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百突骑绕过战场,直直朝着增援的鲜卑骑兵冲杀过去。
援兵有些吃惊的看着这群杀气腾腾的突骑,纵是他们再强,区区数百人便敢冲进三万人的马阵中?段护的儿子段娄冷冷的注视着这群妄人,他们是敢死队,他们是不打算活着的,他们就是要用五百条性命将援军钉住,保证战场上齐人的胜利,然后等着同袍将自己的尸骨带回故土。几千骑兵居然妄想战胜数万鲜卑人,段娄有些愤怒,我鲜卑从前叱咤中原,后被齐帝乘人之危逐到漠南,又被趁火打劫发家的敕勒人驱至漠北,这些人,都已经忘记我鲜卑人的獠牙了。
段娄举起战锤,高声喊道:“鲜卑勇士们,送这群不知天高地厚的汉人上路!”他带领着亲卫纵马冲了过去。
陆峥左手持盾,将马速提到最快,一马当先,如同一支利箭般穿过了鲜卑人的马阵,沿路的鲜卑骑兵被他一路拦腰划胸而过,血红的肠子翻了出来,掉落在马背上,甚是恐怖。他身后的突骑们将陆峥闯出的缺口扩大,无数鲜卑骑兵被高高挑起掉落马背。
段娄的亲卫们纵马超过,将他紧紧护在后方,迎着陆峥那把令人胆寒的弯刀,嚎叫着冲了过去。陆峥心道:“这群鲜卑人护着的似乎是个贵人。”一柄长枪直取他的腰腹而来,陆峥靠近持枪的骑兵,右手在空中一翻,阳手转阴手,方向一转,别着长枪枪杆擦过,西域铁的弯刀借着马速,竟将枪杆斜斜对半剖开,等那鲜卑骑兵意识到要弃枪时,半个手掌已被切了下来,他看着断手兀自呆了一会儿,后面的齐国突骑大枪一摆将他甩落下马,无数马蹄踏下,他顿时便成了一堆肉泥。
陆峥俯下身子,用盾牌护住自己左边的门户,紧贴着鲜卑人的战马一线,弯刀拖过,将鲜卑骑兵的大腿,马腹一路划过。战马吃痛狂躁起来,将主人掀下马背,带着拖到地上的肠子一路疯狂的左右冲撞,在这鲜卑人占绝对多数的马阵中,被冲撞到的也几乎都是鲜卑骑兵,他们的马凄厉的嘶鸣起来,高高人立,还在交战的数个鲜卑骑兵被撂下马背,一时间鲜卑人的马阵大乱,余出了无数空子,齐国突骑涌了上来,将他们的马阵分割切开冲散。
段娄的亲卫或伤或死,眼下,那个齐国将领已经冲过了长长的封锁线到他眼前。段娄猛踩马刺,拖着战锤迎了上去。齐国将领扬起弯刀,朝他的胸腹划来,他举起战锤挡住,不料,那齐国将领的弯刀以一种几乎不能想象的速度阳手又换成阴手,弯刀改为竖切,顺着他大腿拖过,随后刀尖迅速上抬,斜斜从他的肉中将弯刀带了出来。段娄的右手还举着战锤,那齐国将领早已错身而过,再低头看去,自己的大腿鲜血喷涌而出,将马背和自己的脸全部染透。
陆峥身后的齐国突骑们看到这个大腿动脉已被割断的鲜卑贵族,甚至都懒得花一点时间给他一个痛快,纷纷如疾风一般从他身边呼啸而过。段娄呆呆的坐在马上,看到身边如鬼影般擦身而过齐国突骑,突然意识到自己的生命和这喷涌的鲜血一样迅速流失的事实,终于发出了一声惨叫。
陆峥像是进行一场行为艺术似的,找寻着各种对手的空门,一招欺敌,再一招致命,说起来,就这么简单,招式很简单,想法很简单,只是他招式变幻的速度却不简单,敌人意识到自己被伤时,他却早已远远驰过。他率领着这支精悍的齐国突骑,像破空而过的箭一般在鲜卑人的马阵中飞速穿过。
他的亲卫们快乐的叫喊出来,“陆将军,我们穿过鲜卑人的马阵了,我们穿过了数万人的马阵!”
陆峥看到空旷的朗朗晴日才反应过来,他的面前,已经没有一个人一匹马了。他放慢马速,缓缓转向,停了下来,最后一名突骑也从鲜卑人的马阵中冲了出来。他看着周围这群被血浆包裹的严严实实的骑兵,大笑道:“兄弟们,数万人的马阵也不过如此。你们敢不敢再冲他一次?”
柯茂喊道:“有何不敢?陆将军带着,便是刀山火海我们也敢闯!”
陆峥道:“好!列阵,我们再浪他一回。”浴血的突骑们在他身后摆出一个楔形的骑阵,如同一支尖锐的红色令箭。
陆峥喊道:“冲锋!”腿一夹,身下的战马仿佛感染了主人的情绪,呼的一声便跃出数丈。
鲜卑人还未能将马阵重新列好,却发现,这群亡命的齐国突骑又冲了过来,为首的还是那名青面獠牙的齐国将领,他白色的锦缎披风已然被染做血红,清风扬起,将嗜血而疯狂的气息吹了过来。齐国突骑像鲜卑人一样呼号怪笑着,甚至是有些戏谑挑衅的飞驰而来。
陆峥看准最前面的一个鲜卑骑兵,双马交错时,手一扬,将那鲜卑人的头颅整个的切了下来,那具无头尸首仍然骑在马上,甚至左手还挥开鞭子催促着战马加速。鲜卑人都被这诡异的场景刺激的有些发怵,又听到那齐国将领哈哈大笑起来,手臂一动,又是一颗人头高高坠下。他身后的齐国突骑们,都兴奋的怪笑起来,丈余长的马槊大枪不等敌人近身便灵活的如同长蛇一般左右挑动,将胆敢拦路的鲜卑人一个个摔下马背。这些齐国突骑似乎不是在数万人的鲜卑马阵中,而是面对一群手无寸铁的流民,他们精神放松,耍弄起熟悉的各种大枪路数,相互攀比着杀人人数,高声喊着,“二十二个索奴。”“老子都快三十个索奴了。”
这不是鲜卑人记忆中的汉人,他们懦弱,他们胆小,他们只会种地,只会抱着家当逃命,即使当着他们的面蹂躏他们的女人和女儿,他们也只会吸着鼻涕低声哭泣。他们的军人纵然也有不怕死的好汉子,但面对鲜卑人时,总是如临大敌,沉默而庄重的战斗,沉默而庄重的死去。绝不会,绝不会像如今这样,把和鲜卑人的战斗当做杀戮游戏般兴奋而热烈的参与着,他们不像汉人,更像刚从大兴安岭走出时的鲜卑人,野气未驯,面对中原的花花世界,像孩子般贪婪的征服和索取,不知疲惫。是那名齐国将领让他们觉得,鲜卑人也不过如此,不用太在意,莫说数万鲜卑人,便是再多上数倍,他们跟着那个齐国将领,似乎也感觉不到害怕和压力,只是尽情的沉浸在杀戮的快感中......享受。他们忘了,汉人的祖宗,炎黄部落,也是游牧民,汉人从前是个会将敌人的头颅做成皮球耍弄,将敌人的血肉制成肉酱,将敌人成批杀死用来祭祀的蛮族。他们所敬仰的那个汉朝,不仅优雅,文明,包容,而且残忍,狡诈,疯狂,汉朝从生到死都如此强大,是因为汉朝人是最完美的文明的野蛮人。任何国家,任何民族,在其最为强大进取的时期,无一不是文明的野蛮人。
这些齐人不过是返祖罢了。
陆峥又一次从鲜卑人的马阵中穿了出来,突骑们手里的长枪被鲜血浸透,干涸的鲜血将他们的手和长枪紧紧黏在一起,似乎这长枪马槊便是生在手里的一样。
柯茂大笑道:“陆将军,我从未打过这般痛快淋漓的仗,我杀了三十个索奴。”
陆峥道:“儿郎们,鲜卑人已经破胆!咱们再冲他几个回合,让这数万乌合之众夹着屁股滚开,再去回援李准,杀他个天翻地覆。”
突骑们举起长枪高声喊道:“杀!杀!杀!”这叫声却不像刚开始那样带着悲壮与决绝的气息,而是激动,难以抑制的激动。
他们已经脱胎换骨。(记住本站网址,Www.XS52.info,方便下次阅读,或且百度输入“ xs52 ”,就能进入本站)