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咔嚓咔嚓……”
以陈旷脚下的薄冰为中心,整个江面都在瞬间覆盖上了一层雪白。
夜空之中,雪越来越大。
原本只是撒盐空中差可拟的单薄小雪。
但因为此前,大量的江水被那“万劫不磨之火”所蒸发,升腾至半空与云相融。
当那一丝寒意出现,这些水蒸气刚刚上升,就随之迅速大片凝结,全部变成了粒粒寒酥重新下坠,助长了这一场大雪纷扬。
当大片的雪花落下,又被火焰吞没,重新化作天风浩荡。
上方雪落呼啸,下方是火焰席卷,两者碰撞之间,气流激荡回旋,化作风暴漩涡,竟隐约如同太极黑白。
“轰隆……”
江面上空,风暴周围,甚至有几道雷电一闪而过,状如末日一般。
但这仅仅只是一个开端而已。
陈旷吟完这一首《江雪》后,便结结实实踏在了江面凝冰之上,深吸一口气,朝着那宛如太阳一般的一大团光焰缓缓往前走去。
狂风夹杂着纷纷落雪,吹动他的衣角,猎猎作响。
随着他每一步,由《江雪》而化的力量,便跟随他的意志更加具体。
“轰……”
风暴肆虐之间,数道雪柱从天而降,宛如天崩一般,两岸燃起的熊熊山火被那透着刺骨寒冷的天风吹熄。
夷火宗的门人顿时呆愣在原地,眼睁睁看着那原本已经蔓延到漫山遍野的大火,顷刻间就被按灭,连一点火星子都不剩!
而同时,当他们想要运起功法后退时,忽然发现,自身体内以及四周环境之中的灵气,竟然也悄无声息,毫无回应。
虽然“万劫不磨之火”已经回归本源,但他们本身的修行功法并没有因此作废。
此时无法调动灵气,只有一个可能性——
这片区域的灵气,全部随着这一场雪的落下,而被彻底压制住了!
更加可怕的是,在越来越大的风雪之中,四周的枯山焦土,都开始被同化成了雪白的颜色,宛如一座座雕塑。
所有的飞鸟,乃至动物,都在瞬间冻结,变成了定格的一幅画。
“这……这是那陈旷做的?!”
夷火宗门人的声音都在颤抖,一种无端的恐惧在他们心中蔓延开来。
方才那一首诗传遍整个江岸,所有人都是听见了的。
而正是在陈旷吟完之后,便忽然有大雪落下,同时,灵气死寂,毫无疑问,这就是陈旷做的。
言出法随,这种手段……已经可以称之为神通了!
可陈旷分明只是一个登楼境而已,怎么可能做到这种事情?!
这完全已经违背了他们认知当中的常理!
就连那在后方船上的问死,都心中一动,露出了凝重的表情,看着那漫天飞雪,喃喃道:“我这师弟……不得了啊。”
他此前对于陈旷也十分欣赏,但这种欣赏,是对于优秀后辈的认可。
作为一只大妖,问死的寿命远比人类要更长。
若是算上灵智诞生之前作为一尾游鱼时的懵懂岁月,真实年龄可能都要超过了那几个当世仅存的圣人,所见过的人事物自然数不胜数,不会轻易对什么感觉惊讶。
陈旷连跳三个大境界反杀抱月境,对于普通修行者来说确实很不可思议,可往前数五千年,天骄如过江之鲫,比沈星烛更强者也并非没有,陈旷在其中能不能进前十也尚未可知。
更何况,陈旷可是在尚且还是凡人的时候,就被奚梦泉亲自选中的弟子。
如果他没有远超一般人的能力,那才叫奇怪。
但当这雪花凭空而落,灵气死寂无声,问死才真正体会到了奚梦泉当年对他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问死仍旧记得,自己在水中看奚梦泉抱着那昏昏欲睡的蒙眼小孩,低头对他道:
“你在这等十年,等他从皇宫里出来,送他回你老家,你也可以做伱想做的事情。”
他问:“为什么?”
问死想问的其实是凭什么,但考虑到面前这个老匹夫打了自己一顿,他勉强修改了一下措辞。
奚梦泉悠然道:“天之道,损有余而补不足,道既失其一,则取万物而补,万物不足,则取外物……”
“若取而不足,则道不可道。”
问死沉默良久,道:“你说的是人话吗?”
“嗯?”
“我是说,我是妖,不太听得懂你们人的复杂道理。”
奚梦泉收回了按在问死头顶上的手,叹了口气,道:
“这个世界天漏了个窟窿,但会有人来把它补全。”
问死看向那凡人小孩,无比困惑:“就是他?”
奚梦泉道:“是他,又不止是他。”
问死不太能理解,又道:“意思是,他会很强?”
奚梦泉哈哈一笑:“差不多吧。”
“差不多是有多强?”
奚梦泉沉吟片刻,意味深长地道:“你想的有多强,就多强。”
问死当时只觉得费解,这天下,道分九品,早已定下。
如何能想多强,就多强?
现在他看见这景象,才逐渐有些明白了。
道分九品,而陈旷……或许根本不在其内!
……
“呼……”
陈旷呼出一口白气,整个江面上的坚冰,已经有约三尺深厚。
连同那凹陷下去的漩涡,也一并凝结成了一个巨大的坑洞。
而那半空之中散发着恐怖热度的“万劫不磨之火”,此刻也已经被这一场大雪包围,陷入了僵持之中。
单纯的雪并不能挡得住这一簇可怖的足以蒸发一切的火焰。
真正让它停下来的,是由诗歌意境化作的力量。
“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
这句诗当中显化出来的意境,并非是什么孤高清绝,而是肃杀与寂灭!
正是这股力量,欲将那“万劫不磨之火”也消磨至陨灭!
也是这股力量,令万籁俱寂,一切没有灵智的,都失去了自己的声音。
陈旷眯起眼睛,意境化作的力量很奇妙,如同意识的延展一般,不可言说。
但,他现在知道,只要自己一念之间,那些夷火宗门人,都将会在一瞬间灰飞烟灭。
不过,他并不想就那么简单地让他们死去,或者说,那么简单地放过众目睽睽之下要他应战的白落烟。
在离开梁国之前,他可不希望再有什么焚火宗、天火宗之流,再来阻拦自己的路。
他需要震慑。
陈旷抬起头,看向了因为四周灵气被完全压制,而不得不落在冰面上的白落烟。
后者此时浑身颤抖,伸手不断试图召唤火焰,施展术法,但发现一切都无效之后,看着落在身上的雪,表情无比震怖。
“不可能……没人可以做到如此大规模地直接封镇灵气,除非领悟了自己的道,释放道域……上三品……你是上三品!”
白落烟声音干涩,随着陈旷一步步的前进,她切实体会到了自己的孙子当时的迷茫和绝望。
那种无法理解,超出认知的迷茫和绝望。
道域?这倒是个新词,应该是上三品,起码是宗师才能接触到的东西,之后可以问问师兄。
“长老不必害怕。”
陈旷眯起眼睛,笑着温声道:“我杀了夷火宗的宗主,你带着全宗上下那么多人来复仇,这很合理,我也不怪你。”
他的声音穿过风雪,让白落烟和其他夷火宗门人都是一愣。
陈旷说得好听,但白落烟的心中却有一丝不祥的预感。
他想干什么?
但从过往陈旷记载在册的经历来看,此人心机深沉,狡诈善谋,绝对不会是想要放过一心置他于死地的敌人。
陈旷继续道:“不过,在我看来,你应当还是有那么一丝私心的,因为死的不仅是夷火宗宗主,还是你的孙子。”
他摇了摇头,叹息道:“如此一来,不免令我为你们夷火宗那么多弟子门人,感到一丝不值啊。”
“这其中,是否有心中不愿,却迫于命令而不得不来讨伐我的人呢?若说是为了宗门,可长老有没有一瞬间想过,若是这些个夷火宗的精英,全都死了,那夷火宗,又要如何继续立足。”
“届时,他们究竟是为了宗门声誉而死,还是……”
“为了你要为孙子复仇的私心而死呢?”
白落烟脸色一变。
很明显,陈旷在趁着人心涣散的时候偷换概念,挑拨离间,但他为什么要在这种时候挑拨?
现下,陈旷已经完全占据了优势,何必还要再耍这种小手段……
陈旷装模作样不到一秒,便笑眯眯地道:“我这人心善,便给你们夷火宗一个机会。”
“只是这个机会,要靠长老你自己来把握了。”
此言一出,那些余下的夷火宗门人,顿时将目光投向了白落烟。
连“万劫不磨之火”都被控制住了,夷火宗的溃败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实。
人的情绪是很容易被环境所调动的,为宗门完全奉献自身,终究只是少部分人的觉悟,特别是在败局已定的情况下,自然会有一大批人心中动摇。
至于本就心中不愿意的,那就更不用说。
这些人自然也会被陈旷这两句话挑动,产生一丝希冀。
而因为陈旷的言语导向,最终承担这一丝希冀的人,不再是真正有权力放过他们的陈旷自身,而是带领他们前来的太上长老白落烟。
整个江面上,依旧一片死寂沉沉,唯有上空风雪呼啸。
针刺般的危险感,伴随着每一片雪花,令人神经紧绷。
这一片区域,都已经不在他们的掌控之中。
而“万劫不磨之火”,也在僵持片刻后,被那漫天风雪淹没,逐渐偃旗息鼓。
陈旷注意到白落烟的眼神,挑了挑眉,道:
“看来是雪还不够大啊……”
他话音刚落,所有人便看见,那原本暴涨了几十倍的火焰,在数息之间,就重新回到了原本的模样,并且仍在不断缩小!
剩余的一点热量,已经微不可查。
白落烟脸色不断变幻,最终还是在压力下不得不沉着脸开口:
“什么机会?”
陈旷微笑地拍了拍手,温声道:“好说。”
“只要长老这个罪魁祸首现在自断心脉,我便发天道誓言,放过剩下的夷火宗门人。”
白落烟瞳孔紧缩,咬牙骂道:“竖子……”
陈旷道:“长老似乎并不愿意?”
他笑盈盈地道:“长老不是为了夷火宗而来的吗?宗主死了,确实是得为他报仇,否则宗门将沦为笑柄,这我能理解。”
“但我得说一句,难道宗主死了,宗门就没一点希望崛起了,非得举全宗之性命来陪葬吗?倒也不见得。”
“长老,你瞧这漫山遍野的门人,难道就没有一个人,能撑起夷火宗么?”
“反之,若是这些人都不在了,夷火宗还能叫做夷火宗么?你说,夷火宗究竟是他们的夷火宗,还是……你的夷火宗?”
陈旷一声声的质问,让白落烟的脸色越来越惨白。
那些夷火宗的门人更是心神大震,如遭雷击。
他们心中未必没有闪过类似的念头,但陈旷如此直白地说出来,委实是极大的震撼。
白落烟从未如此失措,她望向那些夷火宗的门人,大声道:“你们不要忘了,是夷火宗以功法、丹药培养你们!你们才有如今的修为成就!”
但她现在这么说,早已是于事无补。
相反,还激起了一部分人内心的情绪。
有人忽然大喊道:“我呸!宗门这几十年来的资源,难道不都是给了你孙子么?!我们这些弟子,你可曾看过一眼?”
“五十年前,我也是沧浪评前百,但就因为拿不到一枚凝神丹,无缘辟海!后来我才知道,原来是拿去治疗我们那宗主大人自不量力去挑战燕太乙的伤势!”
“白长老,你可敢对天发誓并无此事?!”
白落烟脸上一阵青一阵白,但颤抖的右手,却始终举不起来。
夷火宗的门人安静了一瞬间,随后,隐约传来一片哗然,其中不乏讨伐之声。
到了后来,甚至有人直接喊道:“白长老,你若是真的心怀夷火宗,为了夷火宗好,就该留下真正的火种!”
“白长老,你难道忍心看着夷火宗从此消亡吗?”
“白长老,你说句话啊,难道你真是为了给孙子报仇,才一时冲动,让我们来送死的吗?!”
位于江中央的老妪听见种种声音,胸膛剧烈起伏,攥紧了手上的焦黑手杖。
她当然不愿意就这么死了,况且眼前这些夷火宗的门人,也并非夷火宗的全部。
在临出发之前,她已经安排了几个留守的长老,都是自己人,带着几个年纪不大的好苗子在夷火宗本宗……
只要她能够回去,夷火宗自然是能够从头再来的。
陈旷遗憾道:“那看来,长老是不愿意了?”
“既然如此,那不如这样,长老犹豫一息,我就杀一百人。”
他笑道:“直到长老证明自己确实可以为宗门而死,而不是为了一己之私,将门人带来送死。”
“你,你……噗!”
白落烟气急,怒血攻心,加上之前的内伤,直接一口血喷了出来。
她登登后退了两步,而就在这两步的时间里,陈旷叹了口气,道:
“一息。”
仅仅是在一刹那。
风过无痕,雪落无声。
而那一百人,就在这无痕无声之中,悄然化作了飞灰……
他们在旁边人惊愕的目光中定格在原地,随后就这么,随着大雪,纷飞而去,连一点渣滓都没剩下。
剩下的夷火宗门人这回不仅是害怕了,更是恐慌。
当发现陈旷真的说到做到之后,他们的声音越来越大,甚至开始了谩骂,一点面子也不留给这位太上长老。
白落烟脸色刷白。
她终于明白陈旷想做什么了……
他这一番话之后,白落烟的声望直接跌入谷底,今天活下来的夷火宗门人就绝不会再听从宗门指挥。
他们会认为,自己才是夷火宗的最后希望,才应该是夷火宗的主人。
而她留在夷火宗本宗的那部分留守长老,是忠于自己的,而且此前隐瞒了其他人,就必定和他们产生冲突。
夷火宗……将从此真正分崩离析啊!
而陈旷自己,今日过后,便在这所有夷火宗门人的心里埋下了恐惧的阴影,这骇人的风雪之下,无人会再敢与他为敌。
陈旷要杀的不止是人,他要毁掉这一整个宗门的心气!
可白落烟毫无办法。
她竟毫无办法!
谁能想得到,她发动了整个宗门几乎所有的力量,祭出了镇宗之宝,却搞不定一个登楼境……甚至,他背后站着的问死,根本没有出手!
不,这家伙绝对不是什么登楼境,他绝对是伪装的。
至于陈旷究竟是什么境界,这一切遭遇又究竟是不是谁在背后做局……
白落烟已经无暇再去想了。
就在她思考的这一瞬间,陈旷已经笑着继续计数。
“两息。”
又是一百人。
留在白落烟眼前的,只有一条路。
死。
死在自己手上,还是死在陈旷手上。
“选错了……是我选错了路。”
白落烟颤声道,举起了自己的手杖。
陈旷道:“三息。”
他悠然道:“白长老要哭吗?哭也算时间。”
“噗……”
白落烟又喷出一口鲜血,随后双眼赤红,攥紧手杖,直接倒着插进了自己的心脏之中!
劲力爆发,猛然绞碎了她的心脉。
陈旷却仍在数:“四息。”
白落烟瞪大了眼睛,咬牙嘶哑地大喊一声:“陈旷!你要违背誓言吗?!”
“嗯……”陈旷一愣,道:“咦?我什么时候有发誓过吗?”
白落烟忽然怔住,但此时她心脉已断,全身生机飞速溃散,已经支撑不住,噗通一声跪倒在地。
她面色狰狞,奋力瞪向陈旷,甚至还想用力爬过去,状如恶鬼一般:“你……你……”
陈旷笑起来:“白长老,下辈子记得多长点心眼,活了这么多年,不会就是天天在闭关,都不和人打交道的吧?我就随便骗骗你,还真骗到了。”
他顿了顿,又收敛笑意,冷冷道:
“哦,我忘了,你才宗师境,没有宿慧转世一说,这一死,就是魂飞魄散,灰飞烟灭了。”
“看来,想要下辈子再见也是不可能的了。”
陈旷道:“永别了,白长老。”
白落烟死死地瞪大了眼睛,嘴边又吐出一口鲜血,死不瞑目。
也不知道究竟是心脉生机断绝而死,还是被陈旷活活气死的……
白长老死后,那些夷火宗门人也噤声了。
陈旷的话他们听的清清楚楚,此刻个个面露慌张,生怕陈旷真的出尔反尔,把他们全杀了。
等那白长老的尸体也被风雪消磨了。
陈旷转过头,道:“我虽没有发誓,却是个言而有信之人,既然白长老自愿代替整个宗门自戕,那么我也不会为难你们。”
“现在,你们可以走了。”
陈旷吹出一口气,那外围风雪随之消散,留出了一条路。
峰回路转。
夷火宗门人甚至有几个感恩戴德,连声称谢。
待他们离去,陈旷的灵气再也支撑不住具现化如此大量的雪,尽数消弭于夜色之中,化作愿力,回归到了“无间之间”之中。
而江水,也重新由激荡恢复了平静。
陈旷刚刚长出一口气。
因为场景的消失,由《江雪》意境所化的力量,也在顷刻间瓦解。
“万劫不磨之火”静静地漂浮在半空之中,只剩下了一小撮。
大约柴火那么一点点的大小。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火是真的厉害,《江雪》的绝对肃杀寂灭之中,仍能保持不灭不熄。
不愧为“万劫不磨”之名。
“嗖——”
那火苗晃了晃,然后竟然瞬间向往外逃跑!
陈旷没反应过来,瞬间目瞪口呆。
“哗啦!”
问死挥了挥手,一团江水随之飞起,瞬间困住了那小火苗。
将其拉了回来,落到了陈旷面前。
陈旷伸手接住,稀奇道:“这火焰,也有灵智?”
问死道:“万物有灵,何况是这种稀罕之物,不过,本身越是强大的,诞生灵智反而越慢,这‘万劫不磨之火’历经无数年岁,也许才诞生出了一丝懵懂的意识。”
他沉吟道:“这火,大约……和一个刚出生的婴孩差不多。”
“师弟若是有兴趣,可以将其带在身边,时间久了,说不定会认你为主。”
……
远远地,正有两个身影正在江宁郡上空,遥望着这一场逆转的杀局。
其中一人咋舌道:“本是来接小姐的,没想到还有这样一场好戏看。”
ps1:这两天没想到我自己眼睛还没好,我家猫猫的眼睛也发炎流脓了,赶紧去医院看了看……结果医生又提了一句该绝育了,我一想确实该绝育了,否则两只猫总是打架,就说好,然后医生行动迅速,直接就住院做手术了
猫猫大概也没想到,只是出来看个病,就失去了什么重要的东西……
ps2:前一章为了意境把诗句前后颠倒了一下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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