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6洛州急报
安国公府的大少爷陆慎思,自十六岁起便离家到了望州军中供职,十二年间,从最普通的三级兵士一路干到统帅十万大军的副都使。
他与他那位一身正气的弟弟一样,主打一个刚正不阿,十二年,熬走了两位统军都使,也没再往上晋一晋。
不过这倒也没什么,陆家的家世背景摆在那里,即便是比他官高一级的都使也从不敢看轻他。尤其是这望州城中多了一座宁王府之后,军中众人就对陆大公子愈加敬重尊崇了。
无他,只因他是宁王的大舅哥。
那宁王是什么人啊,不止洛州城不止大渊,那可是整个中州都榜上有名的手段狠辣杀人不眨眼的狠角色。他虽是被贬到望州来的,可谁敢对他不敬啊,小命不想要啦!
陆慎思就极为不敬。
去年九月,京中传来消息,说他家两个妹妹一个嫁给了太子,一个嫁给了宁王,陆慎思是又喜又忧——太子温润谦和,是个良人,他为他大妹妹开心,可一想到宁王,陆家大公子就开始唉声叹气了。
他离家时,他小妹陆云知才七岁,粉嘟嘟一团跟在他身后喊大哥,这些年他在军中勤勤恳恳,鲜少归家,每次回去,他小妹还都如当年那般可可爱爱乖乖巧巧地喊他大哥。
一想到这么个可爱乖巧的妹妹,竟然嫁给了那么个混蛋玩意儿,陆慎思就气得睡不着觉,气了大半个月,宁王被贬望州的消息就传过来了。
宁王抵达望州那一日,陆副都使一早就带着一队人马拦在了望州城门口。
陆副使心中想,一会儿见到了妹妹,她若有一丝不痛快,他就立刻把那混蛋狠狠揍一顿,他才不怕什么宁王不宁王的,君上可舍不得动他安国公府。
从早上等到下午,终于远远瞧见了宁王府的队伍,结果等那马车到了跟前,无论他怎么挑衅,那宁王就是不肯露面,就连他小妹也没出声。
只有他们家丫鬟新穗下了马车,说什么二小姐偶尔风寒此处风大不便下车见人,又说宁王殿下睡着了,他听不到也没人敢叫他起来。
敢情他嚎了半天人家一句没听到!陆慎思更气了,怎么就忘记了那混蛋玩意是个聋子了呢!
气归气,陆大公子毕竟还是心疼小妹,大手一挥把车带人放进了城,想着晚些时候再去府中探望。
结果一连两个月过去,年都过完了,他不仅没见到他小妹,就连宁王府都没踏进去过。若不是早先他二弟送了信过来说父亲在朝中遇到了难处,让他没事千万别去王府找事,他早就带人把宁王府给掀了。
想到这些,陆慎思又开始愁闷起来,起身提了酒袋子,到营门口散心去了。
巧了,陆大公子刚到营门口,一一同门口众兄弟打过招呼,才刚拔掉那酒袋子上的木塞喝了第一口,一抬头,就看到他日想夜想的小妹。
陆大公子眨了眨眼,低头看看自己手里的酒,又抬头看看那风中瑟瑟而立的身影,再看看手里的酒,开始怀疑今天这酒是不是有问题,才一口都喝出幻觉来了。
“什么人!”身旁的小兵怒喝了一声,抽出了大刀。
不是幻觉。
陆慎思试着喊了一声:“知儿……小妹?”
对方疑惑看了他几瞬,果然开口应了一声。
陆慎思马上转头踹了那举着刀的小兵一脚,“立刻给老子收起来!别吓到我小妹!”
然后丢开手里的酒袋,一阵风一样的迎了过来。
云知此前就听说家里还有个大哥在军中,没想到竟然是在望州军中。
还真是巧了。
被陆慎思一把撸到怀里的时候,云知嘴角都快尴尬地笑僵了。
拥抱过后,陆慎思便开始了一连串的询问:“小妹怎么从红枫岭方向过来的?这么晚是去了什么地方?那混蛋……宁王殿下呢?他怎么没陪你一起?前两个月大哥去找你新穗说你病了不能见人?如今可好一些了?那混蛋是不是对你不好?诶,新穗怎么没陪你出来?这两位是谁?”
陆家的人个比个的聪慧,眼前这位大哥虽稍显急躁了一些,可他问这些问题时,神情既有怀疑又兼带探究,眼神清明至极,若是一个问题答不好,大概就会引得他疑虑连连。
眼下的情况不宜再多生事端,云知飞快凝神想了几瞬,露出了一个略带歉意地笑容,“让大哥挂心了,前两个月的确是生了病,因病气传染,只得谨遵太医医嘱避不见人,直到今日病气才算消了,殿下担心我闷在府中两个月无趣,便让他们陪我出来走走,没留神就走得远了。”
微微顿了顿,“新穗那丫头平日里照顾我已经够辛苦了,今日便给她放了一日的假。”
眼前的小妹笑起来依旧和小时候一样乖巧,陆慎思虽有疑虑,但这营门口的风烈得狠,他到底是没顾上继续深究,赶紧就带着人往里走,“天寒风大,你穿得这样单薄,就不要走太远嘛,快先进营暖暖身子!”
云知又乖乖笑着道了声谢,暗暗给身后二人递了个眼神,云破月反应极为迅速,一边跟在她身后走着,一边一脸犹豫纠结地小声开口:“王妃,殿下还在府中等着您回去呢……”
话音才落,陆慎思就回头瞪了她一眼,“他要真有心就该亲自陪着我小妹出来,他是聋是哑又不是腿废了,两个月闷在府里连门都不出,不知道还以为人没了呢!”
云破月咂了下唇,默默在心里翻了个白眼,这人看着挺气质不俗,一开口却像个乡野村夫,一点都不优雅。
陆慎思还在一句接一句骂骂咧咧,云知想了想,她刚刚扮演的应该是和宁王相敬如宾的人设,此刻听到别人骂他,理应变个脸生个气,再转身离去,不过现在天马上就黑了,而此处距离望州城尚有二十里路,外面又是寒风刺骨,也不太适合继续赶路,不如寻个什么借口在这个营中借住一夜最好了。
正想着,借口来了。
营外冲进一快马小斥候,从营门处便开始高声喊道:“洛州急报!洛州急报!”
所有人都神情一震,只是眨眼间,便齐齐聚在了统帅都使的帐前。
那小斥候跌跌撞撞摔下马,将手里的信筒递给了统帅都使,都使掏出腰间小刀划开信筒上的封漆,倒出一卷写满了字的信纸,旁边立刻有士兵举了火把过来照明,都使大人快速默读了一遍信上的内容,而后下意识看向了站在自己身侧的陆慎思。
陆慎思立时皱眉,“安国公府出事了?”
都使摇了摇头,神情复杂,“是宁王殿下。宁王前几日奉命回京述职,路遇刺客,不幸身亡。”
“你说什么?!”陆慎思立刻转身看向云知,还没开口呢,就见云知眨巴了两下眼睛,然后身子一晃,晕了。
当然是装的。
她才刚说了殿下担心她自己出来有危险特意派了两个人跟着,立刻就得到了宁王前几日奉命回京还遇刺身亡的消息,这两件事儿根本解释不通,装晕是最好的选择。
早知道来之前先打听好了。
云知伏在云破月肩头,听着陆慎思惊慌失措地叫喊,听着都使大人讶异地询问,听着大家先是小声议论,而后她被抬进一个营帐,又听着军医前来诊脉,听着陆慎思在一旁忍不住接二连三的问题,军医忍无可忍让他闭嘴……
大概过了大半个时辰,帐内终于安静了,只剩下了云破月的声音。
云破月压低了声音喊她,“云知姑娘……人都走啦!”
云知睁眼,扫视了一圈空空荡荡的营帐,先是暗暗松了口气,想到刚刚听到的消息,又忍不住皱起了眉。
宁王竟然也死了。
还真是很凑巧。
云知想,这里的治安实在太差劲儿了,动不动就有什么刺客山匪,动不动就一个接一个的死,实在不是什么宜居之地。她要赶紧回到洛州,赶紧搞清楚那狗皇帝为什么要杀了萧熠,然后赶紧回家,这破地方,她是一刻都不想待了。
云破月不知道她在想什么,只见她望着帐顶发愣,便以为她真因为大渊宁王之死而难过,便出声安慰道:“天下好男儿多的是,不用因为人死了就太过伤神,回头我给你介绍几个绝妙可人儿!”
云知转头看了她一眼,无声一笑,不愧是大兖凤啸营的右使,视男人如草芥的大兖第一人,这心态可真好啊!
云破月见她笑了,也跟着嘿嘿笑了两声,又张口道:“不知道你去过舒州天禧阁没有,那里面可都是绝色!到时候……”
话还没说完,帐门猛然被掀开,陆慎思急急忙忙冲了进来,见云知已经醒了,便直接冲到了她身边,张口前先叹了口气,而后才犹犹豫豫地同她说着自己刚刚从都使那里得来的君命。
“知儿,君上有令,宁王殿下不日将葬入皇陵,特命望州军护送宁王妃回京祭奠服丧。”
这不是巧了么。(记住本站网址,Www.XS52.info,方便下次阅读,或且百度输入“ xs52 ”,就能进入本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