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日当空,正是一天之中最热的时候。
三千新兵分成三个方队挺立在操演场看台下,即便偶尔有一丝凉风吹过,所有的新兵无不发脸俱湿,汗透甲衣。
突然,队列中一个新兵被抬了出来。
接着,又一个新兵被抬了出来。
“扑通”“扑通”,方队中又有好些新兵中暑昏倒。
很快,一群专管收容的士卒跑了过去,抬起昏死的新兵奔了出去。
看台上,穿着副将服饰的李虎坐在正中的交椅上,虽也满头油汗却是铸铁一般岿然不动。
他的两侧站着两队顶盔贯甲的将官,手把着剑柄一动不动。
站在李虎身后的王大牛从怀里掏出了怀表,瞄了一眼,轻声说道:“将军,时间到了。”
李虎没有搭话,手一伸,立马有亲兵将一只单筒千里镜奉上。
李虎接过千里眼瞄望向操演场,目光飞快地扫视了一遍新兵的方队,接着转向了远方。
那里分成了两处操演场,长枪兵和刀盾兵正在进行操演。
只见长枪兵在军官的指挥下,同时举枪作出攻击姿态,然后随着哨声交替前进,每前进一步的同时刺出一枪,速度不快,但有着一种势不可挡的气势,似乎前方没有任何东西可以阻挡他们,就算有,也会被摧毁殆尽!
李虎满意地点了点头,要的就是这种一往无前的气势,如果胆子小点的敌军,尚未短兵相接,气势上就先矮了三分。
刀盾兵则分散成好几个方队操演战术,有的时而举盾防御,时而持刀劈砍;有的半躺于地,右手攻击前方下半部分的同时左手举盾横于身体上方防御攻击;还有一些站在木制假人标靶前,左手持盾,右手握紧腰刀,随着军官的命令,向前劈砍而出,就见那些木制假人瞬间身首分离了!
李虎又把目光转向新兵,这些新兵是兵部从中原招来的,原本是要补充到北边去的,现在和谈了,就便宜了锐士营。
都是能吃苦耐劳的良家子弟,李虎非常满意。
又有好些新兵中暑昏倒,李虎开口了:“今天就到这吧。”
王大牛将手一举。
“呜呜”的号角立刻吹响了,看台上几个发令兵也同时向军官们发出旗语。
看着井然有序退出操演场的新兵,李虎满意地笑着点了点头,对王大牛说道:“告诉伙房,多杀几头猪,让新兵吃饱肚子。”接着从袖中掏出一块手绢擦了擦满脸的汗水。
一名亲兵捧了碗茶过来。
李虎接过茶碗,接连喝了好几口才递给那亲兵,对身边的将官道:“你们也下去吧。”
只听“是”的一声吼应,接着将官们一齐向李虎行了一个军礼,这才退了下去。
李虎举目又向操演场远处望去,不得不说,皇帝在某些方面实在是小气,锐士营的火铳兵和骑兵还是太少了,为了能够在草原上抵御骑兵的大规模突袭,他给皇帝写了一道奏章,希望给锐士营配备五十门子母炮,结果又被皇帝给阴阳了。
李虎也是挺无语的,明明是皇帝,却跟个泼皮无赖似的,若非担心皇帝翻脸,他都想怼上一句“你倒是给啊”。
当然了,就算皇帝给了工匠,李虎也不敢要。
这种事太子不好插手,李虎只能厚着脸皮去磨,前儿终于松口了,二十门,一下子砍掉了一多半。
“张成回来了。”王大牛在李虎身旁小声说道。
李虎循声望去,张成捧着一本账册走了过来。
张成走上看台,向李虎行了一礼,说道:“禀将军,二十门子母炮从武库领回来了。”说着将账册呈了上去。
李虎“嗯”了一声,接过账册看了看,说道:“按计划操练。”
张成:“是。”双手接过账册,接着说道:“将军,倪二来了。”
李虎:“哦?人呢?”
张成答道:“在中军帐外候着呢。”
李虎站了起来,转身向中军大帐走去。
倪二正站在中军大帐外等候着。
一见李虎来了,倪二快步迎了过去,老远就行了一礼,然后疾趋到李虎面前:“将军!”
李虎:“走,大帐里说话。”
倪二笑着答道:“是。”跟着李虎进了大帐。
李虎脱下外面的袍服,接过倪二递来的面巾擦了擦脸,一边问道:“白鸿志那边又有动静了?”
倪二答道:“是白鸿志从永平府回来了,损失了这么多布料,估计急疯了。咱们的人一直守在顺天府衙附近,白鸿志至今没有去顺天府报案。”
李虎笑了一笑,说道:“心里有鬼的人哪里敢去衙门报案哪”
倪二也笑了:“十几天过去了,就是报了案,什么也查不到。”说着提起一旁的铜壶,到书案前把茶水沏上。
李虎在书案前坐下,运送布料的船这会子应该进入山东境内了。查不到任何蛛丝马迹,又不敢报案,估计这小子又要吐血了。
另外,这小子最近和忠顺王交往得火热,也不知有没有不为人知的交易。
倪二把茶捧给李虎,接着说道:“根据那些口供,找到了几处青龙堂的据点,不过只有一处有人活动.”
李虎喝了一口茶,放下,“不急,慢慢来吧哎,坐着说话。”倪二笑着答道:“是。”却依然弓身站着。
李虎笑着看了看他:“你也算是老人了,没必要这样。”
倪二脸一红,刚想开口。
李虎:“对了,我拿个东西给你。”说着,李虎从公文中抽出一张手令递给倪二。
倪二接过一看,他的眼睛一下子直了。
李虎:“你为我做了不少事,论理就是给你个千总官也不过分不过把总以上军职须兵部核验军功,你先委屈一下吧。”
倪二这才回过神来,连忙跪了下来:“卑职叩谢将军天恩!”一边叩头,一边颤声说道:“卑职死而后已。”
李虎一笑:“别跟贾芸学,什么死不死的。你死了,谁替我办事?”
倪二笑着答道:“是。卑职还要留着命替将军当差呢。”说完,又叩了一个头,爬了起来。
倪二突然想起了:“仇英那边也有了发现,他们是在跟踪一辆马车.”
李虎目光一闪。
倪二:“仇英身边的人十分机警,咱们的人几次差点被发现.根本不敢跟太紧.”
李虎点了点头:“慢慢查吧。”
正在这时,帐外传来了王大牛的禀报:“将军,毓庆宫来人了。”
李虎:“请进来。”
帐帘一掀,王大牛领着一个蓝衣太监进来了。
那太监显然和李虎很熟,走到李虎面前行了一礼,连忙从怀里掏出一封信双手奉上。
李虎接过那信撕开展看,接着心中一笑,看来皇帝是被刺激到了,若是能推行“摊丁入亩”,可以在一定程度上减轻老百姓的负担。
想着,李虎将那封信一折,对那太监说道:“回去禀告太子,我明儿一早进宫。”
那太监:“是!”答着,转身快步走了出去。
李虎又对王大牛说道:“收拾一下,回家。”
有间酒楼,闹哄哄地坐满了酒客。
与前院的热闹不同,后院死一般的沉寂。
白鸿志显然是刚洗完澡,他披散着头发,阴沉着脸坐在窗前的椅子上。
老年管事捧了碗茶进来,轻声说道:“孙少爷,喝口热茶吧”
白鸿志:“我就不信,能不留下一点蛛丝马迹!”
老年管事犹疑了一下,说道:“会不会是被他们私吞了?”
白鸿志先是一怔,接着摇了摇头:“不可能,他们都是跟随爷爷的老人再说了,更多的钱他们都见过.”
老年管事:“此一时彼一时。”
白鸿志一凛。
老年管事默了一下:“若不是他们私吞,那就是军队干的。”
“哦?!”白鸿志又是一凛。
老年管事:“近百人的商队,也只有军队能干得这么绝!一点蛛丝马迹也没留。另外可以确定,商队没有进入蓟州地界”
白鸿志伸出手来阻住老年管事:“让我想想.”
又陷入了沉默。
好一阵子,白鸿志才抬起头望向老年管事:“是李虎吗!”
老年管事:“也有可能是蓟州驻军跨地区作案,他们还好,只是求财。若是李虎,咱们就要早做打算了,他多半起了疑心.这么长时间没有动静,要么没有拿到证据,要么等待时机!”
白鸿志点了点头。
老年管事:“京城不能再待下去了,必须走了。”
白鸿志想了一想:“先准备着,忠顺王那边想来考虑的差不多了,等拿了他的钱”
正在这时,门外传来护卫的声音:“孙少爷,忠顺王府的人来了!”
“知道了。”
白鸿志又对老年管事说道:“咱们一时半会儿还是安全的,你先准备着,等我从忠顺王府回来再说吧。”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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