长轻灵,通体森森青光流转,观之便不是凡铁之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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