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其他衙门不同,步军统领衙门拥有一定的审判权,只有徒罪以上的案件需要送至刑部定罪。又因为步军统领衙门会审判一些士卒,甚至是将官,所以步军衙门的大牢是地牢。
常年不见日光,人关在里面,就是不动刑,时日一久也必然身体虚弱,百病缠身。
狱中不知日夜,只有通道石墙上的灯在泛着黄光。
大牢通道墙上油灯弱弱的光反照进薛蟠的那件牢房,隐约可见一道身影趴在稻草中,依稀可见背上血迹斑斑。
用狱卒的话,薛蟠这也算是故地重游了,他上次就是被关押在这间牢房里的。
薛宝琴说的不错,步军统领衙门是忠顺王的地盘,没有人敢不听他的话。不过天下事没有不能变通的,薛家使了钱,狱卒们自然手下留情,让薛蟠少吃了不少的苦。
昨儿被抽了整整一百鞭子,好在狱卒拿着分寸,伤皮不伤骨,不然那一百鞭子能要了薛蟠半条命。
此时薛蟠昏昏沉沉,隐约听到好几个人的轻步声向这边走来。
“就是这里。”薛蟠听到牢门口狱卒在悄声说话。
“有什么话就快点说吧,一会子该换班了。”又一个狱卒的声音。
“麻烦二位了,这张银票拿去喝茶吧。”
薛蟠微微一动,这声音好耳熟啊!
“蒋班主客气了。”那两个狱卒的脚步声渐渐远了。
“薛大爷!”
薛蟠慢慢睁开了眼睛,望去,牢门外站着一个人,披着一件罩帽的黑缎子斗篷,看不清面容,但他知道,是琪官。
那人取下了头上的罩帽,果然是琪官。
薛蟠恍若梦中,趴在那儿怔怔地望着琪官。
琪官也深深地望着薛蟠。
良久,琪官低下了头,轻声说道:“我都知道了,全是因为我,你才受此劫难.”
薛蟠咧嘴一笑:“不关你的事。那小王八蛋敢打我妹妹的主意,打他都是轻的.下次再敢乱放臭屁,老子打死他.”说着想撑起身子,怎奈身上疼痛难忍,支持不住,便“嗳哟”一声,仍就倒下,趴在了稻草上。
琪官默了一下,将昨儿发生的事情说了出来。
薛蟠听了,瞪大了眼睛。
一阵沉默之后,琪官先开口了:“心病终须心药治,解铃还须系铃人这是我惹的祸,就应该我来解决。”
薛蟠急了:“好兄弟,你千万别这么说”
琪官打断了他的话:“我来就是告诉伱,你今天就可以出去了。”
薛蟠一惊:“你要做什么?!”
琪官一笑:“你放心,我不会有事的。我去向他求个情,他就会把你给放了。”
薛蟠张了张嘴,却不知该说什么。
琪官笑了笑:“回去后好好养伤,我会去看你的。”说罢转身走了。
薛蟠怔在那里,好半晌突然想起了,大骂了一句,说道:“小王八蛋,等薛大爷出去有你好看的.”
林黛玉买的地属宛平县治下,上半年也被加征了赋税,而且是往年的三倍,沉重的负担使得一些本就不富裕的百姓致贫返贫,甚至出现了弃家逃生的惨景。
这也是永昌帝下令将多征的赋税返还给顺天府百姓的主要原因,永昌帝和戴权猜到了地方官员的秉性,但却忘了一个词,灯下黑!
自冬至过后,京畿地区接连下了两场大雪,还都是连下两三天的那种,很多老百姓家的房屋都是茅草屋,夏天漏雨还好说,用一些器皿接住雨水,生活勉强能够过得去。但是冬天就比较麻烦了,茅草屋被大雪压塌之后,他们就没地方去了,不要说老弱妇孺,就是青壮年也扛不住,在一场大雪中失去性命,不是什么稀罕事。
虽然朝廷有应对流程,会安置这些灾民,但不管是哪个朝代,都有利用自然灾害中饱私囊的官员。
这里离京城也就五六十里,也算是天子脚下,但好些事是传不到京城里的。
户部的银子是足额拨付的,但到了县衙之后所有的官吏都要过一手油,最终落到百姓手中也就十之二三,且还是用掺着砂石的陈年旧米折银抵发的。底层老百姓是最容易满足的,只要还有活下去的一点希望,能活下去就不会反抗。
陈年旧米也是粮食,头一次见到朝廷的回头钱,大家心中多少还是有些高兴的。但两天前的大雪却让很多百姓陷入了绝境,大雪压塌了房屋,里正上报县衙,只得到一句“老百姓有钱有粮,无需赈灾”。
有些家底的百姓还能趁着晴天修房子,但是更为贫穷的百姓只能等待朝廷的安置,这无疑是让他们去等死。
说来也巧,其中一家与荣国府略有些瓜葛。
这家人姓王,祖上曾做过小小的一个京官,昔年与王熙凤之祖、王夫人之父认识。因贪王家的势利,便连了宗认作侄儿。其祖已故,只有一个儿子,名唤王成,因家业萧条,只得搬出城外原乡中住去了。
王城也已因病故,只有一子,小名狗儿。王狗儿亦生一子,小名板儿,嫡妻刘氏又生一女,名唤青儿。一家四口以务农为业,后因夫妻忙于生计,兄妹俩无人看管,王狗儿遂将岳母刘姥姥接来一处生活。
这刘姥姥乃是个积年的老寡妇,膝下又无儿女,只靠着两亩薄田度日。如今被女婿接来养活,自是十分愿意,便一心一意帮衬着女儿女婿过活起来。
老话说,烂船也有三斤钉。王家虽已败落,到底还是有些家底的,不至于同那些贫苦百姓一样。
可天有不测风云,王家有间房子在头一场大雪中被积雪压塌了,王狗儿修房子,一不小心摔断了腿。
看病要花钱,修房子也要花钱,王家那点微薄的家底就掏空了。
俗话说,伤筋动骨一百天。这期间不仅要静养,伙食也要跟上,不然会落下病根!这可愁怀了刘姥姥母女俩。
看着淌眼抹泪女儿,刘姥姥咬了咬牙,说道:“现在屎憋到屁股门了,我就豁出这张老脸,去荣国府走一趟,求一求姑太太!”
刘氏停住了哭声,望着刘姥姥:“都这么多年不走动了,人家还认我们吗?”
刘姥姥叹了一口气:“死马当做活马医,试试看吧。实在不行就卖地吧!”
刘氏点了点头。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了一个妇人的声音:“姥姥在家吗?”
刘姥姥起身走了出去,对那妇人问道:“嫂子有事?”
那妇人:“去城里打听消息的人回来了。”
刘姥姥:“怎么说?”
那妇人:“朝廷早就贴出了告示多收的赋税全部返还,现银。”
刘姥姥一惊:“现银,全部返还?他们也忒黑了吧!”
那妇人压低声音:“村头的半仙说了,过几天还有一场更大的风雪左右都是死,不如大家大闹一场,或许还有一条活路!”
刘姥姥倒吸了一口冷气:“你们想干什么?!”
那妇人:“告状!”
刘姥姥:“没用的,衙门里的官都是一个样。”
那妇人:“一大早官道上过去了好多兵,一看就是京城的大官来皇家狩猎场打猎了.”
“这行吗?”
“死马当做活马医,试试看吧。这么大的官儿,肯定是要脸面的。”
“我,我就不去了吧.”
“这不是哪一家子的事。再说了,你姑爷还在炕上躺着呢.你就忍心看着他落下病根儿!”
刘姥姥又想起了女儿的话,侯门深似海,这么多年不走动了,他们那些门上的人未必肯替自己通信,就算通信了,也未必能见到
那妇人又说话了:“大家都说好了,就在官道上拦路告状.有了这几两银子,咱们也就能活下去了。”
刘姥姥想了一想,然后点了点头。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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